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漓江之滨访前辈旗门险中别样情(2/2)
萧奇宇立即走出房门,穿过院落,贴近铁栅门,朝外面看去,周遭寂静得没有一个人。但是,他收敛住心神凝听,隐约之间,有鼓乐之声,仰起头来看看,日高三竿,他估计是时候了。
看看铁栅门粗如儿臂的铁栅,当中挂着巨大的铜锁。他从身上取出司马环翠所送的匕首,拔出鞘来,阳光下闪着青光。他随手一挥,及锋而试,粗如儿臂的铁栅,有若腐朽,应声而折。低头看看匕首,青光耀眼依然,细察锋刃,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萧奇宇想起传说中的另一把匕首“鱼肠”那是人间至宝、武林奇珍,至今没有人知道“鱼肠剑”落于何方。
照萧奇宇的眼光看来,这把比起“鱼肠”还要短一半的匕首,它的名贵,可能不下于“鱼肠”
这确确实实应该据为“传家之宝”可是司马环翠却是如此慨然相赠,它所代表的那份深深的情意,是任何人都体会得到的。
收藏好匕首,蹿出铁栅,刚一落脚,分从左右突然砍来两把刀。
萧奇宇穿身而过,人脱刀刃之外,双臂一张,疾旋回身,出手如电,双手分别抓住两个人的手腕,随着一抖手腕,呛啷声音,两人钢刀落地,身子从他的肩上平飞了过去,叭哒摔在地上。
萧奇宇上前,单足点中一人要穴,另一个则被抓住衣领提起来,喝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汉子被抓得脚不沾地,两眼翻白,艰难地说道:“这位爷!请你松手,小的好讲话。”
萧奇宇一松手,那人趴在地上喘了半天,说道:“小的是奉帮主之命,在这里看守这道门的。”
萧奇宇不信。
“就凭你们这样脓包身手?”
那人揉着脖子说道:“没有骗爷!有几分本领的人,都派到庄前去了,因为今天帮主嫁女儿,大家都去办喜事”
这时候鼓乐声已经愈来愈近,鞭炮及时响起。
萧奇宇说道:“你和你的同伴,暂时在这里睡一觉。”
那人刚一叫得:“这位爷”
萧奇宇出手点穴,将他们两个人拖到门边,立即沿着甬道,走不到一半,已经发觉有人站在各个通道路口,佩刀持矛,是保持警戒状态。
他的心里突然一动,双臂一张,人似大鹏展翅,悄然无声,平空飞起七尺多高。双手微微一搭围墙,翻身落到墙外。
墙外就是一道护庄的河流,宽达数丈,而且水流湍激,任何稍有经验的人,都可以想得到水流之中,一定是尖刀密布、刺椿遍插。
萧奇宇一时性急,几乎就要落于水中。
幸好沿墙种植着杨柳,顺手一带枝桠,藉力弹回,藏身在粗大的树根之下。
此时,正好吹鼓手两行排列,从大门牌楼缓缓走出,旗锣鼓伞,引道着一匹白马,马上乘坐着一位披红挂彩的年轻人,顾盼流觉,神采飞扬。
可是,就在这样一瞥之下,萧奇宇被这位年轻人的黑脸吸引住。
那不是一张惹人喜欢的脸,尤其人长得矮瘦,使人有几分猥琐的感觉,坐在高大的白马背上,身上斜挂着巨大的彩球,显得滑稽可笑。
萧奇宇看到这张黑瘦青年的脸,使他想起江湖上的一句老话:愈是看不起眼的人,愈是难缠的脚色。
马背上的青年当然是黑如金,一个能将旗门帮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竟是如此猥琐,那就正合上“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话了。
白马之后,是一顶大花轿。
这顶大花轿与一般花轿不同的地方,不在那金光耀眼的轿顶,不在那珍珠串成的流苏,不在那精雕细琢的装饰,而是这顶花轿不是用人抬着,是用两匹浑身不带一根杂毛,红如赤炭的枣骝拉着。
轿前马后,有一个小小的座位,座位上坐着一位头戴高冠,身穿紫袍的壮汉,双手带缰,稳稳地驾着马车。
花轿车的后面,又是一匹马,空着鞍子没有坐人。
一个精悍矮小的人,三绺黑须,疏疏落成,一双眼睛深凹,显得精光四射。
和他并肩高出一大截的,正是旗门帮帮主司马盛岚,不用说,这个矮小的人就是黑龙会的黑成龙。
花轿车刚一过护庄河的桥,黑成龙立定脚步,转身向司马盛岚一拱手,鼓乐竟在这时候一停,就听得他朗声说道:“司马帮主!请留贵步,我们两家已经联姻成亲,就不必客套。旗门帮我父子以后会常来请教!”
