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世扬名(2/2)
“啊,果然是你!”杜月娘迅速立身而起,还了林渺一礼,欣喜地道。
“小姐居然还记得在下,实让我感到荣幸。不知小姐近来可好?”林渺伸手相扶道。
“公子请坐!”杜月娘客气地道了一声,随即又道:“听说公子昨日大闹了邯郸城,自王郎的府中救出了心上人白小姐,何以公子今日便能到此,还与熊大人拉上关系呢?”“一言难尽,我此来,本是欲取道信都或平原,闻小姐在此,是以便在此多呆一日,想来见见故人,听听小姐那远胜天籁的歌喉箫声!”林渺笑道。
“惜无知音,今日公子来此,月娘定竭力相奉!”杜月娘欣喜地笑道。
“我便在西首的前台,与熊业并座。若有空,定当找机会再来拜访月娘。”林渺道。
“昭平受伤了,你可知道?”杜月娘突地转换了语气道。
林渺一怔,不明白杜月娘何以突然说出此话,讶问道:“月娘所指哪位昭平?”“黄河帮帮主迟昭平!”杜月娘叹了口气道。
“什么?”林渺差点没失声叫起来,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哪里?怎么受伤的?”“昨晚来邺城后受了伤,是尤来出的手,她此刻在谢府之中,待会儿你可以去问她。”杜月娘吸了口气道。
林渺微微有些发愣,他怎么也难以将杜月娘与迟昭平两人联系在一起,一个是北方水路第一大帮帮主,一个却是南方名妓,两种身分,两处所在,相差何止千里?可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杜月娘所说的人正是黄河帮帮主迟昭平,他相信杜月娘是不会骗他的,至少没有必要。因为如果杜月娘不是与迟昭平有特别关系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与迟昭平之间的关系,那也便没有必要说出这些了。
“好了,公子也该走了,若有空,还请到谢府走一趟。”杜月娘提醒道。
林渺知道,时间久了会让铁忆生疑,是以忙重整易容,道:“这是熊业的请函。”杜月娘看了看道:“我不想去他府上,你帮我回复他!”林渺笑了笑道:“好,那我便先去了。”
林渺并无太多的心思观看台上上演的一幕幕好戏,真正能吸引他的,只有杜月娘的歌声与笛声。杜月娘果然专为西面的席上之人献曲一首,虽然是所有人都在听,但熊业依然忘乎所以,好像这一曲便是专为他一人而献上的一般,却不知这乃是杜月娘献给林渺的。当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熊业享受到了这特有的殊荣,甚至连郡守都有些嫉妒。
熊业则更是对林渺另眼相看,像是对一个活宝般。
林渺却恨不得早点离开此地,去谢府看一看。
迟昭平居然受伤了,她怎会到邺城来而不是回平原郡呢?那白玉兰呢?还有猴七手与耿信诸人呢?他们是不是也跟着来到了邺城?如果都在,那倒是省事。
杜月娘与迟昭平又是什么关系呢?她们俩一南一北,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居然会有外人无法知晓的关系,这确实不能不让人吃惊和讶然。
杜月娘一直都在燕子楼高手的看护之下,想见其一面都不容易,迟昭平又是怎么见到杜月娘的呢?而且让杜月娘知道她受伤的消息呢?这一切确实让林渺也难以思透。
林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杜月娘的话,如果杜月娘已是燕子楼之人,会不会帮燕子楼设下圈套对付自己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自己与杜月娘不过一面之缘,可是,对方又怎知道自己与迟昭平之间的关系呢?
这又是一个让人不解的地方,但不管怎样,林渺还是决定立刻去谢府看个究竟,即使杜月娘所言并不属实,对方也不可能在仓促之间安排出什么毒计来。
谢府,并不太气派,林渺一报名,便立刻有人引入府中,似乎府中之人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
林渺并没有完全看完那曲戏,他要先行离去,熊业也没有办法。不过,林渺说过,只是有些私事待办,又留下了任泉相伴熊业,这是熊业惟一心安之处。毕竟,他知道任泉也是个高手,而他要用林渺的地方尚多,可不敢太过得罪此人。尽管他也很张狂,却不是傻子。
迟昭平果然在谢府之中,也就说明杜月娘并没有说谎。
“你受伤了?”林渺再见迟昭平,感觉她有些憔悴,不由得问道。
“是月娘告诉你的?”迟昭平似乎知道林渺与杜月娘相见之事,淡然反问道。
林渺微愕,点了点头,惑然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她?你们一北一南”“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与她本是姐妹!”迟昭平含笑道。
“姐妹?”林渺的眼睛瞪得极大,反问道。
“不错,亲姐妹!但在十年之前便分开两地,世间知晓之人寥寥无几,也可以说这是我黄河帮的一大秘密。”迟昭平淡淡地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林渺吃惊地问道。他实在是找不到迟昭平告诉他这样一个大秘密的理由所在,是以他吃惊,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与黄河帮之间拥有多大的交情。
