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山河一片碎茫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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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爬进十余丈后,便觉山洞变窄,尚幸她体形娇小玲珑,倒也不太费力,只是洞中黑暗,不辨物事,突然觉得手中握到一条坚硬的异物,细摸之下,竟似人的指骨,赵敏心头害怕,便大声叫道:"无忌,无忌,你在哪儿?"却听黑暗深处传来张无忌的声音道:"我在这,你照直爬过来便是。"赵敏听他语气甚是平淡,芳心不由气苦,心想,此番如不好好教训他一下,倒便宜了这小子。
又爬数丈,忽见前面透进光亮,赵敏便加快速度,少顷,快至另一洞口,但见张无忌跪在洞壁左侧,赵敏奔上两步,扬起玉臂就往他脸上拍下,却见张无忌脸上一片凄愤之色,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手臂。
顺目看去,只见石壁上刻着两行字,一行是"张无忌埋经处。"另一行却是"感谢张无忌所留经书,以'九阴真经'相报——冷面人。"张无忌面前摊开一块油布,最上一本,书名赫然便是"九阴真经"但右上角已经残缺,地上却有一层微黄的细末。
赵敏微喜,伸手去拿,触手之处却绵软异常毫无滞碍。张无忌惨然道:"所有经书,'九阴真经'、'九阳真经'、'胡青牛医经'、'王难姑毒经',均被冷面人用内功震碎成粉末,触手即成齑粉。"赵敏怒道:"好个冷面人,恁地歹毒!"张无忌恨恨地道:"冷面人,张无忌不与你周旋到底,誓不为人!"赵敏忽道:"无忌哥哥休急,此事未必不可挽回。"张无忌"哦"了一声,心中忽然一喜,他素知赵敏心智灵便,或许真有办法弥补。
赵敏道:"此处可有清水,快去弄些来。"
张无忌应了出去,不一会使即转回,赵敏见他空手而回,便问道:"没有水"张无忌指指鼓囊襄的肚子,赵敏不禁失笑道:"真是笨人自有笨办法,你走动轻点,均匀地将水洒在这些经书上。"张无忌依言而行,不一会满肚子清泉之水俱都淋在经书之上。赵敏看看经书均已湿透,便道:"行了,你用九阳神功将其烤干。"张无忌虽不明所以,还是依言运功,不一会,便将一叠湿漉漉的经书烤干,赵敏依然用油布将经书紧紧捆住,长出一口气道:"好了!"张无忌却是大奇,赵敏便道:"我在大都之时,识得一位裱画大师,此人名欧阳妙手,颇负盛名,找他裱画或者请其制作赝品之人,络绎不绝,但人人均上了大当!
此人生平有一绝技,却鲜为人知,达官贵人送去所裱之画,大多俱是真品,这欧阳妙手虽自负其临摹水平,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自知在行家眼里,还是能分辨得出,那些出神入化的真品实在让他心痒难耐,便穷思苦想,竟给他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儿来。无忌哥哥,你倒猜猜看,却是何法?"张无忌笑道:"敏妹休要为难夫君了,反正你让我所猜之事,我便是想一辈子也猜不透的,你还是干脆点,讲明了给我听得了。"赵敏啐道:"原来你这么傻,却是不愿动脑筋之故。"张无忌道:"那当然,有你这么位刁钴灵怪的夫人陪着,张无忌原本可以变得聪明些的,也只好变得愈来愈傻了!"赵敏"噗哧"一声笑道:"贫嘴,说正经的吧,这欧阳妙手将真品放于清水之中——"张无忌"哎呀"一声道:"如此不将这些珍品毁了么?"赵敏道:"别多嘴,人人要都如你一般傻,这世界便全是白痴了。"张无忌又接嘴道:"那也美得紧呀!"赵敏白他一眼道:"你倒底听不听?"
