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空山声寂寂下人悠悠(2/2)

只怕日后未能有所良佳作为,有负老前辈今日之盛意。”

闲云老和尚眼光扫及外面,看了一下天色。说道:“祁施主处处举一反三,则铁杖僧所留的黄绢秘笈,当能尽得所学,且能变化,因而大放光彩。”

祁灵愕然说道:“老前辈之意”

闲云老和尚点头说道:“口授亲传,不如自行心领神会。能熟谙铁杖僧手录秘笈,每日到泰山之巅玉皇顶,施展一回,进益自是不可以常情所衡量。不需数月,老憎当以另一种眼色,与祁施主相会。”说着话,便将绢手秘笈,放在祁灵面前。

祁灵不安地问道:“老前辈连石洞也不稍作勾留么?”

闲云老和尚点点头说道:“老僧自在日观峰下相候,不过”

老和尚说到此时,忽然一顿而停,望着祁灵,半晌才说道:“祁施主是儒家子弟,当能了解‘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道理。

常言道是:‘不遭人忌是庸才’,玉皇顶练功之日,难免要遇险事,尽力而为,天必佑你。”

祁灵知道留不下老和尚,无法让他亲传自己。便应声说道:“泰山为天下名岳,人踪自是常有,我不犯人,人纵要犯我,当以善言相待。”

闲云老和尚也道:“如果不能善言相待所解决,又何妨动手过招,偷学于人。取长补短,变为自己所有,更是有利之事。”

祁灵觉得老和尚说得太过轻松,果真有人寻衅,还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偷学的?只怕躲不过别人一招。

闲云老和尚从蒲团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洞口,忽又回身对祁灵说道:“人有自知之明,才能衡量做事。如今三丈之壑,千斤之石,当无能相阻于施主,洞中所需若有未足之时,口观峰任君遨游,松子山精。山藤粉葛,取之无禁,用之不绝。施主尚有何需,趁老僧未离开之前,尽情言之当面,老僧当尽绵薄,为施主分忧。”

祁灵起身一躬,恳声应道:“老前辈待弟子仁尽义至。”

闲云老和尚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身出洞。飘身下落。洞外正是阳光灿烂,黄金满谷,一片光明。祁灵站在洞口,目送老和尚飘落的身形,忽然电射穿林过石,顷刻踪影杳然。只剩下山林依旧,白云缕缕,陪衬着山峰寂寂和洞中的祁灵忆念重重。

祁灵站在那里,回首洞中,石乳琳琅,松烟袅袅;展望洞外,睛朗如昼,万峰笏朝,身置其间,真有黄梁一梦的感觉。尤其想起人东岳后。这一段迹近荒诞的遭遇,不可思议,无法推论。甚至于连明日以后,住在这山洞里又有何种变化,祁灵都无法稍加预料了。

神驰一回,转身回到洞里,冷静了一下纷乱的思潮,立即先沉敛心神,端坐蒲团之上,翻开铁杖僧和千手剑合着的秘笈。

翻开第二部。打开第一页,上面就写着:“拳是少林拳,杖是少林杖,不用少林名,头尾有变化。”

这四句卷首语,祁灵看得暗自点首,正如闲云老和尚所言,铁杖僧为少林寺驱逐门墙之僧人,唯恐羞辱少林声誉,自起变化。一身武功,暗藏少林绝技多种,却掩尽天下武林同道耳目。

自己身为外人,如果出手抬脚,都是少林派中规中矩之武功,不仅少林寺无法放过,就是武林中也要为之大哗。闲云老和尚以变化形式为约束内容,就毋怪其然了。

翻开第二页。大书“双煞杖”下注着:双煞杖实为少林僧人当家之武功一百另八招降魔杖法变化而来。

祁灵此时已是全神吸引默诵,心领神会,一页一页慢慢地翻下去,一气未停竟将一百另八招双煞杖法,大略地着了一遍。

铁杖僧着此秘笈之时,虽然心神交瘁,内腑受伤,却是一丝不苟地将杖法中的精华所在,细细刻绘。而且特别注明:双煞杖法与降魔杖法若说有不同之处,便是铁杖僧将前卅六招,改为单手抡杖,左手辅以大力指法,称之为天罡杖法;从七十二招起仍为双手抡杖,脚下辅以醉罗汉腿法,称之为地煞杖法。