他一挥手,鼓乐再起,走到马旁,踏镫上马,扬着一张黑脸,那份得意的神情,和司马盛岚的嗒然若有所失,正好形成强烈的对比。
萧奇宇生恐花轿车一走上大路会有变化,他一伸手,猱上老柳树梢,蹬腿一弹,人如流矢,冲天而起,半空中一个折身,以“落雁沉沙”的姿势穿过护庄河。在一片惊呼呐喊的声浪里,落地滚翻,躲过不知从何而来的三枚飞镖,人从地上复又一跃而起,带起一阵啸声,清越悠长,阳光下莹光如闪,正好落在旗锣伞报之前。
人一落地,那些吹打的旗锣伞报立即向左右一分,形成两翼,黑如金的白马却是缓缓地上前迎来。
黑如金骑着白马如此一迎上前,他与后面的花轿车正好拉开了二三十步的距离。
坐在驾车位子的紫衣大汉,刚刚带住马缰,勒住双马,忽然机伶一颤,只见他双手一张,人向前一伏,正好趴在车杆上。
黑成龙忽然暴喝一声:“注意花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两匹马仿佛突然挨了一鞭子,四蹄高扬,倏地一个前纵,拉着花轿冲了出去。
黑如金刚要翻身下马,花轿车卷起一阵泥土,从他马旁呼啸而过。惊得他那匹马一阵乱跳,等他将马控住,花轿车已经卷着黄尘,冲到树林边缘。
同样受惊的是萧奇宇。
花轿里应该坐的是涂如凤,如何叫他不惊不急。
他站的位置较前,及时扑去,准备跃上花轿,控缰驭马。
花轿突然传出来一声:”萧大哥!是我!”
这声音夹杂在车声幢幢之中,而且又是众人纷乱之际,没有人听得见。听得见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萧奇宇。
萧奇宇挫腰沉桩,及时留住身形,正好拦住一群要追花轿车的人。
萧奇宇沉着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给我退回去!”
这一份气势,镇慑住要追的人。
黑如金从人群中走出来,仰着脸问道:“你是什么人?是旗门帮邀来的帮手吗?”
萧奇宇手一动,玉箫横在胸前,屹立如山,眼睛望着黑成龙,没有答话。
黑成龙已经来到黑如金的身后。他呵呵地笑道:“儿子!你问错了,他绝不是旗门帮请来的帮手。因为凭司马盛岚的面子,还请不动他。”
黑如金回头问道:“爹!你认识他?他是谁?”
黑成龙缓缓走上前,他的手伸向旁边,立即有人送上来一柄带鞘的刀。
刀长三尺有余,正好让他握在手里,拄在地上。深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阵,黑脸上露出诡谲的微笑,望着萧奇宇道:“尺八无情,不在江南逍遥,来到漓江一带,倒是令人意外。”
萧奇宇淡淡地说道:“黑成龙!轿中的姑娘放过她一马,我会感激你。”
黑成龙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尺八无情如何又在此地留情?这倒是件新鲜事。”
萧奇宇依然淡淡地说道:“黑龙会远在大理,贤乔梓却千里迢迢到旗门帮来,强娶儿媳妇,何当不是新鲜事!”
黑成龙笑容消失了,黑黝的脸上一旦没有了笑容,真正是铁青色,眼光特别显得凌厉。
他问道:“你看上了这个女娃娃?”
萧奇宇平静地说道:“上一辈有交情!”
黑成龙忽然又打了个哈哈说道:“尺八无情,不该说谎。你不会跟司马盛岚这种人有交情。我黑成龙没有到过江南,但是江南的人物,我知之甚详。而且,你尺八无情,不是尺八无耻,你不会说谎!”
萧奇宇笑笑说道:“多谢你的夸奖,我不会无耻!”
黑成龙说道:“可是你说了谎话。”
萧奇宇说道:“花轿中的姑娘不姓司马!”
黑成龙一震,他的眼睛望着萧奇宇,眼光凌厉如刀,萧奇宇所回给他的,却是祥和的微笑。
黑成龙缓缓回过身来,右手提起刀,手腕一抖,刀鞘唰声而飞,刀光迎着阳光,闪闪生寒。
他盯着司马盛岚,沉声说道:“司马!杀人可恕,骗人难饶!”
司马盛岚说道:“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来问我!”
黑成龙用极冷极寒的声音说道:“我相信尺八无情不会变成尺八无耻!”
萧奇宇接口说道:“黑成龙!既然相信尺八无情,就请你让我把话说完,你再作论定。”
黑成龙没有回头。
“你可以说下去。”
“司马的女儿已经过世了,他没有办法将女儿嫁给你的儿子。”
“尺八无情!你把我黑成龙当孩童?”