张无忌道:"夫人息怒,小子洗耳恭听便是了。"赵敏道:"这些珍品均是用上等绢纸而画成,岂会入水即烂?这绢纸给冷水一浸之后,自然稍许厚了些微,文章便在这上面,欧阳妙手一双手真是妙不可言,用一极薄的竹刃,轻轻一挑,便将真品揭下一层来,之后将所剩绢纸凉干裱好,竟与原品毫无异样,但价值却远远不及他揭下的那层。欧阳妙手待揭下的那层凉干之后,又精心裱上一层绢纸,裱好之后,便又是一幅真品。"张无忌直听得挢舌不已,又问道:"你说原品被揭下一层之后,价值已不如揭下的那层,这却是为何?"赵敏嗔道:"你真是蠢到家了,此层着力最多,神韵自是丰厚,原品被揭之后,韵味终是淡了一些,但无比较,却是发现不了。"张无忌这才恍然大悟,却听赵敏又问道:"你猜猜共能揭几层?"张无忌惊道:"便只揭一层,已是极为不易了,莫非还能再揭一层不成?"赵敏道:"据欧阳妙手道,他揭过的最多的,便是范宽的'溪出十里图'一画,共揭了七层之多。"张无忌长叹一声,默然不语。赵敏道:"怎么了"张无忌认真地道:"待日后咱俩退隐江溯,你凭着这手绝活,当可养活丈夫了。"赵敏道:"好没正经,走吧,看看外边却是怎样一个世外桃源。"二人携手七绕八拐,步出又一洞口,赵敏不由一声惊呼,但见眼前花团锦簇,红花绿树,交相掩映,抬眼望去,但见四面雪峰插云,险峻陡峭,看似无法攀援出入。
洞口离翠谷之底尚有丈许,两人轻轻跃下,足下踏着柔软细草,鼻中嗅着清丽芳香的气息,不时传来几声鸟语,抬头望去,但觉鲜果悬枝,小鸟戏闹枝头,端的如世外桃源一般。
赵敏道:"无忌哥哥,你当年可真是有福份,竟得入此洞天福地,要是能长住此间,那可是太美不过了。"张无忌道:"那好呀,待将冷面人除了,我们便来此隐居如何?"赵敏虽已成婚多年,但此时听了此言,依然甜蜜异常。
张无忌却道:"我坠入此谷,世间仅有几人得知,冷面人要想在这千山万壑之中找到此间,只怕不能。"说到此处,张无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一时想不透,便对赵敏道:"敏妹,咱们急速出谷吧?"赵敏见他脸有不安之色,便点了点头,张无忌在此间住了多年,于路径甚熟,遂拉了赵敏,翻越峭壁而出。
张无忌心想,当年知悉自己坠入此谷的,有朱长龄、朱九真、武烈、姚清泉、武青婴、卫璧六人。朱长龄被卡死在山洞中,朱九真被殷离所杀,余下四人,在这一带极有名头,想来不难打探。
行了几个时辰,迎面碰到一个樵夫,张无忌抱拳道:"请问这位大哥,可知武烈住在何处?"那人疑惑地看了张无忌夫扫一眼,没好气地道:"武烈、武青婴、姚清泉,还有一个叫卫什么的,四年前一个夜晚,全部给人杀了,连房屋也被一把火烧得个干干净净。"张无忌和赵敏对看一眼,均想,冷面人下手好狠毒!