一百另八招降魔杖法原是少林寺僧众必习之技,少林僧人禅杖之不可轻侮,实由于此。

如今经过铁杖僧如此一变,尤其辅之以大力指法和醉罗汉腿法,威力大增,形态也大变,所以铁杖僧以铁杖闻名于世,而又无人识得他是少林杖法。

祁灵一气看完了一百另八招双煞杖法,掩卷回思,他是不愧为天资绝顶聪明秉赋深厚的人物,只此一遍,已经把一百另八招杖法,记了一个大概。

正在由于祁灵已经概略记熟了双煞杖法,使他顿时想起虎丘古塔上那根沉重的铁禅杖,以及坐在塔顶已成白骨磷磷的铁杖僧和千手剑,立即一股沉重的感觉,一如那根沉重的铁禅杖,重重地压在心头。

祁灵慨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怀抱着秘笈,自语说道:“一日未能习得惊人绝艺,一日未能心安。千层阶梯从地起,我就先从一百另八招双煞杖法开始,何日自认已入门径,再改第二项。”

自己说罢,顺手将秘笈塞在胸中,一刻也不容停留,找出那条悬吊自己的丝绳,缒身而下,找着一条岩石脊背,步步攀登,无畏危险,找到了玉皇顶。

祁灵登临玉皇顶之后,不觉一丝失望之情,充塞胸怀。未到玉皇顶之先,祁灵以为泰山之顶,东岳之巅,必然较之日观峰上更为宁静。可是,没有料到玉皇顶建有庙宇,奉祀玉皇,更有一条小径。通达顶上,等闲人,均可循路直达顶上。像这等地方,祁灵如何能来每天练武?即使游人香客不多,庙中香火道人,亦为妨碍。

祁灵站在玉皇庙前,暗自奇怪闲云老和尚为何要他到这个玉皇顶上来练武,难道他不知道顶上有庙,而庙中有人么?

祁灵一阵纳闷,转过身慢慢向玉皇顶左侧走下去,山行不到十数步,迎面一道断壑,宽达丈余,深有千仞,探首其间,令人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最令人奇怪的,断壑之间有一石,状如一笔朝天,矗立于断壑之间,正好成为两边举足而过的踏脚石。

这块石头高与壕齐,宽仅容足,人过壑时,站立在上,自然不寒而栗,心跳如潮。因此,壑旁岩上大书“试心石”若论祁灵当前的功力,闲云老和尚已经说得明白,三丈之壑,已经不足为阻。这丈余宽的断壑,提气涌身一跃,毫不为意的飘然而过。

但是,祁灵当时倒一兴奇念,要迈步到试心石站立一会,究竟试试是什么一种滋味。

正是祁灵一迈脚起步的瞬间,忽听到身后有人嗤笑一声说道:“你是否因为衣食不全,难保温饱,要在这玉皇顶试心石上求得解脱么?”

祁灵一听,这人分明是和我说话。但是,这人为何如此说话没有一些礼貌。而且使祁灵吃惊的这人说话的声,还是一位清脆如黄莺出谷,响亮如银钤震耳的姑娘。泰山之巅出现妇道人家,而且竟然大马金刀地找人说话,这些都是使祁灵为之惊奇不己的。

祁灵本来立即想转过身去应话,旋而一想:“听他口气,分明是像与一个叫化子说话,难道是我会错了意么?”

祁灵如此一踌躇,就听到身旁那位姑娘又“咦”了一声,说道:“姑娘看你居然讨饭讨到泰山五皇顶上来求死,临死倒还有一些雅意,这才问你一声,你连回答都不回答,看来求死的人,胆气要比寻常人大些了。”

祁灵一听这位姑娘说话愈来愈难听,几乎是蛮不讲理,不由稍有气愤,收脚回身,朗声说道:“姑娘是与小生说话么?”

祁灵如此回身一问,那位姑娘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在这玉皇顶试心石的前面,除了你还有谁?”

说到这里忽又“噗哧”一声,绽开笑容,爽朗地笑了起来,掩口指着祁灵说道:“什么?

你自称小生。天下有你这样读书人么?”

祁灵在一转身之际,觉得眼前这位姑娘有一份动人心弦的美丽。秀眉、风眼、削肩、蜂腰,在秀丽动人的容貌中,配着一付娜婀多姿的身材。

可是在这位姑娘掩口一笑之际。祁灵又觉得她稚气未除,外型的成熟,比不上内含的灵智。

接着一听她说话,更禁不住觉得这位姑娘是个入世未深天真未凿的人。同时自己也低头一看,自己一袭轻裘,一件青衫,早在洞外悬吊经夜,攀登山峰,磨得又脏又破,毋怪乎这位姑娘将他当作叫化讨饭之流。

当时也消除了原先那一点不快之意,笑着说道:“读书人应该怎样,姑娘能告诉我么?”

