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

只听夏紫袍又怪笑道:“你二人鬼头鬼脑的混在二太子身边,只当没人知道你俩的图谋,其实早在你们于牟驼冈借故拜见二太子之时,我就已看穿了你们的肚皮,只是暂不揭破,且让你们一路陪着二太子说话解闷儿。如今戏已唱得差不多了,也该作个了结了,难道还想一直跟着咱们回内地不成?”

他在帐内说话,帐外四周早已黑影幢幢,数百名金兵不声不响的围裹已定,箭上弦,刀出鞘,只待一声令下便要进帐捉人。大树、枯木虽未觉察,燕怀仙却看得清楚,眼见自己也身陷重围,偏偏动弹不得,不由冷汗直冒。

但闻大树干笑两声,涎着脸道:“二师兄,何必如此?咱们”

夏紫袍断然暴喝:“住嘴!谁是你们的二师兄?你们都是些该死的汉人!”人随声进,飞腿踢向枯木和尚。

大树冷笑道:“夏紫袍,真当咱们怕你?”双掌一错,直同敌人冲去,却才冲出两步,身躯陡地一转,泥鳅般滑出帐门,大叫道:“秃子,快退!”身如电走,将营柱一一拔起。

枯木被夏紫袍紧紧逼住,那里脱得了身,正在心中暗骂,帐棚却整个倒了下来,蒙头蒙脸的将两人盖住。夏紫袍骂道:“狗道士,贼性不改!”但凭直觉,一拳击向枯木立身之处,枯木也不甘示弱,挥臂乱打。

大树站在外面,眼见棚布起伏,有若海浪,两人兀自打得热闹,不禁哈哈大笑。岂料蓦然间四面火炬齐燃,照耀如同白昼,这才看清自己早已被金兵包围,笑了一半的喉咙硬生生打上了个结儿,嘴巴再也阖不拢来。

燕怀仙也被棚布压在底下,心念飞转,将棚布割下一大块,依旧盖在自己身上,偷眼一瞧,只见内圈金兵逐渐缩小包围之势,外围的弓箭手却仍凝立不动,正是瓮中捉虌,连只飞鸟也休想逃得出去。

大树道长也甚忌惮金人弓箭,不敢贸然施展轻功突围,呆呆站在圆圈中央,竟似傻住了。

那枯木和夏紫袍依然蒙头斗得激烈,愈打愈靠到燕怀仙这边来。燕怀仙觑得真切,不管三七二十一,伸脚胡乱一拐,只听夏紫袍的声音骂道:“混蛋”咕咚栽倒在地。

枯木和尚得隙一把掀起棚布,钻到外面。大树道长灵机一动,忙叫道:“秃子,那边!”探手抓住棚布一端,使劲一抖,枯木和尚当即会意,忙也抓住另一端。大树喝声:

“起!”两人同时跃上半空。

外围领队金官赶紧下令放箭“哧哧”破空之声震人耳鼓,数百只劲箭攒射而至。

大树、枯木二人却在空中打个旋转,偌大一张棚布犹如巨龙搅海,将来箭全数裹入,二人身形再展,看着就要脱出金兵包围。

却见一条人影离地冲起,直射二人中间,单掌一划,绷得紧紧的棚布猝然断作两截。

枯木、大树重心顿失,一个摔向左,一个跌向右,正落入金兵长刀队中,带起一片呜哇乱叫。夏紫袍一着得手,更不停滞,扑向大树落身之处,又是一顿沸腾喧哗,叫嚣怒骂。

燕怀仙却趁这阵乱,裹着那块棚布就地一滚,正从缝隙间滚出,转过一个营帐帐角,丢开棚布,狸猫般潜回夏氏兄妹栖身处所,刚刚在偏棚中躺下,就见夏夜星跑了出来,边自叫道:“燕五,快走!”

