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少保沉冤(2/2)
其间杨影枫、楚蝶冰、秦梦三人也曾去江南找过周筱薇和江楠,然后五人一起游西湖,上庐山,各处名胜无不游览,天下美食遍尝一遍,好在杨影枫对钱财是取之有路,要不然既便是江楠和周筱薇两家家财加起来也经不住五人这一路花费。
时光如梭,岁月如流,这一年是天顺元年,景帝身染重病已是风中残烛,命不久矣。石亨、曹吉祥、徐有贞等欲拥朱祁镇往奉天殿夺门复位。是时景帝正但残梦初回之际,忽闻殿上传来钟鼓喧闹之声,不禁惊异起,忙叫过一名侍卫问道:“是于谦么?”那侍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皇上问起又不能不答,正错愕未答之时,一名太监急奔进来,将刚才石亨徐有贞拥英宗复位之事说了一遍。景帝连声呼道:“好!好!好!”说着一口气喘不上来便此驾崩。
英宗复辟之后,为王振招魂作法,对石亨、徐有贞二人言听计从。二人掌控朝廷大权,肆意为非,排除异己,凡与他们曾经有过间隙的人都锒铛入狱。
这日京城天气骤变阴霾,风沙陡起,乌云惨雾蔽满天空,街头各处皆闻百姓泣哭泣之声。茶馆靠里墙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抱怨道:“这鬼天气,当真是说变就变,昨日还是好好的,今日一下子便成这样了。”
旁边桌上的一人道:“朝廷屈杀忠良,老天都觉得不公平了。当年秦桧害死岳时候,临安城又何尝不是这种天气呢?”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充满了姜凉之感,接着说道:“景帝无子,他死后皇位自然便是正统皇上的了,可他却非要来个夺门复位!当真是可笑。”
那中年人道:“老哥,你不要命了?敢这样说皇上。”
那人道:“有什么怕的。唉——景帝在位之时天下倒也太平,现下正统皇上又复位了,百姓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只可惜于少保将正统皇从瓦剌人手中救回,到头来却落了个这般下场。”
另一个中年人道:“当年是于少保将正统皇上推下皇位的,现在正统皇一复位了他能放得过于少保?当年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子害,今日于少保又以“意欲迎立蕃王为帝”的罪名被杀。唉“意欲”二字何以服天下哪?”
那中年人道:“听说官兵抄于少保家时,除了几件御赐的东西和几间老房子以外就什么也没了,连抄查的官员都不禁落泪。”
旁边那人道:“于少保为官清廉,哪来的钱财让他们抄查?”顿了一顿,又道:“当年若没有于少保,我们早就当了瓦剌人的奴隶了,午时也差不多了,我们虽然是救不了于少保但也是该去送他一程。”三人付了茶钱出得门来时,街道两旁已日挤满了老百姓前来为于谦送行。官兵们站在内侧挡住边上的人,怕出了什么乱子。
过了一会儿,囚着于谦的车渐渐行来。于谦脸上的伤痕还是瘀青,百姓们一见于谦来了哭叫着喊道:“于大人,你冤枉啊!”于谦站在囚笼之中看着道路两旁的百姓,大声说道:“乡亲们,谢谢大家来送我。”百姓一听这话都拼命的往里面挤,嘴里还叫着“于大人”官兵喊道:“谁若再挤便押回大牢。”一个老人骂道:“你有没有良心,若是没有于大人你还能在这儿摆威风,我打你。”说着伸手便要打,那官兵也不敢还手,只低着头让那老人打。一个年轻人边挤边叫道:“大人,我是吴新吉,大人。我是于大人的家丁,于大人意欲迎立蕃王,我也意欲迎立蕃王,你们把我也抓起来吧。我家大人忠心为国,人们却要杀他,人们还有没有良心,若没有我家大人你早被瓦剌人千刀万剐了,你还能回来做皇上,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官兵又何尝不知于谦是被冤枉的,此刻他心中也正骂朱祁镇忘恩负义,可又能怎样,一样救不了于谦。劝道:“兄弟,快别说这种话,被皇上知道了是要杀头的。”吴新吉道:“杀头便杀头,我去和我家大人一起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诬害我家大人的人。”那官兵叹道:“兄弟,整个京城谁不知于大人是被冤枉的?可咱们手中无权,怎么和人家斗?听我一句劝,回去吧。”吴新吉泣道:“兵大哥,你让我进去看看我家大人,我求你了。”