那位姑娘本是脸上含着有笑容,一听祁灵如此含笑一反问,当时脸上一红,眼光在祁灵身上扫了一眼,说道:“像你这样,总不像是个读书人。”

祁灵哑然一笑,觉得这位姑娘不认输的狠劲,真了不起。正待说话,那位姑娘又不屑地说道:“算你是个读书人,又有什么了不起?我问你,你到这泰山顶上究竟为了何事?”

祁灵此时虽然觉得这位姑娘奇怪得少见,但是,他不能再有嬉笑的态度,而让自己失之轻浮。当时便回答着说道:“小生是暂住在此间。”

那位姑娘一听祁灵说是住在山上,遽然一惊,立即抢着问道:“你是住在玉皇庙内么?

玉皇庙里几位古怪的老道士让你借住么?”

祁灵一来没有武林江湖经验,再来他也想不出姑娘为何要查问这些与她无关的事,尤其他又不擅于讲谎话:所以便随口从实答道:“小生不是住在玉皇顶,而是住在日观峰。”

祁灵言犹未了,姑娘突然电射而前,站在祁灵面前五尺不到的地方,两只风眼,射着慑人心魄的光芒。厉声问道:“日观峰上无房屋,你是住在石洞里?你是谁?快说!”

姑娘如此突然一变,祁灵为之震惊一颤,几乎倒退一个跄踉跌到断壑中去。他这才大悟,方才姑娘电射面前,分明是位武林会家,而且这时候才看到姑娘左边腰际,露出长不到两尺的一支短剑,湖水皱的一袭长衣,轻飘飘的看来没有一丝寒意。

祁灵心里这才想道:“怪不得说话如此爽朗豪迈,原来是一位武林巾帼。”

心里如此一转,嘴里却不敢稍作耽搁地应道:“小生祁灵,正是住在石洞里,姑娘何人?

如此追问小生,有何高见指教?”

那位姑娘轻轻地阉上那一双睫毛覆盖的风眼,嘴里轻轻不断地念着:“祁灵?祁灵?”

忽然又摇摇头,霍地双眼一睁,祁灵就觉得像是两道冷电,在身上一扫,接着厉声问道:

“你与闲云那老贼秃有何关系?是否住在一起?”

祁灵这时候真的为这位姑娘这声“老贼秃”骂糊涂了。祁灵知道闲云老和尚道德武功,都足以衡诸当前无出其右的,为何竟有人如此骂他?而且看样子这位姑娘与闲云老和尚还有一段冤仇过节。闲云老和尚年逾古稀。而这位姑娘最多不过十七、八岁,这等过节关系,如何会起?

那位姑娘微微皱起眉头,上前一步,说道:“你为何不说明?

你是没有听懂我的话,还是有难言之隐?”

祁灵按捺不住,明知道自己如此一说,定会引起这位姑娘怒火。看他眼神逼人,腰悬宝剑,一旦真的动手,自己能招架得了么?

但是,祁灵实在不愿意听到任意侮骂闲云老和尚,当时一股豪气顿生,拱手说道:“小生虽然与闲云老前辈毫无关连,亦非居住一起,但是却深自了解老前辈的为人,道德武功,都足为武林尊为泰山北斗而无愧。姑娘难道与闲云大师老前辈有何过节不成?否则如此气势汹汹寻找他老前辈何事?姑娘能否告之小生一闻否?”

那位姑娘一听祁灵如此近乎慷慨激昂的为闲云老和尚说话,始而一愕。因为自他能够记事以来,就知道“闲云老贼秃”是个极其刁滑阴险的人,今天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赞佩他。

这一分神微愕,只是一瞬间的事。顷刻他便冷笑一声说道:“你虽然与闲云那老贼秃没有关连,却是对他知之甚深,如此有劳尊驾引我前去会他一会如何?”

祁灵摇摇头,严颜厉色,对那位姑娘说道:”闲云大师老前辈身为少林寺当代掌门,论武林辈份,姑娘亦不应如此轻言侮蔑。慢说小生不能引导姑娘前去,纵使能引姑娘,小生亦不愿做这种引见之人。小生尚有他事,不克奉陪,请了!”

祁灵道罢一声“请了”一拱手,便从姑娘身旁穿身过去,他当时心里感到奇怪这位姑娘长得秀丽可人,为何如此言行之间,有一股煞气?

人正在想着,突然身后一声娇叱:“你往那里走?”