燕怀仙尚要装着似睡似醒,吃夏夜星一把扯住,抢出营盘,夏日雷早牵着两匹马在外守候,当下三人两骑直朝西边奔去。

燕怀仙与夏日雷共乘一骑,正想问他究竟何事,却已赶上一队金兵马队。领队的乃是一名金国青年,生得獐头鼠目,嘴唇异常肥厚,气势汹汹的问了夏氏兄妹几句话,一双贼眼直在夏夜星身上打转,又指着燕怀仙,咕噜不休。

夏氏兄妹也不惧他,粗着嗓门对他嚷叫了几句,那人似是拿他们没辙儿,只得掉头走开,却忽然伸出手去,在夏夜星腰上摸了一把。夏夜星举起马鞭,兜头就给了他一记,那青年咿呀怪叫,纵马奔到队伍前面去了。

夏夜星气得用金语乱骂,夏日雷却只觉得好玩,大笑不已。燕怀仙问道:“那是什么人?”

夏日雷笑道:“他叫迪吉乃,是大太子斡本的儿子,汉字姓名完颜亮。”

金人在建国之后,嫌女真语名不雅,乃另以汉字为名,仍用部落名完颜为姓,太祖完颜阿骨打更名为旻,同辈兄弟亦皆以“日”字头汉字取名,如今的皇帝,阿骨打四弟吴乞买便叫做完颜晟;诸王子则以“宗”字排行,嫡皇子绳果名叫宗峻,庶长子斡本名叫宗干,二太子斡离不名叫宗望,三太子讹里朵唤做宗辅,四太子兀朮唤做宗弼;诸王孙另以“二”字头汉字取名,如完颜亶、完颜雍等。

燕怀仙心想:“这完颜亮一副好色贪淫的模样,夏姑娘以汉人身分客居异邦,将来恐怕难逃他毒手。”不知怎地,竟有点替夏夜星担忧起来。

只听夏日雷又低声道:“这队人马便是要越过太行山,把‘大夏龙雀’神刀送给西路军元帅粘罕去的。”

燕怀仙心中暗喜,脸上不动声色,转又忖道:“就算粘罕喜爱此刀,也用不着这么费事、这么紧急,这刀显然还是蕴藏着绝大的秘密。”他本只奉师父之命,尚自觉得有些荒唐,但此刻却也勾起了满腔好奇,想要瞧瞧这刀究竟有何蹊跷。

一行人径往西奔,天亮时已进入太行山区,取道山脉中段的“九龙关”燕怀仙师徒久居太行山南麓,并不熟悉这边的地势,只得跟着人家乱走,也不再和夏日雷同乘马匹,常常借故落到马队后面,沿途留下记号,金兵对他亦不甚留意,一路行来倒颇自在。

傍晚时分算计已定,准备就在今夜盗刀,正想得美哩,忽觉脑后风生,五缕刚劲指力猝然从后袭来。

燕怀仙身子一偏,正想闪避,一脚却踏在山道边一块松动的大石之上:全念倏转,脚下加劲将大石震塌,整个身子便随同大石下落之势,骨碌碌的顺着山壁滚了下去,弄得满头泥沙,甚是狼狈,嘴里假作哼哼唉唉,偷偷抬目往上一看,只见一人站在山道之旁,正是夏紫袍。

燕怀仙暗叫侥幸,幸亏自己适时装假,否则亦被他看破自己身怀武功。夏紫袍呵呵笑道:“傻小子,走路也不会走,却往山下滚蛋怎地?还好这面山壁不深,要不然十条小命也没了。”

夏氏兄妹闻声赶至,齐叫:“燕五,你怎么了?”

