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狱(2024新编)(1/2)

老旧的筒子楼下,苏牧快步爬上六楼。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六点,楼道里弥漫着各种香味。

各家掌勺的大厨,都会在这个时候露一手,对于辛苦工作的打工人来说,这是一天中最幸福的短暂时光。

苏牧站在老旧的木门前,深吸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一部去年上市的诺基亚7610,售价高达3188开云币。

这是去年“妈妈”送的,作为自己的18岁成人礼物。他记得自己刚拿到手机时,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透着兴奋。

悄悄躲在被窝里,捣鼓一个晚上,除了好玩,就是好玩。

“妈妈”说,自己成年了,需要一部手机方便联系,她想自己的时候,就会发来短信。

苏牧在脑海中模拟着进门后的画面,一遍遍深呼吸,平复好心情后,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藏好。

推门而入——

“你又死哪里去了?这都几点了!”

尖锐的女声带着怒气厉声呵斥,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拿着锅铲从狭小的厨房中走出,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拿着那点奖学金失踪了!”

苏牧没有看她,继续向里走着,说:“临时有事。”

“不好好学习,整天想这想那!”肥胖妇女嘴巴不依不饶,不停地碎碎念。

他只好停下脚步,指着煤气灶上的大黑锅,挤出笑容说:“小心,要糊了。”

妇女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苏牧松口气,走到狭小昏暗的客厅。

“哟!叶家的大少爷回来了啊,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给你泡壶茶,接接风啊。”沙发上挺着啤酒肚的男人,不无讽刺地说。

“怎么?你那个有钱的‘妈妈’最近没回来看你?”

“叶家”、“有钱的妈妈”说得都是上一个,收养苏牧的家庭,他们很有钱,手机就是这个“妈妈”送的。

“她好久没给我们汇钱了,怎么,是不要你了吗?”男人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翘起的二郎腿不停地抖着。

“哦,好像是的,怎么了?没有她的钱,我们家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吗?”苏牧继续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理智告诉他,自己最好不要还嘴,否则只会听到更多难听的话。

但总有忍不住,想还嘴的时候。

男人仿佛被踩中尾巴,暴跳如雷地抄起茶几上的水杯,毫不客气地砸出去,喊着:“小崽子,别忘了,老子现在是你爸!”

“就算打死你,也是可以的!”

苏牧伸手接住砸来的水杯,顺手放到餐桌上,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继续笑着。

“哦,那好,爸爸,你打死我吧。就算你打死我,任妈妈也不会再往卡里汇一分钱。”

男人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男孩,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把苏牧生吞活剥的样子,但是他心里清楚,孩子已经长大,自己早就打不过了。

恐吓不过是为了压榨出更多的油水。

“要是再看不到钱,你就给老子滚出去,没人要的野种!”男人继续骂着。

野种!

没人要的野种!

苏牧左手死死攥紧,胸口不停起伏,胳膊上的青筋暴起,宛如一条凶狠的恶龙。

对方的这句,直接骂到他最痛的伤疤。

“哎呀,好了好了,生那么大气干嘛,别吓着孩子。”

肥胖妇女察觉到这窒息的气氛,吓得赶忙从厨房里走出来劝架,说:“你也是,回头再和你妈妈说一下,少给点钱也行啊!”

“你长这么大,吃的喝的用的,哪个不是我们掏的钱?就算是房租,也得出一点吧。你妈妈那么有钱,不会在乎这点的。”

堆满肥肉的脸上,挤出一片祥和,厚颜无耻地问:“我说的对吧?”

苏牧已经冷静下来,握紧的拳头逐渐松开,脸上始终是那副,少年人独有的阳光笑容。

“是啊,虽然没有吃喝,但总归房租还是要交的。”

“对了,我以前的奖学金,都用完了吗?我记得那是很大一笔啊,中考状元那次,京临一次性给了五万呢!”

他来到这个家,已经五年多了,如果说一分钱没花,这是不可能的。但以自己中考加上每学期获得的奖学金,怎么算也够了。

更何况,“妈妈”前些年,每个月都会从国外汇一笔钱,作为自己的生活费。

这些钱都去哪里了?

苏牧清楚,女人清楚,男人更清楚。

当年苏牧跳级中考,一战成名,男人一次性收到京临高中五万元的奖学金,这笔意外横财笑得他们两口子合不拢嘴,足足挥霍了好长一段时间。

此外,男孩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每学期都能获得特等奖学金,国立京临那是出名的有钱,初中部一个学期发五千元,高中部一个学期发七千元。

两口子现在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过4000多。奖学金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笔不小的飞来横财。谁都不曾想到,随便收养个孤儿,居然还能致富!