随着语音而至的一股劲风,顿时打祁灵右肩一把抓住,随着向后一拉。

这一抓一拉,少说些,也有数百斤力气,像祁灵此刻走路,与一般人无异,脚步不沉,身形不稳,突然间来了这样一股强大的吸力,向后面拉去,身形顿时就像败絮随风,连人都被抓得凌空了。

就在这一瞬间,祁灵自然蓦地想起闲云老和尚亲自传授的四式凌空腾挪闪让招式:“乘槎渡海波浪急,舞袖凌空风送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祁灵被抓凌空后拉的一刹,祁灵忽地双手猛撑,挺腰一拧,身形螺旋闪电一转,只听得“嘶啦”一下响,祁灵后背轻裘与青衫,就在这拧身一转之际,撕下了一大块。

就在这“嘶啦”一下响的同时,祁灵如法炮制,继续而来的一招“风送平”双腿平伸两脚一蹬,呼地一声,像是一叶落帆,飘然落到一丈开外。

这一连串的动作,叙述起来一大连串,可是在当时都只是间不容发,转眼一瞬的事。等到祁灵急忙里施展那一招“舞袖凌空风送平”飘身落地,多少有些惊喜而又意外地站在那里的时候,眼看着对面那姑娘,也是怔怔地在那里,手里还抓着祁灵的半幅衣衫。似乎对于祁灵那样莫名其妙的一拧一舞一蹬,感到神奇已极。

如此二人相对许久,半晌,祁灵才拱手说道:“姑娘恕我冒昧,可否请姑娘将寻找闲云大师的用意,概略告知小生,间或容有误解之处,小生日后会见闲云大师时,定愿代为说明。”

那位姑娘又抬起眼睛,对祁灵凝神注视了半晌,没有回答。

祁灵接着说道:“姑娘如能三思,定能体察‘冤家宜解不宜结’的真意”

祁灵话还没有讲完,那位姑娘突然一声冷笑,尖锐如针,就象脱手抛出一柄利剑直窜高空,冷酷无比。接着一字一句,厉声说道:“你装模作样,掩饰不了你两眼未曾全部蕴藏的光芒。

好朋友!后会有期!”

说着话,顺手一丢,将扯在手里的衣襟,扔在地上,掉头向五皇顶走去。刚走没三、五步,突然一点足,人起如风,身去似箭,掠过玉皇庙前,顷刻隐没在山下云雾里。

就在这位姑娘微拧柳腰,点脚离去的瞬间,祁灵清清楚楚地看出,在她的左臂上印着两脚土印,分明是方才那一招“舞袖凌空风送平”所留下的痕迹。

祁灵为之嗟叹不已,照这位姑娘临去身形,起落数丈,轻盈如燕的情形看来,身怀绝技。

已臻精湛之境。如果依照他那种急躁的脾气讲来,只怕自己难逃他那拳掌或短剑之下。如此看来,武林之中,每以一两句话之间,便有人横尸五步,流血眼前,使人顿生暴戾之感,而缺少一种祥和之气。

同时,祁灵以为像闲云老和尚这种与世无争的人,竟然还有人三番两次寻衅上门,更是令人为武林这种动掣寻仇的风尚,为之扼腕兴叹。

为了这位来去突然,而又不晓姓氏的姑娘如此一搅,使得祁灵对武林的种种切切,感到万千慨叹!一念之间,大有:“从此撇开是非、恩怨,还是从头十年寒窗,求个封妻荫子”

眼望脚下,云潮渐涌,飞烟扯絮,在脚下起舞翻腾,祁灵更是见而感慨:“如果不下泰山,此生真如脚下的白云,变幻无常,随风消逝,负此一生。”

意念突然一决,顿时迈开大步,穿过玉皇庙前,寻到一条石径,充满慨然感叹,走下山去。

祁灵刚一迈上石径,忽又转念想到:“与人一诺,终生不渝。

我不能为这一点感慨,便转移诺言,徒让铁杖僧与千手剑空自含恨九泉,我祁灵岂不是空读诗书么?”

此念又起,祁灵踌躇在石径,举足不前。

就在这时,忽然脚下云雾翻腾,一条人影。破云排雾而上,身形刚一落定玉皇顶上,便叱叫道:“姓祁的!姑娘有一事问你。”

祁灵一震回身,竟是先前掠身而去的姑娘,去而复回,如今又是盛气凌人的站在玉皇庙前。

祁灵拱手说道:“姑娘有何询问,小生知无不言。”

那位姑娘哼了一声,傲然地说道:“你来到泰山日观峰为时多久?何时曾经见过闲云老贼秃?”

祁灵应道:“小生来到日观峰为时短暂,闲云大师离去亦为时不久。不过小生有一浅见,见教于姑娘。姑娘对闲云大师有何宿怨,而致如此愤恨于这位方外高僧?”

那位姑娘厉声叫道:“我与这老贼秃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你道我叫他一声老贼秃是过份么?”

