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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还是自己熟悉的场景,花草房舍依旧,只是那或匆匆或从容行走其间的学子们,面容青稚,生机勃发,让人生羡。

司徒端敏望着广场,回忆起那一年老师站在一众学子前,自己站在旁边,渴慕地望着那些即将参加考试的学子,却一不留神听到老师唤了自己的名字,让自己排到考生之中去。惊喜啊,惶恐啊,兴奋啊……那时自己还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竟是一直到进了考场才从高高的云端飘下来,投入紧张的测试中。

惶惶然不知道能否通过,惴惴然不知老师是否满意……少年韶华,清湛如水,汤汤而过,如诗如梦。那时的时光,便正应了谪阳念过了一首词:少年不知愁。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熟悉的学子服,那个时候她们统一的装束,明明是相同的样式,穿在寒光身上总是透着沉静,穿在玉秋身上便显出风流,穿在文逸身上偏是一丝不苟,穿在定芳身上总是英姿飒爽,而在游川身上则是温和谦冲。六人同进同出,念书习文,玩乐嬉戏,彼此维护……端得是羡煞其他同窗。

每当过来三五学子结伴而过的时候,司徒端敏的脸上总是流露出说不出的温柔和怀念,带点羡慕的眼神看得这些学子们忍不住侧目私语,大约是在说,不知道是哪位以前毕业的师姐回来拜望老师了云云。

许璞一眼便望见那个着白色锦袍的华衫女子正扶着廊间的柱子向外张望,眼神柔和无比。不由得脚步缓了一缓。心里虽然已经有准备了,但是此刻仍是不住加快了跳动:真的是她!

她身边的侍卫先发现她的到来,似低声告诉她,果然,女子一怔,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又长高了些,身量却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些,白皙肤色透着淡淡的青,并没有那种健康的莹润,反而给人一种纤柔易碎的不安全感……许璞心中强烈的喜悦慢慢退去,反而生出浓浓的恼怒和恨意来。

若当初不是硬要去西北,至于落得后来如此境地吗?把自己弄成这样,又算是什么?她辛辛苦苦看守花山,难道是为了任这人把自己弄得死不死活不活吗?

“寒光——”

司徒端敏欣喜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快步走过去,脸上的笑几乎要化成蝴蝶飞扬起来。

若说六杰之中与她最亲密之人,必然是与她同起同卧的许璞。而六人中也唯有许璞能板起脸来,把她训个狗血淋头还不敢犟嘴,然后冷着脸看她一脸讨好的认错。但人就是这样奇怪,越是对你不客气的人,你也越是觉得与她亲近。

然而许璞听见她这么温柔这么深情的呼声,先是眼溢喜色,神采飞扬,随后变得脸色铁青,一脸怒容盯着自己的脸。

司徒端敏心里一沉,怎生忘记了寒光精通医术且最恨人不自惜身体。她连月赶路,并没有好好休息,现在脸色必定是差得不能再差了。顿时忐忑不已,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让身边扮作侍卫的孟秦和燕良驹诧异不已。

孟秦和燕良驹是中途追上队伍的,对于她们两个人怎么混过西北军的边防,司徒端敏也是很惊奇。不过人都来了,她也无法把这两个家伙再打发回去。不说两人愿意不愿意,万一两人被西北军发现了,就算现在不是战时,只怕也会惹出不小的动静。

燕良驹跟在司徒端敏身边数年,鲜少见她对人这样亲切的。在齐国,不论是瑜王府还是后来的东宫,司徒端敏都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就算是对着孟获,黎华录这样的长辈,又或者是对着孟秦,陆观这样的同辈,甚或她唯一的血亲司徒端睿,信任依靠的同时,却总是散发着掌控一切的气魄和自信。燕良驹原来以为这种气势是天生的,所谓的帝王之气原应如此。可今天她才发现,实际并非她所想的那般。

孟秦与燕良驹不同,她是见过司徒端敏小时候的人,自然知道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天生王霸之气,无非是比旁人多一份傲气和聪慧。这花山书院是敏敏童年和少年时期生活成长的地方,是她视为家的地方,是某只母兽留给这只小兽学习和成长的巢穴。在这里,敏敏自然不用时刻注意维持一位主上的形象,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天性,自由自在的表现。所以孟秦只是吃了一惊,然后笑眯眯的打量起许璞和司徒端敏起来,观察两人会是怎样的一番表现。

在远远围观的学子们的眼中,她们清淡如月的山长板着脸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来历不明锦衣华服的女子低头摸摸腮,尴尬地咳了一声,心虚地挤出一个笑容:“总是要回来的。”

山长继续冷道:“我还以为,你宁愿死在外面,也不肯踏进花山一步呢?”

华服女子先依旧扯着那种死皮赖脸的笑融,听到这句话,眼睛水光忽闪,垂眼眨了眨眼睛,掩饰地笑了一声:“怎么会……”

山长脸上的冰霜微微融化一些,似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两步,握住华服女子的肩膀,一把她拉过紧紧抱住。

“回来就好!”

代副山长,宋主事,葛主事,王主事皆望着此人,激动的老泪纵横。少数几位在花山书院就读十二年以上的学子认出此人后先是不敢置信的震惊,随后也是红了眼睛。

其余学子们面面相觑,这人到底是谁?

司徒端敏放开许璞,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红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这一笑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放松,没有半似其他的心思夹杂在里面,反让许璞瞧着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起她还是个大女孩时的那种藏在腼腆下的狡黠——已经是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笑容了!

“你们可好?”司徒端敏握着许璞的手,“书院可好?”

代宗灵也平伏下了激动的心情道:“都好,都好。”顿了一下又道:“郡卿前段日子去京城了,按行程来看,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司徒端敏笑容消失,表情有些怅然,缓缓点了下头:“这个我知道。我……虽然回得急切,但现在也没有想好见到他说些什么。我只怕,他怨我太深,不肯原谅我。”数年没有音信送回,岂能无怨?

许璞望着司徒端敏:“若无情,何谈怨?郡卿心里若是能够放下你,何必数年郁郁寡欢?你二人的牵绊,只怕就算你想断也断不了。有心思操心郡卿对你的情意,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解释下那位陆家的公子,还有那位名伎‘江南’的事情吧!”

“解释什么?”司徒端敏怔了怔,随后表情像是被噎住了:“……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事!”

许璞嗤笑一声,不说话。

孟秦趁机捣蛋,凑了一句:“你在外数年也没有纳个侍,些许风流韵事,总不至于——”

司徒端敏恨不得掐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闭嘴!少给我胡编乱造!!”

许璞见孟秦谈笑间似与普通侍卫不同,正要问,眼角却望见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司徒端敏见许璞眼神越过自己看向后方,表情有些莫名,心中猜到什么,不由得胸口一窒,停滞了一下方僵硬的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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