那官兵见他如此忠义,于谦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他还如此爱护于谦,鼻子一酸,道:“兄弟,我今天便做一回朝廷的主。”侧身让了个缝放吴新吉钻了进去。吴新吉奔到于谦囚车前,哭道:“大人!”于谦认得他,惊道:“新吉!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吴新吉道:“大人,我不走。”于谦叹了口气,道:“见到小姐和杨公子了没?”吴新吉道:“没见到,大人,你救了皇上,皇上他怎能恩将仇报呢。”于谦道:“新吉,你快出去,见了小姐就告诉她,让她和杨影枫回恒山,永远不要回来了。”
吴新吉刚要说话,人群之中忽然跃出几个人来,吴新吉叫道:“大人,是小姐和杨公子,还有江公子、周姑娘也来了,他们来救你了。”又大声喊道:“小姐,杨公子,于大人在这儿。”于谦道:“糊涂啊,这时候你们来干什么?新吉,欠快去叫他们走。”吴新吉喜道:“大人,小姐来救你了,大人。”杨影枫一路刺削冲到于谦身前,见吴新吉在,叫道:“吴新吉!你来干什么?不要命了!快走!”左手提住吴新吉的衣领往外一扔便将他扔了出去。然后又用剑砍于谦的囚车,不想那囚车竟是铁铸,朝廷早料到会有人来劫囚,是以早有防备。杨影枫骂道:“狗皇帝。”于谦责道:“枫儿,你来干什么?快带冰冰走。”杨影枫道:“于伯伯,我早说过朱祁镇那王八蛋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却偏偏不信。”于谦黯然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枫儿,你快带冰冰回恒山去,永远也不要回来了。”杨影枫不理于谦的话,自言自语道:“先擒住一个大官再说。”朝人群中望去,见一人剑招迅疾,剑影重重,失声道:“欧力!”心想:“他怎么也来了?”还有一人在人群之中飞来飞去,却是欧阳吉。杨影枫挥剑冲到欧力跟前,道:“欧力,你怎么也来了?”欧力道:“先去救于大人。”杨影枫道:“囚车是铁铸的,得先擒住个大官让他开囚放人才行。”欧力道:“于大人是皇帝下令杀的,谁敢放他?我们合力将囚车拉开。”杨影枫道:“我去叫江楠帮忙。”江楠正于周筱薇并肩杀敌,江楠刀法精妙杨影枫到也见过,但周筱薇剑法如何却不曾见过,想她一个小姑娘武功再高也是高不到哪里。那料今日一见却是不然,俨然是一个高手,长剑在她手中左刺后挑,剑走如虹,一招一式皆是峨眉正宗。以她此般剑法,江湖中看轻一辈人中少有她的对手。杨影枫心想:“小薇平时看似娇滴滴地,想不到武功却是不含糊。”
周筱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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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周筱薇得了因师太亲传,又常与江楠拆招,一有不妥之处江楠便会给她一一更正,如此下来武功怎能差得了?寻常之人有时一辈子也遇不上一个高人指点,而周筱薇却是常年与江楠在一起。江楠虽说年纪尚轻,但武功造诣却是非同一般。杨影枫看了看楚蝶冰,见她正与敌缠斗,心想:“冰冰的武功可不及小薇了。”杨影枫平常虽是使剑,便对其它武功也是精通,那日在少林使九节鞭时便令人瞠目结舌,后又以无情剑张思羽从未用过的“太阳阴明掌”一掌将击砍空欲的“金刚护体神功”将他的心脏震碎,更是令人惊叹。只是楚蝶冰见杨影枫所教授的鞭法难练,她又不喜强记背诵那些穴位所处,杨影枫也就不强求她。若不然有杨影枫教她武功,不超一年她的武功便可与周筱薇并肩了。