祁灵闻言大惊,连忙说道:“闲云大师过去主持少林寺数十年,极少在外走动,且其为人宽恕忠厚仁慈无限,如何会与姑娘有如此深仇大恨?”

那位姑娘说道:“老和尚束下不严,宽纵门人败德伤行,奸杀害命。门人逃逸无踪,这笔账我不算在老贼秃头上,我去找谁来?”

姑娘这几句话刚一说出口,祁灵听在耳里,宛如焦雷过顶“嗡”的一声,神情顿形紧张,差点就要头晕目眩,不能自己。

祁灵如此一阵张慌失措,还没有说出话来,那位姑娘又说道:“天见怜,使我能获得雪恨报仇的能力,从少林寺追访到泰山”

姑娘说到此地,祁灵忽然大叫道:“姑娘!你不要说了!”

那位姑娘当时为之一怔,望着祁灵那样星眼圆睁,剑眉高挑,玉脸涨得通红,不禁说道:

“你与闲云老和尚彼此熟悉,忘年成交。我才把事情的始末由来,概略说与你听,是非曲直谁是谁非,怎么你又不听了呢?”

祁灵松了一口气,问道:“请问姑娘尊府住址,是否在嵩山附近?”

那位姑娘忽然有一种难以抑住的伤感,遽上眉梢,突然变得委婉哀伤的点点头,说道:

“祖上定居嵩山之麓,如今是家破人亡”

祁灵叹道:“姑娘!这不仅是关系姑娘一家血仇,更关系着一个武林大派兴衰更替的一宗冤案。”

那位姑娘忽又遽睁带泪的风眼,说道:“怎么?你说是件冤屈的案件么?”

祁灵点头说道:“方才姑娘一说到纵容门人伤德败行,奸杀害命,我便怀疑姑娘一身血仇,与小生所要追寻的线索,同出一辙。及待姑娘说出世居嵩山之麓,更证实无疑。小生从姑苏赶到泰山,潜居在日观峰上,就是为了着手访察当年嵩山之麓,奸害杀命,少林僧人身负沉冤,而真正凶手,却自逍遥自在”

祁灵正想将铁杖僧蒙冤的情形,详细说出来。他希望能与这位姑娘携手合作,一个为亲报仇,一个为友雪冤。正说到此处,忽然身后一阵风响,祁灵被风一涌,几乎站立不住,忽然又听到“蓬”的一声,震得砂石四飞,劲风四溢。几乎与这一声震荡的同时,又听得那位姑娘娇呼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祁灵急忙过过身来,留神一打量,不知何时,在玉皇庙前站着两个人。

靠着自己身边不远站的是一位道长百结,垢面蓬头,赤着两只脚的邋遢道人,此刻正龇着一嘴白牙,笑嘻嘻的望和他相对而立的人。

站在邋遢道人对面的,是一位举止潇洒,容貌英俊的中年秀士,一袭宝蓝色的长衫,看不出是何质料,穿在身上,轻盈飘逸,飘飘欲仙之状,那位姑娘此刻挨近这位中年秀士,非常亲近的站在一起。

邋遢道人笑嘻嘻地向那位中年秀士说道:“老人妖!这把年纪还是那么不讲道理,对一个后生小子,竟然会那么暗下毒手,亏你好意思。”

中年秀士尴尬地笑了一笑,轻抚着那位姑娘的柔发,向邋遢道人说道:“邋遢鬼!你还没有死么?怎么又跑到这玉皇顶上来混饭吃?”

邋遢道人呵呵地笑道:“人妖!你安份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收徒授艺,应该是痛改前非了?没想到你又跑到玉皇顶来找老和尚麻烦,我要是不在此地,岂不是赶不上这场热闹么?”

中年秀士皱了一皱那两道人鬓的剑眉,勉强地笑了一声说道:“小徒有一笔旧账,要与闲云老和尚结算一次,师徒关心,我放心不下这才来到泰山”

邋遢道人没有等到他说完,便说道:“算了!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老人妖的为人,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丐道。还不是恶人先告状,抢个先筹。”

中年秀士也抢着说道:“邋遢鬼!这回你可错了,老和尚纵容门人”

邋遢道人震天价的一阵大笑,拦住了中年秀士的话头。这一阵笑声,就像是一阵响雷过顶,震得周围白云激荡,松涛顿起。祁灵站在一旁,忍不住掩上耳朵,感到一阵心惊。再看对面的中年秀士,英俊的脸上,透出一点苍白,左臂一搂身旁的姑娘,厉声喝道:“老鬼!