“敬人者人互敬之”
“不要转文!我不喜欢。”
“承蒙你相信我,我岂会无端消遣你?”
“我见过司马的女儿,我相信我的眼睛。”
“轿中的姑娘貌似司马紫玉姑娘,可是她是姓涂。”
“司马为什么不跟我说明?”
“你父子太凶,太狠!旗门帮屈服于你父子的双刀之下,偏偏这时候有人建议用涂姑娘李代桃僵。事有凑巧这位涂姑娘长得与司马的女儿相似,如此这般,就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姓涂的姑娘是你尺八无情的什么人?”
“我说过,是上一辈的交情。”
“说明白一些。”
“一对退隐山林,与世无争的江湖前辈,他们老俩口只有这位掌珠,被司马盛岚逼来,送给你们做儿媳妇,于情于理难容,尺八无情知道这件事,不能不管。”
黑成龙沉吟不语。
半响,他突然说道:“司马盛岚的骗局难饶!”
萧奇宇说道:“请你不要忘了,在你的双刀之下,他才出此下策。威胁跟利诱是一样的坏,结果都得不到自己所要的东西,你大可不必怪到司马的身上,而且,你已经对司马有了评价,又何必再作重估?”
黑成龙父子这才回过身来,说道:“尺八无情!你破坏了我的事,我不能忍受!”
萧奇宇说道:“为了涂中南老爷子的女儿不能成为你的媳妇?我所知道的黑龙会,似乎存着一项德行,那就是讲理。”
黑如金此时一个跃动,抢到萧奇宇的面前,刀已猛指向当前。
黑成龙喝道:“慢着!”
黑如金叫道:“爹!我忍不下这口气。”
黑成龙板着脸说道:“江湖上就是这样,该忍的时候,就算是一口气憋死,也要忍下去。尺八无情说的不错,黑龙会的人就是讲理,你退下去,该动手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
他向前走动几步,淡淡地说道:“尺八无情!你无端破坏别人的婚姻,于情于理,你都欠缺”
萧奇宇连忙说道:“我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
黑成龙连连摆手拦住他说下去。
“你虽然说得清楚,那是你的片面之词。我只知道一点,如果不是你尺八无情如此的一搅和,我黑成龙已经娶走了一位儿媳妇。至于她姓司马?还是姓涂?那是我跟司马盛岚之间的事,有时间可以慢慢地算。可是,你尺八无情如此横插一脚,首当其冲是姓黑的。请问:“你与我何干?要你如此加害于我?”
萧奇宇没有料到黑成龙这样一位来自边陲,毫不起眼的矮小干瘦的小老头,言词竟是如此的犀利。
黑成龙等在那里半响,才沉声说道:“尺八无情!如果你讲理,你此刻就应该走开,那辆花轿,谅她跑不远。一切事情都还可以重新来过,我们还可以成为好朋友!”
萧奇宇说道:“我当然讲理!”
黑成龙说道:“那样最好!请吧!司马盛岚那笔账,回头再算。”
萧奇宇摇摇头说道:“黑成龙,我讲理,我只晓得涂中南老爷子,不能如此无端受害,我要救回涂如凤姑娘。”
黑成龙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天下的道理都让你一个人讲,那还叫做讲道理吗?”
话音一落,人的身影一闪,两个快步,逼近萧奇宇,手中的刀一起,闪起一道光茫,劈向萧奇宇。
萧奇宇仰头半侧一旋,几乎贴着刀锋让过。
他口中说道:“黑成龙,你千里迢迢来到漓江,绝不是单纯为了娶儿媳妇”
黑成龙手中的刀一撇向外,倏地又回肘翻刃,将外划的刀锋,一刹那间,反向横削,又快又狠、又出人意料。
萧奇宇手中玉箫一送,嘶地一阵滑动,玉箫顺着刀刃的刀道,卸消殆尽。
萧奇宇口中还在说道:“黑成龙!你娶的是旗门帮在漓江这一带的势力,你要轻而易举地将黑龙会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里在漓江一带生根。你这种有目的的婚姻,即使我是有心破坏,并不缺德,何况,你们娶去的并不是司马盛岚的女儿!”
黑成龙阴沉地笑了笑:“尺八无情,你知道得太多了!”