“因为我想请你护我回平原。”迟昭平肯定地道。
林渺认真地望着迟昭平,似乎欲在她那憔悴的面容下找到这句话是真是假的答案。
“玉兰现在哪里?”林渺突地吸了口气问道。
“已由姬先生送她上了许平生长老的船,先一步去了平原,你的两个朋友也在,只有耿先生说回去找你们尚留在邯郸外,白小姐应该是安全的。”林渺松了口气,他知道姬漠然的身分特殊,若由他送白玉兰出城,自不会有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随许平生长老回平原,而选择要让我送呢?”林渺讶然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心中的秘密,答案暂时并不想告诉你。”迟昭平望着林渺,虽看上去有些疲倦,但依然很顽皮地眨了眨大眼睛。
“如果你认为我胜任的话,我定当竭力。”林渺耸耸肩,洒然笑了笑道。
“没有试过,是不会知道结果的。”迟昭平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
林渺不由得也笑了。
“是尤来伤了你?难道昨晚尤来亲自入城了?”林渺想了想又问道。
“不错,尤来军入城,并不只是为了劫掠邺城,更重要的却是为了我黄河帮!这也是我赶到邺城的原因,但那魔君的武功太强,所以我受了伤。”迟昭平淡然道。
“尤来军与黄河帮有仇吗?”林渺讶然。
“这之中牵涉甚广,一言难尽,我们这次回平原的路途,尤来也绝不会轻易放手,必会派人狙杀伏击,甚至亲自出手!”迟昭平吸了口气,目光投向林渺。
“既然迟帮主看得起我林渺,自当竭尽全力,除非尤来先杀我林渺,否则绝不会让你比我先死!”林渺坦然笑了笑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迟昭平欣然一笑,她伤得不轻,以眼前伤势而论,至少在十数日间不能与敌交手,否则只会使内伤恶化。其所受之伤极为怪异,阴寒淤结于五脏,林渺并不懂医道,是以他也不知这是什么伤,但是其内寒之气与他体内的火热几乎是两种极端。
林渺与迟昭平约好再见之时,便去见熊业了,他必须先解决那边的事,找回任泉。
林渺刚回到熊业府前,便有人传,熊业请他入内厅相叙。
林渺微讶,倒不知熊业这么急着找他是所为何事。不过,他知道是该与熊业摊牌的时候了,他也不想与这般庸俗不堪的狗官同伍了,这简直是一种讽刺!
熊业负手而立,面对着上堂,一身长衫拖地,轻闲之中竟透着一点凛冽之意。
这让林渺有些讶然,他好像还是第一次感觉到熊业身上有庸俗之外的东西。
“你回来了!”熊业并未转身,淡淡地吸了口气,悠然问道。他似乎知道走进内堂之人便是林渺,这又让林渺感到意外。
“不错,我回来了。”林渺点了点头,心中却感到一丝异样。
“你去见了黄河帮帮主迟昭平?”熊业缓缓地转过身来,依然不愠不火地问道。
林渺大愕,旋又坦然道:“不错,不知大人是如何知道的?”熊业不由得发出一阵得意的笑,道:“邺城之中又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瞒得过我的耳目?我不仅知道你去见了迟昭平,还知道迟昭平身受重伤,伤他的人却是尤来!”林渺更是大怔,神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熊业,在他的印象之中,熊业根本就不算个人物,但这一刻所说的几句话却不能不让他重新估量这个人的存在。
“你是不是感到很惊讶?像我这种昏庸无能、享于安乐的赃官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精确而灵通的消息,是吗?”熊业不无得意地笑着反问道。
林渺无语,熊业已经把他心中所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但熊业也确实说出了林渺心中的疑问,他知道自己彻底地对熊业这个人看走了眼,这人深藏不露的水平确不能不让林渺叹服。
“不错,我确实有些惊讶,你居然也会布下这么多眼线,那很难解释你怎会任由尤来军在城中活动,连尤来入城,你都会视而不见,我不觉得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林渺坦白地道。
“你又错了,你仍高估了我!这邺城之中并不只有我才是最大的!如果我知道他们在城中的地点,保证他们没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邺城,即使是尤来也不会例外!”熊业有些悻悻地笑了笑,狠声道。
“你是说,这些人是郡守戴高放进来的?”林渺不由得吃惊地问道。
“这座城本来就是戴高的,他不会傻得引贼来捣自己的老窝,你不是一个笨人,自然应该知道是谁了。”熊业淡然反问道。
“那便只剩下叶计了,但是这没有理由呀,他身为郡丞,引来贼兵袭城,又有什么好处?何况他与戴高之间关系密切!”林渺故作不解。
“这年头,儿子出卖老子,兄弟出卖兄弟,从来都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野心会烧掉一个人的良知,权欲则更能让人走上一个极端。这乱世之中,所有的理由都可以归结在野心之上!”熊业淡淡地道。