你狂笑卖弄什么?老和尚纵容门人,奸杀害命,我徒儿须少蓝亲身经历,难道是假?”

邋遢道人收笑声,点头说道:“方才这位娃娃和须姑娘谈得不少,我道人听得虽不仔细,却能猜想一二。老和尚的为人,我不猜疑,须姑娘的遭遇,我更不疑猜,我丐道要猜疑的倒是你这位老人妖,怎么突然慈悲为怀,救人授艺。”

中年秀士顷刻涨得满脸通红,怒声骂道:“邋遢鬼!你胆敢信口伤人,天下好事只允许你们做?你如此欺人,今天饶你不得。”

邋遢道人忽然变得一脸严肃,极其认真地点头说道:“多年不见,你这位老人妖想必又有了新花样,我道人倒要见识见识。

如果不幸被我道人猜中,这娃娃将来还要找你算账,此时不领教你,日后更是难防。”

祁灵站在邋遢道人旁边,眼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争论,中间似乎牵扯着闲云老和尚,牵扯着中年秀士,牵扯着那位须少蓝姑娘,甚至于这位邋遢道人也自我牵扯在内,祁灵听来,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地站在一旁发怔。

如今这位邋遢道人竟指着祁灵说他将来要与那位中年秀士结算老账,更使得祁灵糊涂。

中年秀士两道神光似箭的眼光,停落到祁灵身上,一线杀机又起。

邋遢道人忽然又跌足笑道:“我道人是愈来愈糊涂,其实你老人妖知道得比我更清楚,要不然,你也不会从背后就暗施袭击。啊呀!不要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事情真相愈来愈明白,我道人就难免忍不住要管闲事。是了!还是领教领教你这位老人妖功力精进到何种程度。”

邋遢道人如此口没遮拦,侃侃说来,中年秀士站在那里显得忐忑不安。忽然左臂一松,须少蓝姑娘轻轻推开一边,一抖大袖,飘然上前两步,寒着脸色说道:“丐道!我北岳秀士尊你游戏江湖,不失为是一位高人。你如此一再含沙射影,移花接木。来混淆人听。只怕今日我们要一了多年未了的心愿了。”

邋遢道人笑嘻嘻地说道:“任我含沙射影,你用不着暗自心惊,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这件事暂时搁着不谈。

正如你所说的,你知道我丐道,我也认识你秀士,可是双方从未正式交过一次手,今日来一了这项心愿,也是难得的机会。我道人这点玩意你全知道,你说,我们要如何来了这项心愿?”

北岳秀士姚雪峰脸色凝重,举止沉缓,一扫方才那种潇洒英俊的风度,两只眼睛深沉的望着丐道,半晌才说道:“丐道腰中七星紫虹软剑,武林之中号称天下无双,我要在你这柄无双的宝剑之下,先行讨教。”

说着话,转过头去,向须少蓝姑娘说道:“蓝儿,取剑来。”

须少蓝娇应一声,探手腰间一拔,铮然一声龙吟悦耳,一支一尺七、八寸长的短剑,泛着蓝汪汪的光芒,应声而出,递到北岳秀士手里。

北岳秀士接剑在手,伸指微弹,清吟之声,历久不绝于耳。

然后昂然举步,缓缓地走到丐道面前不到五尺的地方站住。

丐道人原先一听秀士开头便指出要比宝剑,神情稍稍为之一震。复又见须少蓝姑娘拔出那柄短剑,便转身对祁灵说道:“娃娃!你要看这场热闹么?”

祁灵眩惑于眼前这一场武林高手的拼斗,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的真实打斗,那里还肯放过这种机会?当即躬身说道:“老道长如能容许晚辈一开眼界,晚辈幸莫大焉!”

丐道人在喉咙里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这场热闹你还是不看的好!”说着又“唉”了一声,接着说道:“看你那股酸劲,不叫你看,你还认为失掉良机。好罢!你且站到我道人身后来,让我多少挡着你一点。”

丐道人对祁灵招招手,祁灵顿时感觉到有一股吸力,在牵引着自己,不由自主地站到丐道人的身后。

丐道人这才慢条斯理地抖开那一身邋遢道袍,一股油腻味直冲入鼻,伸手摸到道袍里面,取出一个油腻腻地布包,黑糊糊,亮光光地,外面还用布条子缠着。

丐道人点头向北岳秀士说道:“七星紫虹,算不得天下无双,倒是你老人妖手中那把再炼青虹,二次回炉,煅淬愈精,号为北岳镇山之宝,一点也不为过。老人妖既然肯将这柄再炼青虹亮出来,我道人少不得也要将这柄久不见人的七星紫虹拿出来透透风了。”

邋遢道人边说着话,边解开那个黑糊糊亮光光的布包。布包解开,露出一盘黯淡无光的铁器。丐道人右手握住剑柄,随手一抖“唰”地一声,一支三尺八寸黝黑无光的长剑,比直地挺立斜指在空中。

丐道人颠手中的黑剑,说道:“老人妖!我们是文比,还是武比?”