手中泼风也似地劈出五刀。
黑成龙能够凭两柄刀,屈服了旗门帮,没有侥幸,从他这一连五刀的抢攻中,充分显露了他的功力刀法,不但诡异,而且深厚。
萧奇宇手中的玉箫,处处用的都是一个“卸”字,换言之,他是只守不攻。
站在一旁的黑如金,突然一跃而起,冲向树林。
萧奇宇玉箫一紧,力演一招“江城落海”一连极快的三振,荡开黑成龙的刀锋。
随这瞬间的空隙,他人一个弹出倒翻,衣袂翻飞,凌空扑落,正好抢在黑如金的前面,拦住出路。
黑如金连话也不讲,手中刀刃一转,连砍带削,一连三刀。
萧奇宇一个左倒,让开凌厉的横劈,人似螺旋,跟着刀锋之后而起,玉箫疾出一点,只听得“当”地一阵响,黑如金的刀掉在地上,右手脉门被敲得发麻。
萧奇宇一点也没有停顿,身形一矮,平空拔起三丈有余,玉箫在空中,带起莹光,呼出啸声,落地点尘不惊,当着黑成龙的面一抱拳:“黑成龙的孩子大概从来没有受过挫折,这一点我很抱歉。”
黑成龙看着怔在一边的黑如金,半响才说道:“尺八无情真高!玉箫出手,劲道收发自如,我儿子脉门油皮未破,钢刀落地。你不但高,而且还存有一份仁心,说实话,这件事很让我意外,也很让我感激。换过我,刀下绝不留情,那只手腕是断定了!这是我比不上你的地方。”
萧奇宇笑笑说道:“我没有成家,但我懂做父亲的心情,一牵涉到儿子的安全,说话时候连谦虚都变成夸张了!”
黑成龙说道:“漓江我是待不下去了!”
萧奇宇说道:“天下之大,江湖之广,何处不可留人?漓江一带,风景如画,只适合过隐居的生活,要想开山立派,旗门帮就是个例子。因为生活在这样诗情画意的山水之中,要狠也耍不起来。”
黑成龙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萧奇宇说道:“大理的风光,比起漓江自属另一种情调,西南的天地也比漓江辽阔,黑成龙兄!黑龙会是不急于”
黑成龙用一阵大笑,阻止了萧奇宇说下去。
他的人矮小,笑出的声音真大,让人的耳朵,都起了一阵嗡嗡之声。
黑成龙笑着朗声说道:“江南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地灵则人杰,尺八无情”
萧奇宇立即回他一阵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黑成龙兄!记得你曾经骂我转文,你怎么也转起来了?你不怕我说你东施效颦吗?”
两个人同时爆出一阵笑声。
黑成龙将刀丢给跟来的人,大踏步向前走去。
黑如金回头望了萧奇宇一眼,明亮的眼睛,迸射出奇特而又复杂明亮的光芒,他也随着黑成龙之后,大踏步地走了。
那些旗锣伞报,吹打人等,悄悄地卷起,默默地也走了。
旗门帮总坛门前,突然陷入了出奇的安静。
司马盛岚站在那里表情极为复杂。
萧奇宇没有移动脚步,只是远远地对他说道:“好好地反省,这件事所带给你的是什么启示?所带给旗门帮的是什么教训?那样对旗门帮,对你自己,都会有好处。”
他顿了一下,笑笑说道:“我的话说得难听了一些,就算是忠言逆耳吧!再见!”
他这里刚一转身,司马盛岚突然叫道:“萧兄!请暂留步!”
萧奇宇没有回头。
“不要跟我说抱歉的话,老实说,我很同情你,因为你没有坚持道德的勇气,你以为牺牲别人,就可以维持自己的生存?”
萧奇宇续道:“如果你懂得退让只能获得一时的苟安,你就不会这么做。所以,我才说,这件事应该是你一次最好的教训。如果你还能听得进去的话,我要再说一句:司马帮主!成功的人,把挫折当做教训;失败的人,把挫折当作打击。再见!”
司马盛岚急着叫道:“可是,涂姑娘她”
萧奇宇笑道:“这时候你还能记得涂姑娘,可见得你还有一分良知。不过,请你放心!涂姑娘她会无恙的!”
他弹身而起,扑向树林,展开“陆地飞腾法”朝着涂中南老爷子居住的地方,急奔而去!
晌午的阳光,忽然阴暗下来,浓厚的云,带来欲雨的征兆。
萧奇宇一路奔走得很快,转过大路,拐入小径,大雨倾盆而至。
正好路旁有一棵常青的大树,靠近树下,暂时避雨。
突然树叶一分,洒下一阵雨水,一个人从树上飘身而下。
萧奇宇意外地一喜,叫道:“环翠!是你!”
司马环翠含着微笑,悄然而立,轻轻地说道:“萧大哥!总算不辱所命。”
萧奇宇惊喜问道:“环翠!谢谢你。涂姑娘人呢?”
