第7章 无妨,记恩便是(1/2)
夜半三更,从永昌宫内闪出几道人影……三前一后,鬼鬼祟祟的朝着外围宫北窜去。
绕过大膳房,前面的三道人影迅速消失在菜园后方。至于后到的那人……先是摸到菜地去瞎转了好几圈,然后才在怀中的幼犬的指引下发现了地库的入口,随即也悄咪咪的跟了下去。
借着地库内烛灯的光,卞、莫三人终于看到存放着中秋赐菜的‘玉龙间’的大门。
莫家兄弟转动起外墙上的机关锁,打开了厚重的石门,领着卞沧临走进这冷如寒冬的冰窖。
举起入库时随手拿的一盏烛灯,卞沧临点亮了墙上的火道,那些被镶在火道里的煜豆顿时燃了一片,散出白生生的亮光。
“碗!”卞沧临盯着被放置在冰块中央成片的赐食盒子,伸手向身边的莫慎言讨要东西。
与此同时,莫慎行则兴奋的站在其中的一个食盒旁,朝他们直招手:“这儿呢,这儿呢!”
卞沧临接过那只已经经过特别处理的汤碗,走到写有‘户司侍正——李贵忠’封条的食盒边蹲下,小心的取下那张艳红色的封条……
莫慎行也赶紧伸过手去帮着打开了食盒盖子,端出里面的汤碗。
揭了碗盖,他眼睛一亮,赞叹道:“哟,今年居然是‘九珍汤’!殿下的桌宴上可都没摆这个。”
“中秋佳节用珍品犒劳群臣本是应该的,我桌上有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有些人,就不配心安理得的享用。”卞沧临冷冷一笑,将碗里的汤一股脑的倒入带来的汤碗中。
刚倒尽……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三人一听,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躲进身后那堆叠成高山的大冰块后。
脚步声渐渐靠近,没一会儿,慧玉和大黄的小脑袋就都出现在了石门边,左探右看的似乎是想寻些什么。
可她看了半天,也没见着亮堂堂的玉龙间里有熟悉的人影,只好失望的准备离开,可这时她怀里的大黄却挣扎了起来。慧玉一下没控制住,让它直接蹦了出去,跑到一个没有盖儿的食盒边对着她摇尾巴。
慧玉无奈的跟了过去,看着盒内碗里的汤咽了咽口水……蹲太子蹲了大半夜,她其实也已经饿了。
“想吃吗?”她直接上手夹出一块肉骨头在大黄眼前晃晃。
“汪!”大黄的尾巴摇得更厉害了,哈喇子流了一地。
冰堆后的卞沧临无语的看着莫慎行手里的盒盖和碗盖……将红封条贴到他的脑袋上,黙声骂道:“白痴。”
慧玉就这样和大黄一起,一人(狗)一口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整碗九珍汤。然后酒足饭饱的拍拍肚皮,顺带还打了个饱嗝。
“大黄,你说太子他们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莫不是就为了这些食盒呀?”慧玉看了眼旁边那些还贴着封条的盒子,捧着连盖都没有的汤碗笑道:“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倒霉鬼。”
冰堆后的莫慎言此刻想直接走出去现身,却被卞沧临给拦住了。
“虽不知太子这是又想使什么坏……不过嘛……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大黄,你也该做点贡献的,明白吗?”慧玉拎起正摆出撒尿姿势的幼犬,将空碗放到它身下。
就这样,一碗‘九珍汤’随即变成了一碗‘狗尿汤’。
放下作案工具——大黄,慧玉摆出恭恭敬敬的态度将碗又摆回了食盒之中,然而再一回头时,那小家伙又没影儿了。
“大黄!走了!”她叉起腰,气恼的唤起那只眼里只有吃食没有主人的狗子。
而此时的大黄,正同藏在冰山后面的卞沧临大眼瞪小眼,直到听见慧玉的召唤,才赶紧回应了一声‘汪’,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没再听到动静的卞沧临终于走出冰山,搓着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手,看着碗里的黄汤无奈的笑:“结果还是那俩小家伙占了个大便宜!”
“早知道我就该直接喝掉。”莫慎行叹息。
“赶紧收拾好,回吧。”
三个人盖好碗盖、盒盖,仔仔细细的贴回封条,退出玉龙间,关上了石门。
走出地库,卞沧临又特地绕进菜园,将身上的映月叠骨镂雕坠子摘下来扔到一处看得见,却不怎么显眼的位置。
回程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的莫慎言突然开口,不解的问:“殿下,我们本就是故意要让人知晓换碗之事,却为何要避着楚伴读?”
“他就一平户之子,何必搅进这朝堂的浑水里。”
“那……又为何不一开始就避着他呢?”