杨影枫冲到周筱薇身前,笑道:“师妹,好剑法呀!”周筱薇道:“于大人呢?”杨影枫道:“囚车是铁铸的,刀剑砍不动。”又对江楠喊道:“江楠,到于大人那儿去。”江楠答应了一声,便过了于谦囚车前,见囚车已被厚厚的一群官兵围住,欧力低声道:“得快点,官兵越来越多。”杨影枫道:“杀!”提剑向外围一层官兵刺去。押解于谦的官吏见杨影枫等人武功高强,怕万一真被他们把于谦救了皇上怪罪下来,想就此杀了于谦,可又怕有违皇命。大声道:“快去告诉石大人和徐大人,就说劫匪武功高强,叫他们派弓箭手过来。”楚蝶冰和周筱薇被围在外面冲不进来,楚蝶冰大声叫道:“杨影枫,我爹怎么样了?”杨影枫大声道:“你自己小心点于伯伯没事。”
围在于谦囚车外围的官兵顷刻便被杨影枫三人杀尽,于谦大声道:“枫儿,你们快走,别管我。”杨影枫道:“我一定要救你走。”于谦道:“我不会走的,我若就此走了倒让人说我是畏罪潜逃。”杨影枫道:“都这时候了你还这么迂腐。你不走便只有死路一条。”于谦微微一笑,朗声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杨影枫道:“江楠、欧力,我数一二三一起拉。一二三。”三人都皆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要合力拉开铁牢自是不难,只是他们一边要与冲上的官兵格打,一边又要运功聚力,这样一来功效大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只是将周边的铁柱拉的弯曲了一些,而赶来的援兵却是越来越多。石亨亦率弓箭手赶来,拉满了弓弦。石亨大声道:“杨影枫、江楠快快放下兵刃本官尚可从轻发落,若是不然可休要本官不念旧情。”
杨影枫骂道:“石亨,你这狗贼,当日若非于伯伯救你,你早已死在大牢之中了,今日你却同朱祁镇那王八蛋恩将仇报。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石亨自做官后哪里被人如此骂过,怒道:“于谦罪该万死这众劫囚的匪人也是从犯,弓箭手放箭。”此令一出,数百支羽箭便都朝几人射来,三人挥动手中兵器拨开羽箭,朝射箭之人攻杀去。弓箭手射完一箭之后必会有一段停歇,装上箭之后才能再射,杨影枫三人便趁此机会出剑伤人,欧力大声叫道:“欧阳吉,先杀了刚才嚎的那条狗。”欧阳吉轻功虽高,拳脚功夫却不是很高,右足轻点一名官兵头顶左足踏出,落至一名官兵身后突施杀手,那官兵尚未发觉背后有人时已经死了。石亨对欧阳吉的轻功也是早有耳闻,见他神出鬼没,不一会儿便杀了十来名官兵,心下也有此害怕,从身旁拿来一张弓,拉弦朝欧阳吉射去,欧阳吉闪过之后直向石亨奔来,石亨连射七、八箭都被欧阳吉轻易躲过,所射出之箭却都是射在了官兵身上。欧阳吉趁石亨一个不留神闪至他身后劈出一刀,石亨忙回身格了一刀,暗道:“好险,这老儿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来到我身后!”石亨刀法刚猛,欧阳吉被他一刀震地虎口生疼,退了一步向左一闪闪至石亨侧面砍下一刀,石亨大喝一声迎了上去,欧阳吉不敢与他兵刃相交,急忙闪过绕到他身后砍出。石亨骂道:“欧阳老儿,有本事便来拼真功夫,躲躲闪闪算什么英雄好汉。”欧阳吉道:“我不是英雄好汉你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这种人便是江湖败类,朝廷奸佞,奸险小人,卑鄙无耻之徒,遭天下英雄所耻笑,遗臭万年,日后定会被人与秦桧放在一起任人千百年唾骂。”石亨怒吼道:“老子今天便劈了你。”一刀劈出却是劈了个空,欧阳吉早已绕到了他的身后。