夏紫袍道:“这小子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汉人铁匠?嗯,呆头呆脑的,只怕打不出什么好刀好甲。”原来他刚才自后赶来,见燕怀仙跟在马队后头踽踽而行,胸中疑心顿起,便出手试他一试,此刻见他这副模样,自然疑虑尽去。

燕怀仙拂拂身上尘土,七手八脚的爬了半天,方才爬上来,边自咕噜道:“这条路真个是惊险万状,处处机关,若非我从小练得一身好功夫,早就摔死啦。”

惹得夏家父子喷笑不已。夏夜星嘟着嘴道:“爹,昨天晚上你使的本领,怎么从没教过我们?”竟也看到昨晚那一幕。

夏紫袍长叹一声。“那种玩意,还是不学的好。”沉默半晌,又恨恨添上一句:

“都是些该死的汉人玩意儿。”

夏夜星道:“那两个怪模怪样的汉人都被抓起来了吧?他们怎地又叫你什么二师兄呢?”

夏紫袍脸上闪过一抹狞厉之色,刀疤突突跳动,阴恻恻的笑了几声,并不言语。

夏夜星不敢再问,连忙掉转话锋:“爹,你叫迪古乃把神刀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好不好?那家伙现在可神气了,摆出一副死嘴脸,好象他自己也是个宝贝哩。”

夏紫袍逐渐恢复平静,摸摸女儿头顶,笑道:“连你都没这个能耐,我又怎么行呢?

还是等交到粘罕元帅手中之后,大家再放心的看吧。”

燕怀仙心忖:“老家伙显然是奉命前来保护宝刀的,这下可惨了。”跟在三人马后,脑筋转个不已。

夏日雷道:“可惜妹妹还不是迪吉乃的老婆这样吧,妹妹今晚就去给迪吉乃当老婆,不怕他不把刀拿出来。”

金人野性未脱,对男女关系看得极淡,夏氏兄妹从小耳濡目染,自也没什么忌讳,倒是燕怀仙听在耳中,只觉得满不对劲儿。

夏夜星哼道:“打死我也不给那小子当老婆,贼头贼脑的,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夏日雷笑道:“妹妹就只喜欢四太子兀朮,人家可只把你当小孩子看呢。”

夏夜星居然红了红脸,却仍大声道:“我再几年也长大啦,到那时”又红了红脸“到那时”怎样,终究说不出口。

燕怀仙心中暗吃一惊。“算辈份,夏姑娘应该是兀朮的义侄女,怎能扯到一块儿去?”

转又想道:“金人反正跟野兽一般,还讲什么伦常?这对兄妹冉在金邦待下去,恐怕也要跟野兽差不多了。”暗暗摇头叹息。

夜晚扎营歇宿,夏紫袍自和那迪吉乃一个帐棚,帐外哨兵守卫严密,燕怀仙那敢轻举妄动,只望师兄弟快点赶上来,偷不成便用硬抢的。偏偏一路上走了二十几天,梁兴等人依旧踪影不见。燕怀仙心中着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倒和金兵逐渐熟稔起来,也学会了几十句金语,兀兀鲁鲁的满像回事。相处久了,但觉金人天真爽朗,作战时虽然勇猛骠悍,平常却像驯牛一般,吃苦耐劳,亦不刁顽使诈,相互勾心斗角。其中尤以隶属完颜亮麾下两名“谋克”之一的完颜福寿,最是与燕怀仙投契,待他简直如同亲兄弟。

完颜福寿生着一张粗犷的脸庞和一双粗糙的大手,却有一对孩儿也似和善的大眼睛,唱起歌来格外嘹亮好听。那些歌儿都是燕怀仙未曾听过的,彷佛草原上奔跑的野马,天空中飘动的浮云。

“这么平和的歌,会是杀人不眨眼的蛮人唱出来的吗?”燕怀仙往往听着听着,竟对金人侵宋这一事实感到迷惑起来。

唯一让燕怀仙反感的便只有完颜亮,这个夏夜星所谓“贼头贼脑的家伙”对待士卒恶声恶气,毫不体恤,对待两名领兵“谋克”和夏紫袍却是恭谨得很,满面谄笑,看久了真个令人生厌。燕怀仙寻思道:“此人将来若非大草包,便是大奸贼,两者必居其一。”