北岳秀士盯着丐道人手中的长剑,沉吟半晌,说道:“文比!”

丐道人应道:“是啊!我道人多少年没打过架,叫我一招一式的拼命,真还有些不趁手。

再说,别看你老人妖长得俊秀,论年龄和我道人不相上下。这把年纪,真还要拼命不成?请吧!老人妖!你先出题。”

丐道人这样左一声右一声“老人妖”叫个不停,北岳秀士听在耳里,不断地皱起眉头,听到要他出题,这才散开眉尖,微笑说道:“三剑为限,第一剑,以一块岩石作为试剑之物;第二剑以虬松为试剑之物,第三剑嘛!”

丐道人接口说道:“第三剑看来是要你我拿人当试剑之物,互相对劈一剑。”

北岳秀士微笑哼了一声,说道:“无论劈石、劈树,乃至于彼此对劈,相距各采五尺开外,不能移动身形。”

丐道人一听便叫道:“妙啊!这样不但斯文,而且既试了宝剑的锋利,又试着使剑人的内力深浅,还能制人于死地。老人妖!你这点鬼机灵仍旧是不减当年。好!就照着你的意思办。”

北岳秀士也不言语,右手提着那柄短剑,缓缓地来回走动了几步,忽然站在一块耸立的岩石之前,相隔五尺余,停身不动。

祁灵原先以为两人比武,一定是打得天昏地暗,鬼泣神惊,敛影翻飞,人影不见。自己可以一饱眼福。后来一听北岳秀士一说三种比武的方式,不禁大失所望,心里暗自忖道:

“这样一剑一剑的劈,有什么精彩之处可看?”

后来一听丐道人如此一提其中奥妙,又引起他的兴趣,不自觉地从丐道人身后,移前两步。

只见北岳秀士站在那里单剑一挥,猛地只见右手短剑起处,蓝光如射,暴出数尺青芒,一掠即收。

随着这一闪青芒掠过,只听得“哗啦”一声,面前那块高达七、八尺,粗逾水桶的石笋,顿时拦腰留下一道整齐的痕迹。

丐道人站后面大赞一声说道:“虚空挥剑,劲贯剑身,青芒远达数尺,剑是神物,人是高手。剑芒过处,石笋拦腰齐断,留痕一道,完整如初,老人妖!相别许多年,你的功力精进得惊人呐!”

北岳秀士在挥剑虚空断石之后,吐气散功,转过身来,面有得色。可是听到丐道人如此满口称赞,只好微微一笑说道:“过奖!过奖!”

祁灵这时候更是一扫起先那种不感兴趣的心理,同时,心里更有一种暗自耽心与灼急。

他在思忖着:“如果须少蓝姑娘就是当年的遗孤,假如北岳秀士就是当年的主犯,这笔账不仅不易结算,而且相当辣手。再炼青虹宝剑,居然能够隔空劈石,剑芒达掠丈余,这已经是剑仙之流。单凭自己苦练技击之道,也难以抵挡这种利物神兵,隔空一劈!”

祁灵正自一知半解的在耽着心事,忽然又听到北岳秀士笑着说道:“姚雪峰已经献丑了,丐道还不屑出手,一开我们的眼界么?”

祁灵这时候才惊觉到,自从北岳秀士挥剑虚空劈断石笋之后,丐道人一直没有出手,心里禁不住又想道:“这老道人手中的宝剑既然号称天下无双。还比不过北岳秀士那把短剑么?”

虽然这位邋遢已极的老道人,与祁灵并不相识,但是祁灵却自心里不由而然地替他耽着心事。三场比剑,第一场就输得不还手,其余两场,还有什么可谈?”

祁灵正是呆呆地想着心事,忽然丐道人转身向祁灵说道:“对面的石笋。被老人妖一剑劈断,只留一道细缝。原形丝毫不变,连石屑都没有一点飞舞。娃娃!你相信是真的么?”

祁灵没有想到丐道人突然向他提出这样问题,一时红着脸说道:“晚辈功力浅薄。看不出真伪。”

丐道人呵呵笑道:“娃娃!你看不真切,待我道人玩一手‘穿针引线’的小把戏之后,你就可以看得出是真是假。”

笑声未了,突然一伸右臂,手中那柄黑黝长剑,向着石笋上半截虚空一指。但见丐道人身子微微一震,仿佛有一丝尖锐的劲风,破空作响。就在这一瞬间,上半截石笋中间,留下一点黄豆大小的白印迹。

盍榧让挥锌醇像北岳秀士那样的絚3鱿郑又没有看见道人行功作势,心里正在纳闷,可是北岳秀士似乎是102ナ住?