忽然听得杨影枫喊道:“冰冰!”于谦闻声朝楚蝶冰看去,见一支羽箭正中她的后心处,心口一痛,叫道:“枫儿,快去救冰冰,我不让你们来的。冰冰”杨影枫左右挥剑将挡在身前的官兵一一刺倒台,直奔至楚蝶冰身前,叫道:“冰冰!”将她揽在怀中,点了几处穴道止住流血,哽咽道:“冰冰,你怎么了?”楚蝶冰无力的问道:“我爹呢?”杨影枫道:“官兵太多,恐怕”楚蝶冰道:“杨影枫,我背心好疼。”杨影枫轻声道:“没事的,你只是被箭破了点皮,回去上点金创药便没事了。”楚蝶冰道:“杨影枫,你叫江楠他们回去吧,别白费力气了。”说着口中溢出一口鲜血。杨影枫忙道:“冰冰,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看大夫。”楚蝶冰摇了摇头,道:“箭刺的很深我知道。杨影枫,我是不是要死了?”杨影枫道:“你不会死的,你怎么会”楚蝶冰“啊”的叫了一声,道:“杨影枫,我背上好疼。我知道我快死了。我死了以后你将我埋在你师父和师娘旁边好不好?”杨影枫红着眼睛道:“冰冰,我带你去看大夫。”楚蝶冰拉住他,道:“好不好?”杨影枫看着楚蝶冰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楚蝶冰强忍着疼痛,说道:“我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杨影枫了。”又是一阵疼痛从背心传来。楚蝶冰看着杨影枫,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泪水,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楚蝶冰前两次流泪是为别人而流,这次却是为自己而流,为“再也见不到杨影枫了”而流。杨影枫只觉一股悲痛之感涌上了心头,大声喊叫道:“冰冰!”喊叫声中满是悲凉之情。悲痛之下出剑更是狠辣,剑招所发之处必有人亡。
于谦听到杨影枫吼叫声之时便已知道楚蝶冰死了,心口如被巨锤锤到一般地巨痛。楚蝶冰虽非他的亲后女儿,便他却早已把楚蝶冰当作了比亲生女儿还要亲的女儿。得知楚蝶冰已死,不禁老泪横流,大叫道:“枫儿,冰冰已经是为我而死了,你也要如此么?还不快走!”杨影枫虽然知道楚蝶冰死了,但心中却从未想过她是死了,听到于谦叫喊,心口一痛,想:“冰冰死了!”忽然眼前一黑,手中再也使不上劲,对面一名官兵眼见杨影枫剑尖已经刺到自己胸口,却突然停了下来,惊恐之下一枪便刺入杨影枫小腹。杨影枫只觉小腹有一股凉意,低头一看却是一条枪,刚要提剑刺杀那名官兵时,心念一转:“冰冰死了,我也要死了!”紧接着背后一阵疼痛,又被刺了一枪。那官兵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活着,一拔枪头转身便跑。
江楠见杨影枫倒在地上血泊之中,心头一凉,大叫道:“欧阳吉,欧阳吉,快救杨影枫,他受伤了,快带他走。”杨影枫躺在地上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将他抱了起来,杀喊之声也离他越来越远。又过了不知多久,有人说话,道:“他是外伤加上内伤才昏迷不醒的,”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慢慢地什么也听不到了。有时又会听到诵经之声,或哭泣之声。他想睁开眼看看,可又懒得往开睁,只想闭着眼睛好好的睡一觉,不多时便又睡着了。