卞沧临粲然:“我就是想看看他跟来会做些什么而已。……只是没想到……他的做法能如此的对症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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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时,通盛街尾的李家家主,正捧着从宫里送出来的赐食盒子兴高采烈的谢天谢地,殊不知他家墙头上也有人正兴高采烈的准备看热闹。
李贵忠小心翼翼的将一怀大小的盒子交到府厨手中,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擅自揭碗看菜,要报以忠心和诚心待之,绝不可轻薄怠慢,更不能漏一滴或少一粒!
所以……当炉火上冒着热气的笼屉里慢慢溢出奇怪的味道时,也没人敢多言,只等碗温足够,便重新装入盒子呈到李贵忠的房间里去了。
将夫人和小妾都赶出卧房的李贵忠,抱着桌上的食盒嘴角就没落下来过。嘿嘿嘿的傻笑了好一阵才小心谨慎的揭了盒盖……顿时,一股浓烈的骚臭味迎面扑来,熏得李贵忠差点当场吐一地。
他诧异的捏起鼻子打开碗盖……只见还冒着热气的黄灿灿的汤水底下霍然映出几个大黑字——‘汝作哪家犬豕’!!!
李贵忠脑门一凉,吓得瘫倒在地。缓了好一阵,才蹒跚着冲出屋子,摔在院中大喊:“来……来人啊!备车……备车去佑安侯府……不!不!去……去皇城!”
李府内乱作一团,而原本趴在院墙上看戏的褚苍洝,则趁乱溜进李贵忠的卧房,捏着鼻子看着桌上的碗笑得半死!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兄长这次玩这么大!除了遇热才显的苊花汁,居然还用上了狗尿!哈哈哈哈哈……恶……这味道还真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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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城正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的李贵忠病倒了。三日后,皇帝拿着从菜园中找到的镂雕坠子去了永昌宫。
万卷阁内的书房里,皇帝皱着眉头坐在书案前翻看桌上的文章和书籍。案下则跪了一地原本正在讲课读书的人。
今日是慧玉入宫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真容……一脸严肃的皇帝没有巧嫣姐姐形容的慈爱模样,反倒是一副天威即将爆炸的样子。
卞沧临跪在最前面,把头仰得高高的与皇帝对视,丝毫不惧这天威。
“中秋那晚你去外围宫北了?”皇帝甩出坠子,撑着脑袋揉着耳穴。
“去了。”卞沧临毫不掩饰,答得坦坦荡荡。
“哼,回得倒是坦荡。”皇帝瞟了他一眼,又重新把眼睛闭上:“你堂堂一太子,没事趁着中秋公假无人巡守,去那里做什么?”
“去做身为太子应做之事。”
“应做之事?你是指用苊花汁水写的隐句,还是将九珍汤换成了狗尿汤?”
慧玉一听‘狗尿’……心里顿时慌乱起来。难道,那碗汤是给陛下的?不对呀,虽然被打开的赐盒上没见着贴纸,但周围的盒子上写的可都是大臣们的官职名讳!
“两件都是。”卞沧临毫不迟疑的揽下所有。
“偷偷摸摸调换赐汤威吓朝臣是太子该做的事吗?用些腌臜之物戏弄臣子是身为储君该做的事吗?”皇帝的调门逐渐升高,气得肉眼可见的头顶冒青烟。
“那狗……”慧玉刚想出声坦白自己的过错,却被卞沧临用更高的声音给压了回去。
“李贵忠枉顾律法,当街行凶,致人重伤,却没有按律受罚。刑律走不通,儿臣就只能绕偏门。身为太子,若不能以律法正公理,也要尝试用私罚树公信。这便是儿臣认为的……太子应做之事!”
“胡闹!”皇帝气得拍案而起,咳喘不止:“你……你耍些孩童的手段就以为自己是世间公道了?你气倒一个户司侍正只需一夜,可那些遭灾挨饿的饥民要等多少个昼夜?还有那些求着垦荒用度的百姓又要等多少个昼夜?”
“一个视百姓如草芥的恶吏,儿臣不认为纵容他们就能解万民之忧。”
“好!好得很!既然你觉得他做不好,那就你去做!”
“是!儿臣领旨!”卞沧临从容不迫的接下这‘无中生有’的任务,暗自得意。
皇帝见他那样,更气了:“去户司前,你就给我跪在这!戏弄朝臣就算没有国法惩治,也有家规约束!你就给我跪到出发!”
“是。”卞沧临淡定领命。
“还有你们!太子荒唐你们也不拦着?”皇帝见骂卞沧临没什么效果,只好转头指向慎言慎行接着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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