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六月十六(2/2)
阎复待人素来得体,与一众捕快都称得上君子之交,对时若闻也多有敬意,两人也算有些交情,反正时若闻也不着急去京兆府,干脆转身走近那茶摊,要了一壶清茶,笑着道:“你倒是有兴致,来这儿喝茶。”
阎复举了举手中茶杯,笑着道:“以茶代酒,敬神捕大人一杯。”
时若闻苦笑着摇摇头,“你也来取笑我。”
阎复饮尽清茶,笑着道:“这是什么话,莫非时大人对这神捕还不满意?”
时若闻心思一动,笑着道:“神捕自然是好位子,只是有些觉得我有些,不太适合罢了。”
阎复疑惑道:“这话从何谈起,你若是配不上,难道这司里还有第二个人比你适合?莫要开这玩笑,你那庆功宴可躲不了,待到这些忙碌日子一过,我可得去你那儿喝几壶好酒。”
“好酒你得找穆大人,我可没有,”时若闻笑着道:“其实这神捕大家都做的,我看黄真也屡立大功,实在不行,梁捕头以女子之身居神捕之位,不也是一桩趣事?”
阎复笑着摇摇头,对他的话有些异议,“黄捕头自然是巡捕司做事最认真的,前些年也确实很有些大案,案主都指名道姓要他破。只是他未免太过方正,若是做了神捕,我们只怕要累死。况且纯以功劳论,你在西域做的那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的清楚,江湖上尚且称你为‘九死一生’,我们这些人,其实都很尊敬你的。”
讲到此处,阎复饮下一杯清茶润了润喉咙,继续道:“至于那趣事,还是别了,我们那位皇帝陛下宫里的趣事已经不少了,坊间都有话本了。”
时若闻笑着点点头,不经意看一眼四周,笑问道:“延寿坊倒是清净。
怎么,这儿江湖人不多?”
“不多不多,”阎复随口答道:“碧落楼登记在案的一百三十二人,有点真本事也就那十来个。”
时若闻点点头,又问道:“这里离宫城颇近,想必也没什么邪道人物,你倒是清闲。”
阎复笑一笑,说道:“哪有什么邪道,敢自称邪道的早在百年之祸里被宰完了。这儿倒是有几个走邪门歪道的,不值一提罢了。”
时若闻点点头,“这倒也是。昨个我下乱葬岗,还见着那位楚姑娘,也不知算邪道还是歪道。”
阎复也听过楚红药大名,笑着道:“人家好歹恶名在外,哪里是这里几个比得上的,真比起来,楚红药是红袖招,这里那几个最多算胭脂巷。”
“胭脂巷?”
“要不然呢,难不成是皇帝后宫?”
时若闻饮下一杯茶,“莫要谈了,你身后可看得到紫禁城的城楼。”
阎复倒是丝毫不惧,笑着回道:“我朝可没有文字狱,时大人莫要唬我,我胆子小,受不得惊。”
时若闻打趣道:“你还胆子小,当初十五州大选,和你一齐的可都见识过你的本事,别的不说,敢直面数十床弩,我可佩服的很。”
阎复嘿嘿一笑,并不做答,转而道:“时大人,我看你换了柄刀,哪来的,瞧着是好东西啊。”
时若闻低头看一眼弄晴刀,笑意之中多了几分苦涩,“这自然是好刀,御赐的好刀。”
提起御赐,阎复倒也没什么恭敬,哦了一声,“我说呢,比你原来那柄好了不止一点。唉,我有空也得换把剑。”
“蓝白坊不少好东西,”时若闻一边起身预备离去,一边说道,“实在不行,找那位钟先生去。”
阎复也起身,拱手道:“那位天下第一铸匠?晋州穷地方,我可用不起,算了算了。时大人,有空找你喝酒。”
“好说,管够。”
京兆府依旧忙碌,几个配着礼部腰牌的大声争论着什么,似乎是朱雀大道的事情,讲些“九贡九赋”的话,反正时若闻是听不懂。
进了京兆府,时若闻就见着陈耐轩在大堂中训斥下属,模样威风极了。昨日那两个小吏不在其中,或许是逃过一劫。
而陈耐轩远远看见时若闻,神色微动,草草了解了今日的训话,便喝退左右,朝快步走来的时若闻拱手道:“时大人来的倒早。”
陈耐轩面子功夫做的足,时若闻自然要有些荣幸神色,“陈大人过奖,身负重任,不敢放松片刻。”
陈耐轩脸上浮现一丝莫名笑意,也不知是笑时若闻,还是笑那所谓重任,“时大人尽职尽责,本官定要向东宫和皇上好好美言一番才是。”
时若闻神色不改,笑着道:“都是朝廷官员,这也是在下分内之事,何来美言一说。陈大人,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去紫禁城做事了。”
陈耐轩养气功夫颇深,手抚长须,笑着道:“也好。”随即取出一卷文书,盖了京兆府“长治久安”的官印,交到时若闻手里,语气玩味,“时大人,请吧。”
时若闻一言不发,接过那文书,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紫禁紫禁,也不知禁不禁得了狼子野心。
朱雀门在长安城中,实则有些象征性的味道。南通中原,北至紫禁。纵使如此,门上也没有多少华贵装饰,倒不是节俭,而是无须如此。
今日值守朱雀门的禁军换了一拨,时若闻昨日在燕北知处知道了禁军换防的时间,和那十三支禁军的各自作用,最令他意外的,是紫禁城中还有一支名为“斯文”的古怪队伍,这名字未免和禁军中的刀枪剑戟太过相斥。
时若闻交了文书,那守城的士卒也并未和他多说半句话,直至城楼上传来一声“过”,那士卒才微微躬身,语气平淡,“时大人,请。”
时若闻笑着点点头,走进这座宏伟宫城。
外边那士卒的态度倒是与昨天无二,只是自己好歹顶着宫城巡防的职务,昨天没有文书也就罢了,今日为何仍是如此态度,倒有些近乎冷漠了。
时若闻不免想到燕北知身上去,这位兵部大员之子,在长安城的风评倒是不错,不是那种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能做到统领,想来也不只是借着父亲名声,应当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为何在这事上有些过分计较,倒像是泼皮的作风了。
时若闻走过第二道城门,瞥见禁卫眼中过分的冷淡神色,一时有些好奇:莫非燕北知真应昨天的事情生了气?这可稀奇,若是时若闻有心借题发挥,昨日自己能借皇上压他,今日说不准就能借朝纲国法收拾一个不服皇命的燕北知。
只是走过那道不算短的广场,看过两幅壁画,时若闻除却见着禁卫大营前的睚眦石像外,还看到了静候多时的燕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