张无忌听这樵夫口气,料想当年定也是受过武烈等人欺负,朱武两家,苦心孤诣地蒙骗于自己,此时死了,当真应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古谣,心中不免感慨万千,遂与赵敏下了昆仑山。
此番奔波,竟是劳而无获,冷面人依然神秘无比,张无忌长叹一口气,只得听天由命了。
二人行了一月多,来到武当山下,细算起来,离中秋之时,尚有近六个月之久,二人均挂念绿敏,便急急地赶上武当山。
二人将至山顶时,紫霄宫三清殿奔出一个身穿绿色裙子的小孩子,口中清脆地叫道:"爸爸!妈妈!"正是绿敏。张无忌纵前儿步,早将绿敏高高举起,问道:"想爸爸妈妈了吗?"绿敏道:"不想!"当真是童言无忌,这一路之上,一干众人将她服侍得如同公主一般,待上得武当山来,一干道士见她聪明伶俐,美丽可爱,无不想着法子逗她。殷梨亭和杨不悔亦得了一个男孩,取名殷涛,比绿敏大一岁,两小无猜,甚是投缘,小绿敏自是过得悠哉乐哉,那还有空闲功夫去想爹娘。
张无忌听绿敏如此说。微微一怔,便即朗声大笑。
此时赵敏已然走近,绿敏便扑入赵敏怀中道:"妈妈,我没见到外公。"赵敏道:"外公出门,不在家中,隔几日妈妈再带你去,好不好?"绿敏道:"你见不到外公了,妈妈。"赵敏听她说话大是不吉利,便沉下脸来,道:"小孩儿家不许胡说!"绿敏自生下之时起,从未如今日这般给赵敏唬过,当即"哇"的一声便哭将起来,赵敏待要软言相慰,转念又想,女儿已经三岁了,如再一味娇惯,于孩子终是无益,便不去理她,抬眼望去,武当诸侠和小昭、常胜王等早已迎出。
赵敏正要与众人打招呼时,却听怀中小绿敏抽抽噎噎地道:"是舅舅说的,舅舅说外公上天了,要好多年后才会回来"赵敏大惊,几欲晕倒,她知小孩言语不清,遂向众人看去,却见人人调转眼光,均不敢与她正视。
赵敏脑海中"嗡"的一声,几乎摔倒,忽觉有人挽扶住自己,顺势便倒入那人怀中,小昭抢上几步,将绿敏抱住。张无忌见赵敏已然昏迷,便在她人中穴上轻轻一点,赵敏便即醍来。
此事说来话长。
丐帮原有一长老,叫陈友谅,此人奸诈无比,颇有野心,他原想一统江湖,钳制明教,与元廷对抗,手段异常卑劣无耻,事情败露之后,遂投奔明教义军首领徐寿辉,徐寿辉见他武功高强,遂代其向张无忌求赦,张无忌无奈,只得叮嘱徐寿辉提防此人,但徐寿辉乃直性豪爽之人,陈友谅在其麾下颇立了几次战功,再加他曲意奉承,徐寿辉遂竟将兵权移交于他。
陈友谅野心勃勃,一心想当皇帝,竟唆使徐寿辉统率大军与朱元璋开战,至正二十年五月,攻下朱元璋的太平和采石两处重镇,陈友谅踌躇满志,自忖剪羽已成,便设计杀死了徐寿辉,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当日便欲登基,张定边田丰等几个亲信见天空乌云密布,俱劝他另择吉日,但陈友谅急于品尝做皇帝的滋味,一意孤行。
谁知他刚一坐上匆忙间制好的龙椅,天空中忽然一个惊雷劈下,狂风暴雨紧随其后,天地间霎时便飞沙走石,大雨倾盆而下,众部下俱皆相顾失色,唯陈友谅却是镇定异常地道:"朕今日登基,改国号为汉,众卿即是朕之功臣,只要努力征战,朕保尔等日后定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运内力说出,声音竟盖过雷雨之声。
一干部众只得在风雨之中跪下,三呼万岁。待登基仪式结束,众人早已淋成落汤鸡,一个个瑟瑟发抖地坐在宴席之前,猛喝烈酒以驱寒意,谁人还去听这位自封的皇帝在说些甚么。