完颜亮却也很看不惯燕怀仙,尤其夏夜星成天“燕五”来“燕五”去,更令他妒火中烧,处处想找燕怀仙的麻烦,偏碍着夏氏兄妹两人,不敢有任何举动,而且他愈是如此别别扭扭,夏夜星便愈是对燕怀仙亲热,弄得他无法可想。

这一日出了太行山区,进入榆次县地面,道路逐渐平坦,马队行走速度加快,燕怀仙光着脚在地下走,走慢了跟不上,走快了又怕夏紫袍看出破绽,正自头痛不已,夏夜星却策马奔到他面前,唤道:“燕五,咱俩共乘一骑。”

燕怀仙还想推辞,早被夏夜星一把扯住,只得翻身上马,恰将夏夜星抱个满怀,但觉一股少女幽香直扑入鼻,脑中一阵晕眩,不由得忸怩起来。夏夜星却丝毫不当回事儿,笑问道:“燕五,你几岁了?”

燕怀仙道:“二十一啦。”夏夜星道:“我今年十四岁,你比我大几岁?”燕怀仙失笑道:“你爹没教你算数儿?二十一比十四大十岁。”

夏夜星想了想,道:“那你也不年轻了哪,应该娶妻了吧?”燕怀仙道:“却是未曾。”夏夜星怪道:“怎么会没呢?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没姑娘喜欢你,对不对?其实你呀,虽然细嫩了一些,人还是挺不错的,我要是汉人姑娘,倒说不定会嫁给你。”

燕怀仙忍俊不住,笑道:“我这样还算细嫩,汉人男子恐怕都是豆腐了。”

夏夜星撇了撇嘴,道:“唉,那些娘娘腔的东西,那还能算是人哪?”又道:“汉人姑娘像我这么好看的多不多?”

燕怀仙忍笑道:“当然不多,只不过”夏夜星一瞪眼睛,道:“只不过怎么样?”

燕怀仙搔搔头道:“汉人姑娘怎么说呢,都比较含蓄拘谨一点”

夏夜星却似听见了一句鸟言兽语,回过脸来,楞楞的望着燕怀仙。

燕怀仙忙道:“这个就是说汉人姑娘如果喜欢一名男子,嘴里一定不会说出来;如果认为自己好看,也一定不会那么说,而会说自己长得不好看”

夏夜星忍不住大笑出声。“她们有病哪?”

燕怀仙解释了半天,夏夜星只一径摇头,道:“这样多闷气?我以后才不要跟汉人在一起,憋都憋死啦。我爹说汉人都不是好东西,依我看,不但不好而且还怪得很。”

燕怀仙道:“你们毕竟还是汉人血统,有朝一日,终归要回到自己人那边去的。”

夏夜星又一撇嘴。“我才不是汉人呢,而且汉人不会打仗,迟早要被我们大金国消灭掉。”

燕怀仙见这小姑娘顽冥至极,不禁心头火冒,正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忽见右方土丘之后扬起一阵烟尘,马啼声如闷雷一般滚来。完颜亮顿时惊惶不已,呀呀怪叫,完颜福寿与另一名百夫长却连一丝表情都没有,沉着下令备战,两百名金兵立呈扇形散开,个个神色亢奋,活像一群倒竖鬣毛,随时准备出击的猛犬。

几在同时,那队人马已旋风般绕出土丘,竟是一队宋兵哨路“硬探”约有一百多骑,似也没料到会在此处撞见金兵,乍然相遇,竟全都呆住了。

夏紫袍正骑在燕怀仙身旁,哼笑道:“宋军真个是窝囊透了,一看见女真人就跟看见了祖宗一样”