醒一会儿睡一会儿,又过了不知多久,又听到有人叫自己,好像是秦梦,缓缓地睁开眼睛,见秦梦坐在一旁,两只眼睛红红的。杨影枫无力地问道:“秦梦?你怎么会来这儿?”秦梦见杨影枫醒来,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泣道:“影枫哥哥,你醒了,你都昏迷一个月了。”杨影枫只道是自己太累了才睡着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一睡便已经一个月了,看了看四周,问道:“这是哪儿?”秦梦道:“恒山,是欧阳先生送你回来的,那是你受伤昏迷了过去。”杨影枫一直都在昏迷之中,迷迷糊糊地,现下醒过来神智也比刚才大为清楚。问道:“于伯伯呢?”秦梦道:“伯伯被坏人给害死了。”杨影枫叹道:“到底还是救不了他。”顿了一会儿,又问道:“江楠他们还好吧?”秦梦点头道:“他们都回来了,现在住在山下,天一亮他们便会来看你。”
杨影枫心想:“原来现在是晚上,秦梦一直就守在我身旁。”道:“冰冰?”秦梦本已忍住的泪水又如决堤般流了出来,泣道:“师姐死了!影枫哥哥,你快点好起来,一定要给师姐报仇。”说着已是泣不成声。杨影枫一阵胸口一阵翻腾,险些又昏了过去,黯然道:“秦梦,你先回去睡觉吧。”秦梦摇了摇头,杨影枫也不走也就不再说什么,只道:“你师姐要我把她里在断情崖下,她回来了没?”秦梦道:“那是你受伤,官兵越来越多,大家好不容易才冲了出来,后来回去找师姐的时候便找不到了。江楠说可能是官府清理官兵尸身的时候连师姐的也一起带走了。”杨影枫默默地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屋顶,一句话也不说。秦梦怕他再昏过去,急道:“影枫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不要吓我,影枫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杨影枫缓缓将目光移至秦梦身脸上,强作欢笑,道:“看你都成泪人儿了。人谁能不死?彭祖活了八百岁,到最后不也得死么?别哭了。”说着缓缓坐起身来,秦梦忙扶住他,道:“影枫哥哥,你要干什么?”杨影枫道:“出去走走,睡了这么久,不想睡了。”秦梦道:“你再躺会儿,我陪你聊天。等天明了江楠他们来了你再出去,好不好?”杨影枫道:“不等了。”说着便下地来,秦梦也身子虚弱摔倒,忙将他扶住。杨影枫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不用扶我。”秦梦只得松紧开手臂,杨影枫这一个月以来,身上的伤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走起路来不像以前那么稳健,倒也不至于摔倒。
出了屋子见旁边有个小佛堂,便走了进去,坐在佛像前。秦梦也跟着坐在一旁,二人就就这样坐着,也不说话,直到天明。江楠、欧力几人牵挂杨影枫的伤势,一大早便跑上山来,见杨影枫已经醒了,各人无不欢喜,江楠上前道:“影枫,你醒了!慈因师太说你的伤都是一些外伤,没伤到要害。现在你还觉得疼么?”
杨影枫道:“疼?还会疼么!”语气甚是悲怆。
周筱薇安慰道:“师兄,你别难过了,冰冰也不想看你这么消沉不是?”
杨影枫道:“冰冰还能见到我?”看了看欧阳吉,道:欧阳先生,你也来了,是你救了我对吧?”
欧阳吉道:“都是我不好,我走之前师父再三叮嘱我,要我一定要保护好楚姑娘,可我却”
杨影枫道:“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顿了一顿,又道:“田伯光怎么会知道我们去京城?”
欧阳吉道:“我也不知道,那日我来恒山时便碰上了我师父,他一见我便叫我去京城帮你们。”
杨影枫“哦”了一声,道:“原来田伯光也在恒山。欧力,这么久了你还好么?”
欧力道:“杨影枫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听着怎么像是遗言呢!”
杨影枫道:“算不上是遗言。俞颢也好吧?”