陈友谅杀了徐寿辉之后,众叛亲离,徐寿辉的旧部均是身出明教,此时恐遭其毒手,便纷纷投奔应天府的朱元璋,朱元璋倒也不记前嫌,悉数接纳。
但陈友谅旗号既经打出,自有当兵吃皇粮之人,再加他四处抢掠,势力便迅速壮大起来。
此时南方陈友谅占据太平一带,统领了原明教西路军,濠州兵败之后,韩山童阵亡,随后军务交由朱元璋总管。此时,朱元璋雄踞应天诸郡,在朱元璋右边沿海一带,有姑苏张士诚和台州方国珍两个头领。
各路豪杰势力已成,互不相让,战事连绵不断,互有杀伤,却是难分胜败。
此时局面本来于元朝极为有利,但元朝皇帝妥欢帖木尔面临社稷不保的危局,在宫内观舞到了以夜作昼之地步,真是"海内苍生困乱离,宫中舞女丰腰肢。"更有甚者,丞相脱脱被贬之后,竟将哈麻升为左丞相,雪雪为御史大夫,这兄弟俩一掌权,朝廷之中更是一塌糊涂,不可收拾。
为镇压各地风起云涌的义军起义,元朝委派了几员大将,便是孛罗帖木尔、李思齐、张良弼等人。但朝中如此混乱,朝命已然无效,这几位手握重兵的元朝将领,为扩张各自的势力,非但不去收伏义军,反而互相攻城掠地,杀得不亦乐乎。
朝中急报频传,到了此时,元顺帝已自无法收拾,只得将汝阳王察罕特穆尔请出来,命他即刻离开京畿,火速领兵前去收拾残局。
汝阳正在朝野上下颇负盛名,此番前来调停,李思齐遂听了他的号令。
但孛罗帖木儿和张良弼却早已无视皇命,此时便联合起来,一同对付察罕特穆尔和李思齐。双方所辖,俱是蒙古精兵,此番大战,自是难分胜负,倒弄得元气大伤。
朝廷几经调停,为各自划清了势力范围,察罕特穆尔等人这才歇了口气,稍事整顿之后,即提兵前来攻击陈友谅。
接连攻下几城,已攻至济宁,镇守济宁的,便是陈友谅的死党田丰。此人也如同陈友谅一般,阴险狡诈,无恶不作,济宁居民,谈起田丰,无不为之色变,咬牙切齿。
却说田丰眼见察罕特穆尔来势甚汹,便开了城门投降,寨罕特穆尔正要麾兵南下时,忽传来急报,道孛罗帖木尔和张良弼又在后方趁火打劫了!察罕特穆尔大怒,即刻回兵,想先收拾了这两个贼子再说,便在此时,降将田丰前来请察罕特穆尔阅营,诸将均知田丰为人,遂争相谏阻。
察罕特穆尔慨然道:"吾推心待人,人将自服,岂可人人防之?"诸将又请多带卫士,察罕特穆尔坚辞不允,只命十一骑从行,甫入田丰营塞,一声令下,数百杆标枪犹如飞蝗般掷出,饶是察罕特穆尔悍勇异常,却如何还能逃脱!眨眼之间,十一骑连人带马,俱给戳翻在地。
察罕特穆尔身中七八支标枪,俱皆贯体而出戳入土中,将他钉立在地。但见他左颊三毫戟张,怒目而视,田丰诸人,竟无一人敢上前去。
噩耗传来,军中大乱,幸好库厍特穆尔,即赵敏的亲哥哥也随父在军中,遂稳定军心,将济宁城团团围住,猛攻猛打。
田丰自知如不拚死守城待援,城破之日,自己实不知如何个死法。是以城下百计攻扑,城内田丰亦百计守备,攻防数月,双方竟相持不下。
便在此时,黛绮丝的几个仆人已将绿敏抱至军中,找到库库特穆尔。
原来几个仆人在路上便听人说汝阳王不在大都,遂向济宁一带寻来,在千军万马之中,竟让他们给寻到了。
库库特穆尔见绿敏酷似妹妹,心中已自喜欢,但战事甚紧,遂让几个仆人将绿敏送到武当山去,众人是以才知汝阳王被害,说起缘由,无不切齿痛骂田丰。
其时虽有蒙汉之分,但武林中人却是最重义气,再加如不是陈友谅这厮作怪,莫声谷莫七侠便也不致于惨死,宋大侠宋远桥的爱子便也不会误入歧途而被张三丰一掌击毙。
众人均恨不能即刻便去济宁将田丰杀了,但又想待张无忌夫妇去峨嵋派归来再论,谁知他俩这一去竟到了昆仑山,二个月之后才回来。