司马环翠说道:“已经安全的回到涂老爷子的面前。”
萧奇宇含笑望着环翠姑娘,摇摇头说道:“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藏身在花轿里。”
司马环翠说道:“破敌、感化、救人,我只是做了最容易的一部份,趁他们忙乱无暇的时刻,我躲进了花轿,解开了涂姑娘的穴道,并且告诉了她一切,就这么简单。不像你”她深情地望着萧奇宇。
萧大哥!黑成龙父子是强敌,我哥哥的愚骄说服与感化,更是困难,比起你来,我是容易得太多。”
萧奇宇说道:“环翠!还记得昨天晚上我说的话吗?你的行为,愧煞多少须眉。”
司马环翠看着他,幽幽地说道:“萧大哥!我不但记得昨天晚上你对我的夸奖,我还记得昨天晚上的每一件事。”
萧奇宇一听,不觉脸上一热,立即说道:“环翠!我真的很抱歉!”
司马环翠顿时满脸幽怨,幽幽地说道:“萧大哥!为什么要一再地说抱歉呢?我是真的那么使你不安吗?”
萧奇宇正色说道:“环翠!你当然明白我说抱歉的意思。你是我最敬佩、最尊重的姑娘!”
环翠姑娘垂下眼帘,幽幽地说道:“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人敬佩呢?”
萧奇宇干咳了一声,掩饰不住他尴尬说不出话来的窘态。
他忽然想起问道:“环翠!我们到涂老爷子那边好吗?”
司马环翠说道:“萧大哥!一定要去吗?”
萧奇宇微笑说道:”总得让他们老夫妇俩谢谢你啊!”司马环翠仰着头问道:“萧大哥!你仗义江湖那么久,为的就是让别人向你致谢是吗?”
萧奇宇故作潇洒地打了个哈哈,说道:“环翠!想不到你的词锋是如此锐利,我认输可好?”
司马环翠露出得意的笑容,歪着头说道:“想不到萧大哥也有认输的时候。既然萧大哥认输,可否听我这赢家决定一件事?”
萧奇宇笑道:“环翠!你该不是要罚我吧!”
司马环翠悄然笑道:“你说对了!我要罚你,我要罚萧大哥三大杯美酒!”
萧奇宇大笑说道:“环翠!你忘了八绝之中,酒量无敌!可是此处无酒,但不知你要如何罚起?”
司马环翠笑着说道:“只要萧大哥愿意认罚,我自然有饮酒之处。”
萧奇宇说道:“回旗门帮总坛?”
司马环翠说道:“即使萧大哥愿意去,我还不愿意在那里饮酒。”
随即微微一笑。
“不要猜了,随我去了,你自然知道。”
她伸出手来,自然地和萧奇宇携着手,走向回头的路上。绕道大路,又岔向小道,在一片阡陌纵横的田垄上穿过,再绕过一处小山坡:一水如带,静静地横在眼前。
司马环翠指着说道:“这就是漓江。”
萧奇宇不是第一次看到漓江,但是,真正领略到漓江的美,这是第一次。
漓江的水,在静静地流着,像极了一匹飘动的翠色绸缎,那么柔柔地,缓缓地,被微风拂动着。柔到你不忍心伸手去搅动一下,深恐破坏了那份流动的柔。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张竹筏,漂浮在江面上,筏上的人,蓬头跣足,靠着一根柱子,还眺着江旁的山峦。简直就是蓬莱散仙,没有一丝烟火气。
漓江附近的山,却像是亭园中刻意雕砌的假山,每一棵树,每一堵石,每一壑、每一嶂,都是美得如诗如画。
萧奇宇笑顾环翠说道:“环翠!读了多少也写了多少青山绿水,只有今天,我才真心领悟到什么是青山绿水。”
司马环翠高兴地仰着头问道:“喜欢吗?萧大哥!”
萧奇宇由衷地说道:“喜欢!”
司马环翠笑道:“萧大哥!如果在这个地方,有酒盈樽如何?”
萧奇宇笑道:“美景如酒,又有良朋在侧,人生倘得如此,夫复何求?只是环翠此处那里有酒?”
司马环翠笑而不答,携着萧奇宇的手,沿着江畔,溯水而上。约莫走了数十步,停在一丛垂生江面的树旁,拍了几下掌声,惊起两只白鹭,冲天而去。钦乃橹声中,一艘乌篷船从树枝下面摇了出来。
船身乍现,船梢传来苍老的声音:“是小翠吗?”
环翠叫道:“吴奶奶!是我小翠呀!”
船身擦过江岸,萧奇宇看到船梢处露出半截人身,深蓝色的短袄,银白色的头发,满脸皱纹,迷着一双笑意的眼。
吴奶奶支柱橹,右手腾出来,撑着一根竹篙子,点住江岸,说道:“小翠!别急!让我稳住船,来搭跳板。”
环翠顽皮地对萧奇宇眨眨眼,说道:“不用跳板啦!吴奶奶!”