突然,丐道人一解腰间那条已经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烂丝带,提在左手。振臂一抖之间,那条长达一丈余的系腰丝带,突然就像一条乘风飞舞的铁线灵蛇,从空中划起一道黑弧,直向石笋上半截撞去。

祁灵眼尖,立即看出这根丝带,正是穿向原先那点黄豆大小的白印迹。更妙的,这根丝带就宛如钢针穿豆腐,摧枯拉朽,一直穿进石笋之中。

看得北岳秀士脸上微微变色,站在一旁的须少蓝姑娘和祁灵,都不禁脱口惊呼起来。

他们两个人的呼声未了,丐道人忽然咳了一声,身形顿时而起,带起一阵油腻之风,人像落叶随风,电射而去。掠过石笋之顶,匆忙中,只见他伸手一捞,拉起两头露出的丝带。

就如此凌空一折身之间,一个半截石笋,像提玩物一样,轻飘飘地提到一边。忽又突然松手,轰隆一声,半截石笋像倒了半截塔,砸在岩石上,碰得四分五裂,碎石齐飞。

这半截石笋,少说也得一两千斤,丐道人烂丝带穿针引线,凌空提起,甩到一边,使得祁灵都看呆了。

正是大家震惊不已的时候,丐道人一个哈哈。没有事样的,飘然落回原来的地方,呵呵的笑道:“娃娃!这回你看清楚了,老人妖方才虚空挥剑断石,是没有一点虚假。剑好,功夫更纯!

我道人不行,只好免了。”

丐道人刚一说完话,北岳秀士姚雪峰脸色异常难看的慢慢转过脸来,向丐道人说道:

“指剑穿石,丝带引线提石,这场功夫论剑论人,我们彼此都落个平手,第二场请你丐道人先出手。”

丐道人摇头说道:“第一场说是平手,我道人只好厚颜承受。

这第二场还是由你老人妖先出手,我道人万一不行,也好有个学步的机会,请啊!”北岳秀土眼神周围一转,从左手前边一棵虬松,看到站在右手后面的祁灵。半晌,点点头说道:“丐道人不愿意先出手,我姚雪峰少不得还要献丑在先。”

说到此地,上前缓行了两步,复又回身对须少蓝姑娘说道:“蓝儿!再炼青虹光芒太利,为师力或有未逮之时,只怕失手误伤了你,你与为师的退到玉皇顶下去,少时等待三场比罢,我们阵下泰山。”

说着一挥手,须少蓝姑娘低头应了一声“是!”双手微拽湖色长裳,微微拧动柳腰,飘然从祁灵身傍掠过,直落山下。

丐道人抚弄着手中那把黑黝黝的长剑,忽然若有所思,正待与祁灵说些什么,只听得北岳秀士朗声叫道:“丐道人!请看这第二剑!”

呼声未落,但见北岳秀士手中剑光已起,围绕着全身,顿觉剑气如虹,光芒万道!只不过一个转眼之间,只见一团蓝如湖水的剑光,不见北岳秀士的人影。

祁灵看在眼里,心里越发地佩服忖道:“听说人言,善于击剑者,剑势动时,水泼不进,大概就是这种情势。”

祁灵越看越出神,不自觉的走上前两步,看看这位北岳秀士,如何去以虬松来试剑芒的功力。

祁灵刚一走动两步,就听到北岳秀士朗喝一声:“着!”

—声乍起,但见一团剑芒,突然从北岳秀士身傍,电闪而出,直落到他左手前面那一棵虬松上去,一阵“嘶嘶”之声以后,光芒顿敛,丐道人高赞了一声:“好!”原来北岳秀士那一阵光芒掠过之后,眼前虬松,枝杆无恙,树皮无伤,只有满树的松针,被剑锋削落得一根不剩,全落尘埃。剑锋、内力、身形、技巧,无一不是臻于化境,怪不得丐道人要脱口叫好。

可是,就在丐道人高声叫好之后,突然冷风如电,一团蓝色光芒,在北岳秀士转身一挥之下,直扑祁灵而来。

丐道人大惊,一挺手中长剑,攻出一招“狂风骤雨”向那一团蓝色光芒硬迎上去,只听得一阵龙吟清越,火星四溅,丐道人冷哼一声,勉力才把身形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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