欧力道:“他也很好,上次多谢你救了他。前些日子他回陕西去拜祭他父母了,那时我们都不知道于大人的事,要不然他也一定会来。”
杨影枫道:“哦。”发了一阵呆,又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周筱薇道:”师兄,你别太难过了,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那样会好受一点。“杨影枫没说话,周筱薇又轻声说道:“师兄,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杨影枫道:“不想吃,你们先去吃吧。秦梦,你也和他们一块儿去吧。”
秦梦摇头道:“我不饿,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杨影枫道:“去吧,你也一晚没睡了,不饿就去睡一睡,睡醒了再来陪我。”
秦梦泣道:“影枫哥哥,我不瞌睡,你赶我走,我想陪着你。”
杨影枫见她不走,也就不再要她走,说道:“师妹,你们先回去吧,这儿有秦梦陪我就行。”
周筱薇看着杨影枫灰白的脸色,仿佛看到了他的心在流血,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别人是无法想象的。道:“秦梦,你陪着师兄,他要饿了渴了你便给也拿点吃的和水。”秦梦点了点头。
又过了两天,杨影枫不吃也不喝,只是坐在佛像前呆呆地看着前面,秦梦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江楠他们来了他也不说话。秦梦见他一连两天都是这个样子,一动不动,眼神也不如以前灵动。担心地说道:“影枫哥哥,你说句话,你别老这个样子,大家都很担心你。师姐已经死了,你再这样下去师姐也不会活过来,你别这样了。”杨影枫还是一句话也不说,这时门外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杨少侠,别太难过了。”杨影枫回过头来见这老尼似乎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秦梦起身合了个十,道:“太师叔!”杨影枫这才想起她就是仪琳,道:“仪琳师太!”仪琳道:“杨少侠,生亦是梦,死亦是梦,痛亦是梦,苦亦是梦,乐亦是梦。情本无情,事本无常。逝者已往,你也别太伤心。”杨影枫黯然道:“师太,你是出家人,你不懂。”仪琳心中一凛,心道:“我怎会不懂!”往日情怀顿时涌上心头,脑海中全是令狐冲的音容笑貌。缓缓说道:“我怎会不懂!”杨影枫不知怎地忽然觉得仪琳心中似乎有着与自己相同的感觉。几日来的悲痛霎时爆发了出来,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低声抽泣道:“师太!”仪琳眼中也流下了两行清泪,说道:“我懂!”杨影枫心中又是一阵疼痛,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了走来,说道:“师太,冰冰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师太,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声音越来越大,秦梦也在旁边忍不住哭泣。
杨影枫忽然站了起来,叫骂道:“师太,老天不公平,为什么要让冰冰死?”又指着佛像,吼道:“佛主,你不长眼,杀人无数的是我师父,你为什么要让我师娘死?作恶多端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让冰冰死?佛主你瞎了眼,你不明黑白,你枉为佛,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师徒?”说着抽出软剑拼命的朝佛像砍去,边砍边叫骂道:“你个混蛋,有本事你连我也一起杀了,你把冰冰还给我,大慈大悲!放你娘的狗屁冰冰,你怎么能死呢?你知不知道,我疼啊,疼死我了。老天,你欺软怕硬,你是非不分,你颠倒黑白。于伯伯一生为国尽忠,却落了个这般下场。冰冰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她死?老天爷,你娘,死你祖宗二十八代”
秦梦见杨影枫发了疯般的乱砍乱叫,赶紧上前抱住他,杨影枫一甩手便将她甩出丈余。江楠几人在外面听见杨影枫又哭又叫,也都冲了进来,江楠和欧力见他就如失去理性一样地哭嚎着,忙冲上去将他制住,杨影枫还是不停的哭喊叫骂。这一行人从未见杨影枫这般伤心痛哭过,纵是铁人也被他的悲痛之情感染了,周筱薇更是泪流水满面,她清楚的感觉到杨影枫的心已经碎了,汩汩鲜血在流,他的整个精神殿堂已经崩溃了。轻声说道:“师兄,你别这样!”杨影枫叫骂了半天才停下来,看着被他砍的遍鳞伤的佛象,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哀嚎,夺门而出。周筱薇叫道:“师兄,你去哪?”跟着便追杨影枫而去,江楠几人也紧随其后追出。空荡荡的佛堂中只剩仪琳一个人站在一旁呆呆地流泪。
杨影枫一直奔到断情崖下才停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师父,我好疼!师娘死后你疼不疼?”几人之中要数欧阳吉的轻功高,首先追了上来怕杨影枫一时想不开会跳下崖去,赶紧挡在崖边。杨影枫看了他一眼,低沉着声音道:“我若真往下跳你能挡得住?”欧阳吉心想也是,杨影枫的轻功要比自己高出许多,他若真要跳,谁又能挡的住他?便走上前来,道:“杨少侠,你可别犯傻!”一会儿江楠他们也已赶到,然后秦梦也来了。杨影枫凄然说道这:“这里是我师娘当日丧生的地方,叫“断情崖”我师父和师娘便是埋在此处。”众人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周筱薇道:“师兄,你来这儿干什么?”杨影枫没理她,指了指断情岩上的那几行小字,吟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缝应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只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诚是一字一恸,杨影枫又道:“这首江城子是苏东坡写的却是我师父刻上去的。秦梦,你我住的小屋把我的瑶琴拿过来好不好?”