她一示意,两个人同时跳上船,点尘不惊。
吴奶奶转转地“啊”了一声,架起长橹,挥定篙子。从船梢钻进船舱,正好环翠和萧奇宇从前舱进来。
环翠松开萧奇宇的手,人扑进吴奶奶的怀里,叫道:“吴奶奶!我好想你啊!”吴奶奶疼怜地抚着环翠的头发,口中却笑着骂道:“就是会骗吴奶奶,想我为什么又都不来!”
环翠从吴奶奶怀里抬起头来说道:“今天我不是来了吗?”
她从吴奶奶怀里起来,用手环着吴奶奶的肩,笑嘻嘻地说道:“今天不但是我来了,而且还带来了朋友。他姓萧,叫萧奇宇。”
她笑着向萧奇宇说道:“萧大哥!她是我吴奶奶。”
萧奇宇正要开口叫人,吴奶奶拍着环翠的手,说道:“小翠!不要胡闹。萧爷是高人,我可当不起。”
萧奇宇倒认真地拱拱手道:“吴奶奶!我是环翠的朋友,跟着环翠叫你一声奶奶,不算过份。再说,在江湖上也都有尊老敬贤的规矩。”
吴奶奶揉着眼睛,连声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她看看萧奇宇,又看看环翠,带着点神秘,悄声问道:“小翠,你们认识多久了,为什么要瞒着吴奶奶?”
环翠嘻嘻笑道:“没有瞒吴奶奶啊!认识了萧大哥,就带他来找吴奶奶,这还不够吗?”
她也故意悄声贴着吴奶奶说道:“可有什么好吃的?还有,好酒还剩多少?我们是专门来吃喝的呀!”
吴奶奶笑着骂道:“你每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不完,要吴奶奶给什么你吃,你是成心拿吴奶奶开胃吗?”
萧奇宇连忙说道:“吴奶奶!我们”
吴奶奶笑着说道:“萧爷”
萧奇宇连忙说道:“吴奶奶!我叫萧奇宇,”
环翠叫道:“吴奶奶!你是怎么搞的嘛!”
吴奶奶呵呵笑道:“是啊!是啊!我说奇宇呀!你不要在意我跟小翠说话,我们是说笑惯了的。奇宇!你陪小翠在船头上坐,我去准备喝的、吃的。我还有半只风鸡,是真正的山鸡风干的,一条红糟鱼,再就是今天早上买回来的一只蹄膀,加上盐菜肉骨头汤。酒是村醪,可是醇得很,到口香。不要多会工夫,你们聊聊去。”
萧奇宇连忙说道:“吴奶奶!不要把我当客人,千万不要客气。”
吴奶奶笑笑,带着一份晚景凄凉的意味说道:“我是想客气啊!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环翠说道:“吴奶奶!蹄膀想必早已红烧好了,这风鸡和糟鱼就不要弄了,免得太麻烦。”
吴奶奶说道:“不麻烦!奇宇是第一次来,吴奶奶开出的菜单子你要照单全收。”
她将萧奇宇赶出船舱,拿出两张棉垫子,让环翠和他坐在船头上。
萧奇宇悄悄地问道:“吴奶奶就一个人?”
司马环翠点点头,低声说道:“吴爷爷过世已经快十年了。十年来,她就撑着这条船有时候替人送点货过江,就这样过日子。”
“过得很清苦。”
“她从来不开口求助,她当年跟我娘很谈得来,吴爷爷当年也跟过我爹。”
“你有能力帮助她一些。”
“可是她不要,她说她对我最大的要求,就是有空来陪陪她。我送过东西,都被她摔回来了。她说等她老到不能动,再来帮她,现在她还可以动。”
“江湖老人,都是死要面子,骨头硬。唉!现在这种风节已经不可多见了。”
“我每个月总得抽几天来看看她。”
“你应该常来,老人最怕的就是寂寞。”
“最近我来少了,我怕她唠叨。每次她都问我要嫁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这么大了还不嫁?”
“你怎么回答?”
司马环翠白了他一眼。
萧奇宇伸了伸双臂,望着那静静的江流,望着那翠绿欲滴的山峦,长长吸了一口气。
环翠问道:“可惜此处没有笔墨,不然你可以诗,可以画。”
萧奇宇说道:“这样的风景,诗与画都无能为力了。环翠!你知道吗?人间的事物,一旦到了尽善尽美的境地,多写一笔、多说一句,多画一点,都是亵渎。”
环翠幽幽地说道:“情感也是这样吗?”
萧奇宇点点头,说道:“情感也是这样。”
环翠的眼神流转在萧奇宇的脸上,痴痴地、静静地。一只鱼鹰掠过船头水面,为江面击开一圈一圈的涟漪,萧奇宇叹了一口气。
环翠不觉急着问道:“萧大哥!你怎么啦?”
