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来者不善(2/2)

“无论修文与否?”

“无论修文与否。”

秦问继续问道:“武字何解?”

书生答得很快:“定功戢兵。故止戈为武。”

秦问叹一口气,反问道:“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财者也。呵呵,楚庄王已经是几百年前的死人了,他的话又怎么能用到现在?习武的武,现在已经是武功的武,是武学的武,不是那止戈为武,而是操戈了。”

书生虽常被人说愚钝,却也不是白痴,稍一想,便知道自己说错了,便改正道:“那武夫二字,或可解释为习武之人。”

秦问又问道:“习武便是武夫?何为习武?我读过这《剑术断流考证》,也读过《剑术正经》,也读过《假梓亭话》,也读过《百兵详解》,我算不算武夫?”

书生想点头,却又觉得不妥,自家先生是天底下学问最大的那几尊儒生,怎么算是武夫?于是又改口道:“那便改为学武有成之人。”

秦问于是又合上书,轻轻拿过一根木筷,放在掌心,双手合十。

木筷无声化为齑粉。

南源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没见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否则定是要大喊大叫起来。而书生倒只是一愣,随即无奈道:“先生,您这是存心为难我啊。我说一个,您便驳一个,我说习武有成,您就这样了。”

秦问笑眯眯地拍拍手,饮下最后一碗茶,笑道:“读着读着就成了,也没什么意思。你若是想学,我教你?”

书生摇摇头,“先生教过我的我还没学会,就不学新的了。”

“我就知道你是这句话,”秦问从袖间排出十一文钱,起身道:“不学也好,走吧,我还是和姓吴的说这些屁话去。”

书生抱起熟睡的南源,三人离开茶

棚,而来收拾桌子的店家看着桌上的铜钱,虽说奇怪为何多了一枚,却也没出门送去,毕竟做的是小本生意,赚一点是一点。

马车又缓缓驶向长安城。

————

瀚海医馆里依旧冷冷清清,宋意何抓药抓到一半,被楚玄云喊去后边帮忙做个药引。至于魏远书的伤,楚大夫出来瞥了一眼,撂下一句“死不了”,便再没理会。倒是宋意何欢天喜地地去了后厢房,也不知是病情吸引他,还是懒得给魏远书抓药。

魏远书穷极无聊,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怏怏地和白清江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可惜白清江总是出神,这让他很是无可奈何,毕竟这位白捕快除了和人动武,其余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在翻开所有药柜又合上、折一只纸鹤送给过路孩童、和白清江讨论长安什么酒最醇而无人回应、用手指在桌子上敲出一曲十面埋伏后,魏远书开始数瀚海医馆门上的纹路。

这事情倒是很好打发时间,在他数到第七百六十道的时候,白清江终于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魏远书随口回道:“数数。”然后继续数。

数到第两千道的时候,一个魁梧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很不爽。

“麻烦让一让,挡着人了。”

一个沙哑声音响起,语气平静,

“请问这里是瀚海医馆吗?”

魏远书抬起头来,笑着道:“医馆是医馆,可惜大夫忙得很,大概是没空搭理你们的。”

白清江依旧出神。

来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剑客,身材魁梧,却长着一副郁郁不得志的脸,两只眉毛垂下来,若是再长一些,就活脱脱是个丧门星了。

“请问二位是巡捕司的人?”

魏远书指了指身上有些破烂的官服,笑着道:“巡捕司魏远书,”又指了指白清江,“巡捕司白清江。”

中年剑客点点头,继续问道:“请问赵稼是否在此处?”

魏远书直起身子向后一仰,靠着椅子,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笑着说道:“你问了这么多,是不是我也该问你几个问题,好礼尚往来?”

中年剑客忽的笑了笑,笑的极为不屑,“巡捕司也讲礼?”

魏远书笑的灿烂和煦,“巡捕司讲理不讲礼。”

中年剑客没有饶舌的心思,冷冷道:“在下青玉洲常戊,奉师命带赵稼回去,这算不算合理?”

魏远书哦了一声,脸上笑容不变,“你说是就是?我说我是巡捕司的,我就是了?”

中年剑客看向魏远书的眼神越发不善,“莫要开这些玩笑。”

魏远书笑的越发灿烂,“青玉洲弟子依着盟约,入皇城前要先与武备监或巡捕司报个信,我可没听过武备监提起过常戊这个名字。”

中年剑客一时语塞,冷冷道:“事出突然,昨晚”

“昨晚昨晚,”魏远书打断他的话,“昨晚出事我知道,这和你不守规矩没关系。”

常戊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一字一句道:“在下青玉洲常戊,因师同门弟子在长安遇险,奉师命来接她回家。”

魏远书收敛笑容,淡淡道:“这多好,常大侠不愧名门正派。”

常戊本就不是什么温吞性子,此时忍着不耐烦和魏远书讲话,也是因为身处长安城,思及赵稼伤势,他懒得与魏远书计较,冷冷道:“可以让我带赵稼回去了吗?”

魏远书揉了揉因为数木纹而有些疲倦的双眼,随口道:“不能。”

常戊眉头一皱,厉声道:“你!”

“哎哎哎,别着急,”魏远书起身指了指后院,“我说不能就不能?我是巡捕司又不是太医院,你得去问大夫,懂不懂?”

常戊冷哼一声,不理会他,径直往后院走去。魏远书跟在他身后,笑着道:“常大侠,你可莫要着急,大夫看病也不希望别人打扰。”

常戊没理会他,径直推开门,却看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手执一柄银刀,要划破赵稼手臂,当即脸色大变,怒道:“大胆!这是作甚!”

宋意何似乎是没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也没说话,也没抬头,而是继续动手。一旁的楚玄云此时比常戊脾气都大,一掌拍向门口的常戊,劲气四溢。

常戊脚尖一点,抽身后撤,拔剑在手,楚玄云站在门口,看着魏远书一脸疑惑,怒道:“魏远书,什么人你都敢放进来,别做捕快了,做老鸨吧!”

魏远书一脸委屈,“楚大夫,你这儿也不是红袖招啊。”

楚玄云怒气冲冲,“你还敢顶嘴!”,随即看着一脸戒备的常戊,愤愤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病,要不要我给你也治一治?”

常戊一愣,正要发怒,却想起这里是瀚海医馆,而这人方才展露的掌力高深,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剑尖指地,神色疑惑道:“楚玄云?”

楚玄云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不善: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