秦梦答应了声跑去拿琴,周筱薇道:“师兄,你要弹琴么?”杨影枫道:“冰冰一直以来都想听剑侠情缘曲,只是我一直老弹不好。”不多时秦梦便抱着瑶琴跑了过来,杨影枫接过琴来坐在地上,轻轻一拔琴弦,却是一曲江城子曲调悲凉。弹到最后,曲调一转,又换了一首曲子。音律中充满了欢快之情琴音绵绵不断,婉清温雅,令人心中愉悦万分,山中的鸟儿也沉浸也叽叽喳喳地沉浸在这喜悦之中。众人都是惊异,见杨影枫刚才还是悲痛欲绝,此时却又弹出这般愉悦的曲调,心中均是不解,只有秦梦以前听张思羽弹奏过,后来又听杨影枫说起过这首曲子。低声道:“剑侠情缘曲!”江楠道:“这便是剑侠情缘曲?”忽闻得曲调又一变,渐渐悲恸了起来,律中凄凉萧杀之气渐渐显出,令人只觉怨气回肠,悲凉之音直憾灵宵宝殿。音域渐渐繁升高,如鸣泉飞溅,黑水断流,其中凄惨之情又如杜鹃泣血,令人不禁落泪。慢慢地音韵又变得柔和起来,但音律中悲情丝毫不减,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狼的嗥叫之声,声音极是怆凉,只觉得如春残花落尽地景象一般,又觉得山体正在崩坍。逐渐琴音越来越高,其中音调变换繁复,只见杨影枫手指飞动,琴音便从弦上传出,漫布着整座恒山。恒山庵中女尼大多都曾听过这曲剑侠情缘曲,每次听到都无一不是满颊泪水。仪琳站在殿中自语道:“张少侠谱的曲子!”
琴音越来越高,其中悲痛之情也是越来越凄苦“铮”地一声,第二根“羽弦”忽然断了,又一阵第五根“角弦”也应声而断,紧接着“羽弦”也已崩断,随即“变徵”“商弦”也自崩断。七弦断了五弦,可曲调依然不乱,曲中怨恨之音越来越浓。铮——一声长长地颤音之下,剩下的两根“徵弦”和“变宫”同时崩断。杨影枫只觉喉头一甜“哇”地叶出了一口鲜血。江楠几人均是一惊,叫道:“影枫哥哥!”“影枫!”“师兄!”“杨影枫!”
蓦然间,远处又传来铮铮几声,江楠几人一奇,和指并动弹,且他的琴弦也已都断了,怎地还会有琴音。琴声不断地传来,甚是优雅。过了片刻,又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地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几人四处察看也没发觉四周有人,便琴箫之音却就如在身旁一般。忽听得瑶琴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过了一会儿,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吹奏一般。每个声音都是抑扬顿挫,悦耳动听,听得人血脉贲张。又听得一会,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成了主调,瑶琴伴奏。箫声却是越来越高,几人心中皆是有种莫名其妙的酸楚,这种感觉又与刚才听杨影枫所弹奏之时有些不一样。奏了良久,琴韵渐缓,似乎乐音不住远去。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低之际,几个溜旋之后,又现再低沉下去。叶是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然清晰可闻。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箫伏琴起,断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但闻雨声萧萧,细雨绵绵,若有若无。
杨影枫听得入神之际,忽想起一事,低声道:“笑傲江湖曲!”楚蝶冰曾与他说过,剑侠情缘曲与笑傲江湖曲极是相似。上时杨影枫听来也沉二曲虽为异曲,但其间相联,犹如姊妹。其实当年张思羽谱剑侠情缘曲之时便是以笑傲江尖曲为底,由感而作的。
仪琳在恒山门户之中听得剑侠情缘曲弹奏完之后,忽然又响起一阵琴声,韵律极是熟悉,越听越觉得亲切,心念一动,轻声道:“令狐大哥!”又想:“天下间除了令狐大哥会弹笑傲江湖曲以外还有谁会弹?令狐大哥真来恒山了。”想到此处便向断情崖奔去。