萧奇宇笑笑说道:“茫茫人海,纷扰江湖,能够在此地享受如此的江山如画,那真是一种清福。”
环翠眉锋一掀,正要说话,舱门打开,吴奶奶两手各端着一碗菜出来!热腾腾、香喷喷。她放在船头,呵呵笑道:“奇宇!只要你不嫌这里的冷清,漓江的风光,就永远为你所拥有。”
萧奇宇笑笑说道:“吴奶奶!享清福是不容易的。就像今天这样,环翠带我到吴奶奶这里来,佳肴美酒,如诗如画的江山,好友温情,人生难得几回再。”
吴奶奶呵呵笑道:“奇宇!只要你有心,不是几回再,而是天天有!”
环翠微红着脸,钻进船舱,说道:“吴奶奶!我替你端菜去。”
蒸的风鸡,红烧的糟鱼,炖的蹄膀,一大碗盐菜骨头汤,一壶白酒。
吴奶奶收起竹篙,解开缆绳,任凭船儿在水中漂流。
午后的斜阳,将江水照得一片金光乱闪。
微风吹上微有醉意的人,分外的舒畅。
第三壶酒剩下最后一杯,吴奶奶解开长橹,咿呀地将船摇回到原来的地方。
系上缆,插定篙,天色入夜,弥月已明。
吴奶奶从船里端来一壶茶,眯着眼睛说道:“奇宇!感谢你和小翠今天带给我一个整天的快乐。人老了,岁月不饶人,人虽快乐,也会劳累。我去舱内休息一会,你们再聊聊!”
司马环翠已经醉态可掬,她挥手对吴奶奶说道:“吴奶奶!你放心先去睡觉,我们走时,会去叫醒你。”
萧奇宇悄悄地说道:“环翠,你,要不要也去休憩一会?”
环翠摇摇头,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萧奇宇叫道:“环翠!”
她抬起头来,却是泪痕满面,有如带雨梨花,无比楚楚可怜。
萧奇宇大惊,问道:“环翠,有事吗?”
环翠摇摇头,停了半响,才低声问道:“漓江还能留几天?”
萧奇宇说道:“我原是寻找一个友人,帮助他合家团圆,久留一地是找不到人的。”
“还会回来吗?”
“环翠,人不辞路,虎不辞山,何况漓江有我最深的回忆,有我最知己的朋友”
“只是回忆?只是朋友?”
“环翠,你知道,我是一个江湖浪子,而且是一个老浪子!我是个没有根的浮萍”
“不要拿这些场面上的话来应付我。”
“环翠,你以为我是拿话应付你?”
司马环翠这时候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从船头上站起来,脚下微有踉跄,人晃了一下。
萧奇宇立即起来一把扶住。
环翠苦笑着说道:“酒言酒语,都是失常。其实我早已经不是小儿女时期了,那里还会有小儿女惺惺作态?如果说能把尺八无情留在一地,那样,尺八无情就不叫尺八无情了。”
萧奇宇说道:“环翠!”
环翠说道:“萧大哥!我那柄匕首还在身边吗?”
萧奇宇立即伸手到腰际,环翠却用手按住。
“萧大哥!我方才说过,小儿女惺惺作态已经不是我的年龄,而今也可以说藉着酒意盖着脸,让我说几句内心的话,可以吗?”
萧奇宇说道:“环翠!你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话。我在听!”
环翠说道:“那柄匕首算不得宠物,但是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我要把它送给你”“环翠!”
“萧大哥!你不要急,让我把话说完。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明天夜里,你将匕首插在旗门帮护庄河边那棵树上,因为那棵树代表的意义,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环翠!你为什么要在现在说这些话呢?”
“萧大哥!如果你能保有它,一年以后,我在吴奶奶的船上等你回来。现在,我要先向你告别”
“环翠!”
萧奇宇伸手拉住环翠,步履已经不稳的环翠,如此一拉,整个人倒向萧奇宇的怀里。她伏在萧奇宇的身上,喃喃地说道:“萧大哥,趁着我有几分酒醉的时候,让我走罢!酒醒一分,我就多承受一分别离的痛苦。”
萧奇宇艰难地说道:“环翠!一个四十多岁流落江湖的浪子,他承受得了任何离别,可是他唯一承受不了的是情感的负担。环翠!尺八无情已经被江湖上公认了一二十年,我”
环翠姑娘抬起头来,仰着满是泪痕的脸,凄婉地说道:“萧大哥!我不要给你任何情感上的负担,我认定尺八无情而付出自己的感情,我早已经准备好了终生啃噬着痛苦。我说过,我已经不是豆蔻青春年华,而且在自己心折的男人面前,我也无需矜持,该说的我都说了,让我走好吗?一年的时间,够你再三考虑,而且你也无须碍于当面的困难。”
她挣扎着站正了身体,拭去眼泪,庄严地望着萧奇宇说道:“不要为我的话感到为难,即使你把匕首插在柳树上还我,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萧奇宇沉重地说道:“环翠!”