俞莲舟一直寻到大都,又从另一条道追到济宁,均未碰上绿敏,倒在途中听说,皇上诏令库库特穆尔代其父职,并总节天下兵马。
众人均议论道,察罕特穆尔一直见疑于皇帝,待局面不可收拾之时,又才命他出山,谁知甫一复出,便命丧田丰这等奸人之手,当真是生不逢时,英雄枉自捐躯。
此时张松溪到朱元璋军中探查未归,殷梨亭去大都接绿敏也尚未归来,想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赵敏和张无忌身穿孝服,别了众人,离开武当山,不一日来到济宁城下。
遥遥望去,济宁城墙早已经弹痕累累,却依然坚固无比,遂入蒙古军中,众军士俱识得赵敏乃绍敏郡主,早有人飞报库库特穆尔。
库库特穆尔正待出迎时,赵敏和张无忌已至主帅帐前,兄妹多年不见,又值丧父,自是泣嘘不已,遂至灵堂中叩拜了父亲灵牌。
张无忌念及昔日自己夜入汝阳王府,无意中听到汝阳王对自已甚是推崇,奈何双方各事其主,不能联袂共拯天下,但对汝阳王的精明干练,博大胸襟,却早已是心仪已久,原指望此番重回中土,可与这等大英雄相见,谁知偏偏有不测,此生竟再无相见之日,当下便跪了下去,对着灵牌恭恭敬敬地叩了八个头,这才起身随库库特穆尔到主帅帐中坐下。
赵敏道:"田丰这奸人可还留在城中?"
库库特穆尔道:"济宁城已被我团团围住,谅他跑不了。"赵敏道:"那好,今夜我便潜入城中,将田丰杀了!"库库特穆尔道:"妹妹不可!十八番僧已试过多次,但城墙太高,城内守备异常严密,一经发觉,便是一通乱箭,十八番僧已有数人受伤了。"库库特穆尔手下共有十八名武功了得的番僧,号称"十八金刚",分为五刀、五剑、四杖、四钹,如论单打独斗,武功尚不及江湖一流好手,但如联手进攻,却令人殊难防范,张无忌曾跟他们动过手,知这十八番僧甚是了得。
库库特穆尔道:"妹妹放心,我已遣人到李思齐部,命他将登云队即刻调来,不愁破不了这小小济宁城!"赵敏一双妙目泪汪汪地向张无忌看来,张无忌知她心事,便道:"敏妹放心,今晚我俩便前去一试如何?"赵敏脸上稍显一丝喜色,转眼间却又悲戚无比,库库特穆尔听了张无忌此言,颇感诧异地道:"张兄可知,济宁城中尚有不少明教教徒?"张无忌一怔道:"陈友谅杀了徐寿辉后,明教诸人不都投奔朱元璋了么?"库库特穆尔道:"确有此事,但当日出力攻打太平和采石的明教教众,怕不能见容于朱元璋,都也有好大一部分人未走。"张无忌道:"小弟听说朱元璋并不记前嫌呀!"库库特穆尔道:"这倒确有其事,但事先谁能预料。
待传来消息之时,陈友谅早已严加防范,如有逃走之人,抓回来死得极其悲惨,是以很少有人再敢逃走。"张无忌"哦"了一声,便即沉默,心下着实犯难。
他知城破之日,城中一应田丰部下,绝难活命,一干明教教众,也势所难免,自己虽已不是教主,但他们曾是自己部下,自己又岂能见死不救?
库库特穆尔早已猜中张无忌心事,便道:"兄弟不必过虑,城破之日,一众部下,或降或走,任其自便,统兵之人,岂可一味屠杀,家父如此,做孩儿的岂能不遵循父道?但似田丰这等奸人,却是天地不容,人鬼共可诛之!"张无忌见库库特穆尔胸襟如此博大,实不在乃父之下,便起身相谢道:"兄长有如此惜生之德,实乃天下苍生之福。"话虽如此,但张无忌心知明教之人,与蒙古人势同水火,绝然不会投降,而不投降,自是难免一死,自己夹在中间,好生为难,心中突生倦意,自忖这等军国大事,原不是自己所能为之,待事了之后,自己与赵敏退隐江溯,再不来理这些事情便了。
忽见一蒙古军健跪在帅帐前道:"启禀将军!"