话犹未了,只见宋军中飞出一骑,手擎丈八铁枪,有若一道闪电插向金兵右翼,众人眼不及眨,就听得一声惨叫,一名金兵已被当胸挑下马来。

完颜福寿也没防着这个宋军偏校行动如此快速,忙下令拦截,不料那偏校单枪匹马,全不惧金兵人多势众,竟一直闯将入来,长枪左挑右起,又戳穿了两个敌人的胸膛,忽地兜转马头冲向左翼,恰从金兵急急聚拢的包围圈中穿过,直取完颜亮。

完颜福寿赶紧纵马上前,飞抡骨朵,和那人交了一记“匡当”巨响声中,完颜福寿身躯晃了两晃,险些倒跌下马。那偏校却不停留,蹄飞烟扬,直从金兵阵后透穿而出。

金兵呼啸追赶,冷不防那人又蓦地掉转马头,撞翻了两名追兵,再度杀入阵中。

金兵左抄右包,硬是截不住他,反被他突荡得阵势大乱。

夏紫袍怪笑道:“好,没想到宋军中还有这样的人物!”飞马向前,径奔那将。

那人觑得他马近,将枪挂在了事环上,拈起硬弓,翻身“咻”地一箭,疾若流星,又准又狠,直射夏紫袍面门。夏紫袍反手一绰,将箭绰在手里,只震得手心一阵酸麻,心底暗暗诧异,竟不敢再追。

那人见他一把接走羽箭,也自吃了一惊,一带马头,矫龙般撞开金兵包围,奔回宋军阵中,高叫道:“女真骁骑也不过尔尔,有何惧哉?”

其余宋兵吶喊叫好,甚是得意。金人本重英雄,见他骠悍神勇,竟也纷纷喝采不迭。

远远只见他年约二十三、四,虎背熊腰,异常结实,脖项上生着一颗大头,方面长耳,眉毛又粗又短,双目中放出精光,威风凛凛,气势昂扬,有若天神一般。

燕怀仙心下钦佩,转向夏夜星道:“你还说汉人不会打仗,此人却如何?”

夏夜星也大为兴奋,笑道:“确是一条好汉,只不过脑袋瓜子实在长得太大了点。”

但闻夏紫袍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把头一扬,叫道:“某乃大宋平定军广锐偏校,姓岳名飞的便是。”

夏紫袍嘿然道:“此次南来,百万宋军之中只见得你一条好汉,可笑宋廷不会用人,竟连个小官都不给你当。也罢,今天且饶你一命,来日再决雌雄。”

那岳飞并不还嘴,但只哈哈一笑,长枪振动,又似要来突阵,偏那领队队将见金兵势大,心生畏怯,连忙喝令退兵。岳飞虽然满脸的不情愿,却拗不得长官命令,只得横枪在后,护卫宋军缓缓退去。

夏紫袍转脸向完颜福寿咕噜了几句,大约总是护刀要紧,毋须节外生枝的意思。完颜福寿甚为懊恼,抖了抖刚才被震得发麻的手臂,指挥金兵继续前进。

夏夜星摇头叹道:“你要是有那姓岳的一半威风就好了,唉”

燕怀仙心头一动,怪忖:“就好了?好什么?”

夏夜星却又道:“如果宋军个个都能跟他一样,咱们大金国恐怕未必能胜。”

燕怀仙笑道:“你当金人天生会打仗,宋人天生不会打仗,人都是人,又没谁生着三头六臂。说穿了不过金人生活过得苦,宋人太平日子过久了,如此而已。有朝一日若逼急了,只怕大金国再也没什么甜头可尝。”

夏夜星怔了怔,竟尔沉默下来,微微垂着头,首度显露出少女的静枻谧雅。

“喂,燕五”微风吹过的同时,她喃喃叫唤着,忽地回眸望了燕怀仙一眼,长长的睫毛下,反射着夕阳的光泽。

发丝拂过燕怀仙脸颊,富有弹性的躯体轻倚着燕怀仙的胸膛。在一个失神的剎那,燕怀仙竟忘了战争,忘了扰攘,只希望这条路能够永远这样走下去,越过山颠海涯,走入那没有忧愁烦恼的水晶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