环翠温柔地牵着他手说道:“萧大哥!来年不论你是以什么身份再到漓江,也不管是多大的风雨,我会等你,我会接你!可是,今天你让我先走好吗?面对着别离,我是个可怜的弱者。”
她放开手,弹身一跃,纵上江岸,正好脚下绊住一块石头,几乎摔倒。
萧奇宇大叫:”环翠!”
环翠稳住身子,没有回头,展开身形,在迷潆的月光下,很快消失了踪影。
萧奇宇痴立在船头,良久才抬起手来,拭去眼眶里的泪珠,喃喃自语:“环翠,我是尺八无情啊!一个江湖老浪子,最难消受美人恩!”
“是吗?我倒觉得应该改换一句。”
萧奇宇赶紧回头叫道:“吴奶奶!”
吴奶奶眯着笑眼,抬叠起满脸皱纹,说道:“一个江湖老浪子,人道无情却有情。奇宇!承你看得起我,跟着环翠叫我一声吴奶奶,我就要倚老卖老说几句不中听的话。”
萧奇宇说道:“请吴奶奶教训。”
吴奶奶说道:“环翠在你的印象中到底如何?”
萧奇宇说道:“是一位几近完美的姑娘。”
吴奶奶问道:“你喜欢她?”
萧奇宇还没有回答,吴奶奶又追了一句:“吴奶奶要听实话。”
萧奇宇很认真地回答道:“喜欢!”
吴奶奶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留下来?是嫌旗门帮不正派?还是另有原因?”
萧奇宇刚叫得一声:“吴奶奶”
吴奶奶叹了口气道:“和自己所爱的人缔结连理,就在这漓江之滨,葛鲍双修,不啻神仙。奇宇!人生要做的事很多,而美满的婚姻,是当中重要的一部分。当机会来时,任意放过,徒然在口头上说喜欢,又有什么意义?”
萧奇宇说道:“吴奶奶!你说得对,人生要做的事很多,婚姻是其一,而友谊、信用也是其一。我有一个承诺,要为一个已经破碎的家庭,寻找回这个家的支柱。”
“说清楚些!年轻人!你说你有四十多,在我,你还是年轻人。”
“一个美满的家庭,却由于丈夫的出走,濒临破坏。”
“这是一个老故事,在这个世间,这种事太多。”
“这个不同,女主人是我的朋友。”
“啊!那的确不同。””我对病中的人有过承诺,我要找回她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我带着她的信赖而奔走江湖。如今我不能半途而废,尤其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美满婚姻,而置友人的破碎家庭于不顾。”
“环翠她知道吗?”
“她知道的并不详细,但是她却宽宏大量地给了我一年的时间。”
“一年后你回来你会娶她吗?”
“一年后我会回到吴奶奶的船上来,我会当着吴奶奶的面告诉环翠:尺八无情也会有情,我要娶她,而且要她伴着我徜徉在这无边美景的漓江之滨。”
“你为什么方才不亲自告诉环翠?”
“吴奶奶!她给我的一年期限,同样也是给她自己的一年期限。用不着现在告诉她,实际上她也并不希望我现在就告诉她。”
“哼!尺八无情!哈!哈!哈!”
“吴奶奶!你只是方才听到尺八无情四个字,现在我要以行动表示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就要走了,是吗?”
“一年以后,我一定会回来!”
“啊!”吴奶奶仿佛一下子就老了许多,松弛的眼皮低垂而阖下去了,嘴唇微微在颤抖着:“奇宇!吴奶奶当然不能留你,事实上你今天已经给我难得的快乐一天。去罢!只是别忘了,漓江不止是环翠在盼望,还有垂老的吴奶奶。我已经是风烛残年,经不起长久的盼望。”
萧奇宇忽然也感受一份凄楚,但是,他立即朗声说道:“吴奶奶!如果我能早日找到那位离家出走的人,而且说服他回家,我会尽早再来漓江之滨。否则,一年后的今天,我也要专程赶来。吴奶奶你的风鸡和糟鱼,是我最喜欢的。你可要多预备一些储存起来!”
吴奶奶脸上的阴霾被笑容驱散了。
在吴奶奶呵呵的笑声里,萧奇宇落地深躬,待他起身时,平飞上岸,在浮云掩住的月色中,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