林渺怔了怔,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一切只是你邺城中的事,我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熊业笑了笑道:“错!你并不是个外人,你已经卷入了这漩涡之中,除非你可以放下迟昭平,独自离开邺城!否则,你便必须面对这一切。当然,我还忘了告诉你,叶计与王郎的关系极密切,他会不会想拿你给王郎送礼,还得看他心情好与不好了。不过,我看他对你应该是比较感兴趣!”“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林渺讶问。
“因为你坏了他的好事!”熊业淡淡地笑了笑。
“你在说笑了,我根本就不曾见过他!”林渺好笑地道。
“但是你逼退了杀手残血,救了我!所以,叶计是不会让你轻易走人的!”“你怎么知道杀手残血就是他派来的?”林渺再怔。
“杀手残血并不是叶计请来的,而是王郎,但王郎却是让杀手残血帮叶计,所以,你破坏了他的好事,他是不会放过你的!”熊业道。
“我不信!”林渺摇了摇头道。
“你可以不信,我也不会勉强任何人相信我的话,我知道你要走了,所以我才会告诉你这些。”熊业漫不经心地道。
“为什么?”林渺惑然。
“当看到自己的敌人屡屡失手或是弄得灰头土脸,这会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难道你不觉得吗?”熊业笑了。
林渺不由得也笑了,熊业的理由确实简单而直接。
“我不懂你这般精明的人为何会作出一些如此荒唐的事,为何将自己表现得如此昏庸?你大可将邺城治理得清明和顺!”林渺望着眼前的熊业,心中涌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虽然你很聪明,但官场之上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所能想到的。世人皆醉我独醒之人,其命运注定只有两个,一个便是弃于世俗,惨死于世;要么你便一发冲天,让世人敬畏。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在你不能一发冲天之时,若你不想死得更快,那便要让人感到你没有什么威胁,当你的敌人轻视你的时候,那么,你的机会才算是到了!”熊业悠然道。
林渺不由得怔住了,熊业这番话虽然并非有太多的道理,但却让人无法反驳,隐约间,又似乎含有至理,也难怪这样一个看上去如此庸俗之人竟能成为一郡之都尉,戴高能放心将事情交给熊业处理。
事实上,邺城在昨天之前,尚不能算是很乱,虽然熊业平日的表现极昏庸,可是这偌大的魏郡,偌大的邺城,百姓仍能够安于家中,可见此人也并不全都如在府衙里所表现的那样。
“王郎为什么要帮叶计对付你?”林渺突地反问道。
“因为我知道王郎的野心,并不太附和王郎的所作所为,若是邯郸举事,邺城则是一个对王郎来说,极为重要的据地,而叶计又倾向王郎,所以王郎乐意助叶计夺下邺城的控制权。所谓的郡守,此刻根本就形同虚设,戴高丝毫不足为患,而能让叶计心中难安的人便只有我!”熊业自信地道。
林渺心中恍然,忖道:“看来河北的形势确实已经乱得可以,不仅仅只是义军与朝廷之间的斗争,更已经发展到了地方官对朝庭完全失去信心,或欲割地自据,或欲投效明主,王莽的末日确实已经可以看得见了。”“真让我惊讶,熊大人在城中弄得鸡飞狗跳,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能力,难道大人不知道一旦民心失去,将会永远都得不回来吗?”林渺不无揶揄地道。
“失民心只是相对而言,虽误判小事,但你不去扰民袭民,相对而言这些愚民便不会觉得你是多么惹厌了,这叫韬光养晦!”熊业悠然笑道。
“好个韬光养晦!”林渺赞了声道:“如果大人乐意的话,是否可以给我们准备三艘稍大的船只?”“你要三艘稍大的船何用?”熊业讶问道。
“大人所说没错,我要用这三艘船送迟帮主回平原!既然大人与我是同一条阵线上的,大可让我与叶计、尤来玩一把,让他们知道厉害!”林渺肃然道。
熊业望了望林渺,诡诡地笑问道:“难道黄河帮还会缺船吗?”“但是那是黄河帮的,既然这些人对黄河帮有所注意,自然能辨出黄河帮的船只,如果我们乘黄河帮的船,只会被他们截于半道。是以,我想乘大人的船而行。”林渺对视了熊业一眼,淡淡地道。
“好!我可以给你准备三艘船,你要我把船置于何处?”熊业想了想问道。
“我要你在三个码头,每个码头放上一艘,到时以暗号约定,我们才会上船。”林渺悠然道。
“你要在三个码头各放一艘,这是何意?”熊业有些惑然地望着林渺讶问道。
“恕我先不能告诉大人,如果事情传出去,就不太灵光了。”林渺诡诡地笑了笑道。
熊业也只好笑了笑,道:“好!就依你,至少,目前我们尚不是敌人!”
谢府,三辆深帘马车自府门外奔出,每辆马车都在四名头戴深笠、身着同色衣衫、看不清面目的汉子相护之下,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奔去。
每辆马车的装备几乎一样,惟有驾车者不一,没人明白谢府之人这是在弄什么玄虚,也没有人知道这三辆马车之中装的究竟是什么人,当然亦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些。
真正在意这些的人也不会猜不到马车之中是些什么,因为他们等的就是谢府之内的动静。只是,这出来的三辆马车分向三方而去,让那些久候了的人一时之间不知跟向哪一辆马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