突然间“铮”地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止住了。霎时音四下里一片寂静,从山后走弯处走出两人,一个是青布长袍地清瘦老者,另一个却也是个年岁已高的老婆婆。仪琳见了二人,轻声叫道:“令狐大哥!任大小姐!”令狐冲看着仪琳半天才道:“你是仪琳小师妹?”仪琳点了点头,令狐冲笑道:“仪琳!五十年了,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了。怪不得田伯光那小子死活不肯出来。”又大声道:“田伯光,快出来拜见你师父,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动手了。”过了一会儿,山后又走出一人来,正是田伯光。欧阳吉叫了声“师父”田伯光也不理会,扭扭怩怩地走到仪琳面前,拜道:“仪琳小师父,弟子田伯光拜见你老人家。”仪琳道:“不可不戒,你还好吧?”田伯光道:“我很好。阿吉,过来见你太师父。”欧阳吉先是一怔,然后拜道:“太师父好!”仪琳眼中泪花一闪,便欲流出。哽咽道:“令狐大哥,任大小姐,你们这么多年来都去哪了?”田伯光大声道:“仪琳小师父,令狐冲这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他和任大小姐躲在恒山不去看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不去看望呢!”仪琳道:“令狐大哥,你一直在恒山?”令狐冲笑道:“我也去看过你,只是不愿打扰你清修,便没出来见你。”
原来当年令狐冲与任盈盈寻遍了整座华山也没找到风清扬的踪影,便欲回黑木崖。后来有一天又遇到了桃谷六仙,相谈之下从他们口中控得了他们又被风清扬抓住教训了一番,后来风清扬放他们走之时不让他们泄露自己的行踪,桃谷六仙也知道风清扬厉害,便立下了毒誓,风清扬这才放了他们。但他六人说话前言不对后语,说不了几句便将风清扬在恒山之事露了出来。令狐冲一听风清扬在恒山,马上便与任盈盈跑来恒山,寻到了风清扬。风清扬本来也就挺喜欢令狐冲,见令狐冲执意要与自己相伴,也就随了他。
任盈盈在一旁呵呵笑道:“田伯光,你什么时候又收了这么个徒弟?”田伯光道:“这小子太不争气,刀法没学好,轻功又是个半桶水,被杨影枫捉了好几次,真是丢人。”令狐冲道“自张思羽死后便再没听见过“剑侠情缘曲”了。”看了看断情岩,说道:“断情崖!这里本来是叫“冲盈崖”的,可硬被张思羽那小子改成了“断情崖”还刻了字,就因为这个我没少和他吵过。”又对杨影枫说道:“你师父为了杨静那小姑娘差点自杀,今天你也要学你师父?”杨影枫凄然一笑并没有答话。令狐冲又道:“你死就死了吧,可“越女剑法”和“太阳阴明掌”就可惜了!”几人一听杨影枫真是想要自杀殉情,都是一惊,周筱薇道:“师兄,你不要做傻事!冰冰要是知道你这样做,她死也不会开心的。”秦梦道:“影枫哥哥,你不要死,你不管我了么?你不说还要教我武功么?”江楠几人也是一人句地劝他,杨影枫待各人说完后,问道:“令狐冲,如果你换成我,而这位婆婆换成是冰冰,你会怎么做?你会可惜“独孤九剑”么?”令狐冲顿时语塞,心想:“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办?盈盈死了我还会活在这世上么?当然不会。”说道:“枫儿,我和你师父、师娘”话说至一半时,他从杨影枫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凄凉之情,眼神之中已然没有了活着的意念。长叹一声转过了身去,不愿看着悲剧的发生。任盈盈道:“枫儿,你真的和你师父一样。”叹了口气也转过了身。其余人也知道杨影枫的心已经完完全全的死了,就算是活着也只能是一具躯壳,也只能是承受着无限的痛楚,到不如让他随楚蝶冰而去。
杨影枫拾起地上的软剑,横在颈间
仪琳默默地诵着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