库库特穆尔道:"何事?"
军健应道:"将军派到李思齐将军处的使节已回。"库库特穆尔喜道:"哦,登云队来了没有?"那军健欲言又止。
库库特穆尔喝道:"着使节来见!"
军健应了,转身离去,不一会,几名蒙古士兵挽扶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来到帐前跪下。众人一看,俱大吃一惊,只见那人的双耳,鼻子,二唇均被割去,其状甚是可怖。
库库特穆尔惊道:"有何变故,快说?"
但听那使节道:"启禀将军,李将军不愿发兵,还将小的伤成这样。"使节的双唇被割,二排牙齿白生生地露在外边,唇词声音甚是模糊,但勉强尚能昕清所言。
库厍特穆尔怒道:"不愿发兵?到底为何,给我细细道来。"使节叩首道:"小人不敢!"库库特穆尔道:"这不关你的事,你给我一字不漏地讲来!"使节只得道:"小人奉将军调兵文书至李将军处,李将军看了之后,将文书撕得粉碎,大声骂——骂——"库库特穆尔怒道:"他骂什么,你据实禀来!"使节叩头道:"李将军破口大骂说'乳臭小儿'黄发还未退尽,反倒调遣起老夫来了!老夫与你父亲一起饮酒之时,你小子在我面前还无立足之地呢。'遂命人将小人弄成这样,摔出辕门。"库库特穆尔受皇命总节天下军马,然未想李思齐首先同他反目,李思齐原听命于察罕特穆尔,此时见下辈人物爬到自已头上来了,焉能不怒。
却说厍库特穆尔听了使节之言,竟是气得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突然大吼一声,拍案而起,掌力至处,竟将一张结实的木桌拍得木屑横飞,狠狠骂道:"李思齐,你毁我文书,辱我使节,本帅若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赵敏正想相劝几句,库库特穆尔大声道:"传我命令,四面围城!"言毕,披挂出帐。
张赵二人只得跟了出帐。
却闻一阵号角之声,原来正是平静异常的正午,忽然间喊杀声震天响起,间有几声沉闷的炮击之声。
几人来到阵前,但见数万蒙古兵正如潮水般四面向济宁城涌来。
城中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冲在前面的蒙古兵顿时扑倒了一地,不得撤退命令,众人仍旧前冲,但攻势却缓了下来。
库库特穆尔见状,一抖缰绳,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随即向前冲去,十八番僧也拍马紧跟而上。
张无忌也想冲出,却给赵敏一把抓住,回头看去,赵敏皱皱眉头道:"万军之中,你去了也无用!"张无忌只得立在原地,向前看去,却见库库特穆尔及十八番僧已冲入蒙古军中,兀自向城墙冲去,蒙古兵见主帅亲自上阵,喊杀之声更甚,人人俱舍命向城墙猛扑。
此时已看不清库库特穆尔身影,但远远地有十多点红点在移动,那便是十八番僧,想必他们正自紧紧跟随着库库特穆尔。
却见有十几架云梯已经搭上城墙,蒙古武士奋不顾身地向上爬去,转眼之间,十几架云梯上便爬满了蒙古人。忽然军中一片惊呼声,但见城墙上伸出十几根长杆,将云梯推离城墙,向后翻倒,爬在云梯上的蒙古武士一串串从空中摔在地上。
城中之人显是已经发现库库特穆尔,遂有一面红旗在城墙上随着十八番僧移动,红旗指处,万箭齐发,饶是十八番僧功夫高强,却如何挡得了这许多箭簇,只得拥了库库特穆尔,撤回后军之中。
库库特穆尔无奈,命呜金收兵,阴沉着脸回至帐中,今日此役,蒙古兵非但无一人攻上城墙,十八番僧中,又有数人中箭,所幸均是轻伤,休养几日,便不碍事。
赵敏道:"哥哥,今夜你们在东西南三面佯攻,我和无忌及未负伤的番僧由北门摸上去。"库库特穆尔摇头不已,但禁不住赵敏一再央求,便应道:"只可一试,不可蛮来!"赵敏自是应了,到得夜间三更,一声令下,东西南三门同时受攻,赵敏等一干人却悄悄向北门摸去。离城门尚有一箭之地,便被守城兵士发觉,一声吆喝,城门上顿时暄哗不已,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城墙上人头攒动,知计不可为,只得退回营中,四下里呜金收兵,依旧将济宁城铁桶般围住。