虽然男孩初中少上一年,少拿一年奖学金,但这对夫妻已经认定,这就是个妥妥的摇钱树!

潘多拉的魔盒就此打开,从前那对老实巴交的小夫妻,在金钱的引诱下一点点丧失人性,成为寄生在苏牧身上的吸血鬼。

“你不当家不知道财米油盐贵。”肥胖妇人装出一副慈祥的模样,说:“你那点奖学金根本不够用啊!再说了,你高二之后就没在拿过奖学金。”

“那任妈妈汇过来钱也不够了?我记得她一个月汇三千多呢,这么多年算下来,也有小十万了吧?”苏牧面带笑容,继续追问。

肥胖妇人的脸,顿时阴沉下来,眼神逐渐凶戾,脸上肥肉震动,说:“那也不够!你要是真的没钱,那就不好意思了!”

“我的大状元,请你滚出这个家门!我们可养不起你!”

男人在一旁,阴恻恻地补充一句:“给你两天时间,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好啊。”苏牧满面春风,笑容不减,说:“那我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转过身,快步走回自己拥挤的房间,拿出手机停止录音。放下书包,躲进那张薄得透光的被子里,他蜷缩在墙角,尽力地克制自己。

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试图继续挤出微笑,终于,在数次尝试失败后,崩溃地全身颤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逃。

……

……

今夜,又是月圆之夜。

齐明坐在办公室中,翻阅着收集起来的档案,每一张都与苏牧有关,看上去密密麻麻一大片内容十分详尽,但每到关键处便是一片空白。

他拿起最初的那张,这个孩子的所有记录,都是从七岁开始,七岁以前只有寥寥数笔:状态良好,幻视康复,今日正式离开精神病院。

既没有精确到日期的时间,也没有注明到底是哪家精神病院。出院后,小男孩被送往一家,由外资建设的宗教福利孤儿院。

齐明翻出有关这家孤儿院的资料。

档案显示,孤儿院隶属于北境大陆的圣光天主教会,历史悠久,往上可以追溯到1840年。不过孤儿院在五年前就已经被拆除,背后的圣光天主教同时撤出资金。

拆除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挡住修路,并且在齐明印象中,这条路修了五年也没修好,早就烂尾了。

想到这,他拿起苏牧的档案,仔细比对着,有意思的来了——

1999年,孤儿院拆除的前一年,原本已经被领养的小男孩,遭到弃养,被当时的领养家庭送回孤儿院。同年,苏牧再次被领养,也就是现在的领养家庭。

2000年,苏牧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京临中学初中部。

孤儿院的拆除通知书,与苏牧初中录取通知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下发,间隔不超过两天。

“有意思啊,有意思!”

齐明摸着下巴的胡茬,如果说这家有160年历史的孤儿院,是专门为小男孩建的,他绝对不信,但如果说孤儿院的拆除与小男孩没有关系,那他更加不相信。

想到这,他从一堆资料中,快速翻出收养苏牧的两任家庭,并顺藤摸瓜,让助手立即去调有关慕芊凝的收养家庭信息。

“老大,档案。”助手熟练地从档案室中翻找出相关记载。

“谢谢!”

齐明将所有档案摊开在桌面上,仔细比对其中的细节差别,一条清晰的脉络逐渐浮现在眼前:

苏牧与慕芊凝都是孤儿院收养的孤儿,慕芊凝比他大一岁,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苏牧被收养后,没少受到这位“前辈”兼“姐姐”的照顾。

用一句青梅竹马来形容,完全不是问题。

后来,孤儿院院长为他们物色到非常不错的领养家庭,都有各自的小生意,买卖不大,但生活也算宽裕。

因为男孩女孩青梅竹马的关系,原本并不认识的两家,关系逐渐亲近起来。双方父母彼此支持,一起做生意,苏牧所在的叶家,以及慕芊凝所在的林家先后发迹。

其中,叶家更是撞大运,短短几年间,叶振东和任青舒夫妇的财富,如坐火箭般扶摇直上,成为江州排得上名的富豪。

突然暴富的叶家,没少帮衬林家,可以说,林家的财富就是建立在叶家的基础上。

直到苏牧十三岁,也就是1999年,他的天变了。

叶振东与妻子任青舒离婚!

这件事当时闹得非常大,齐明印象很深,和大多狗血电视剧一样,男人有钱就开始变坏。大富豪叶振东不仅在外面养小三,更是先后有了女儿、儿子。

当时,任青舒近乎崩溃,等家里人全部离开后,选择一个人在湖畔别墅自焚,大火将整栋楼烧毁,幸亏执法厅来的及时,又在湖边,才勉强将她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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