库库特穆尔,赵敏,张无忌三人一筹莫展地坐在帐中,库库特穆尔道:"既攻不下,那困也要将敌人困死。
只是怕陈友谅发兵来援,那时却是麻烦,可恨李思齐这厮!"张无忌微笑道:"兄长放心,小弟深知陈友谅为人,济宁离太平路途遥远,陈友谅决不会为一座孤城前来犯险。"库库特穆尔道:"田丰可是陈友谅的一员大将。"张无忌道:"便是他的亲爹娘在此,陈友谅也不会来救。"库库特穆尔犹不相信,口中却道:"但愿如此。"便在此时,有探马来报,张无忌夫妇正想退出,库库特穆尔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不必回避,二人只得坐下。
却听来人禀道,孛罗帖木儿、张良弼,李思齐三人又在山西、河南、陕西一带,各自为阵,混战起来了。
库库特穆尔打发走来人,长叹一声道:"圣朝如有危险,这三人便是罪臣!"张无忌见他剽悍的神情之中,甚有忧色,知他此言,极是关节所在,库库特穆尔虽受命节制天下军马,但别说他的命令,便是皇帝的诏书,这三个元朝兵马重臣也照旧会置之不理。
张无忌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南方,各路义军人马互相混战;北方,元朝各路将军也在互相攻伐。好好一片大好河山,给弄得四分五裂,硝烟弥漫,实不知何以至此,只可怜了天下芸芸众生,备受兵灾战祸的煎熬,实不知要到何日方才休止。
当下张无忌夫妇退出,来到专为他俩准备的帐篷中。
一应物品,俱是应有尽有,想是库库特穆尔命人急速采买而来的。张无忌不由得做了个鬼脸道:"敏妹,你可真是找错人了,此生跟上张无忌,穷也穷死了。"赵敏道:"那有何干系!待此间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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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事了,我俩同到大都,将欧阳妙手的绝活学到,一幅真品,卖它个千儿八百,何愁不能富甲天下!"他二人随身将被冷面人毁了的经书也带来了。
张无忌道:"这主意不错,虽有三分邪气,却也跟敏妹素来脾性相合。"赵敏反唇相讥道:"你是魔教教主,若论邪气,敏妹只怕不如你张大教主。"张无忌笑道:"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邪气比你重,是以你才幕名许身的嘛!"赵敏见他愈说愈不成话,啐道:"你近来别的本事未学到,油嘴滑舌的功夫倒精进了许多。"张无忌又笑道:"那都是从敏妹处学来,若有不到之处,尚望恩师略加指点,弟子终身受用不尽——哎哎哎"话未说完,耳朵已给赵敏揪住,其实赵敏并未用力,只不过张无忌却装作极疼样大呼小叫。
赵敏问道:"还敢不敢贫嘴。"
张无忌却正色道"时辰不早,该动身了。"
赵敏奇道:"动身?你要干甚么?"
张无忌道:"进济宁城啊!"
赵敏一想这主意不错,适才这一大闹,城上之人只怕早已困极,不会加意提防了,二人当下换了身黑色夜行服穿上,却见张无忌又用一黑色面罩将脸遮住,赵敏微微一愕,便即明白,城中有明教之众,若给认出,于明教终是无益的,赵敏便也用一块黑帘将脸遮住,只露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外,两人犹如要去行窃一般,模样煞是诡异古怪,张无忌本想说笑几句,但想及汝阳王,便即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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