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长安暑意重(2/2)
而魏远书低头仔细看着纸鸢,仿佛这上边有什么绝世武功,丝毫未发觉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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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眼前人说这句话时,眼神决绝,带着一丝不忍离去的悲伤。
他低头瞧着纸鸢,半晌才问道:“你要去哪儿?”
宋意初笑着说道:“家里在南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我得去看看。”语气平淡,似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魏远书看到了宋意初今日身上穿的素色,却未曾发觉她身上似乎只有素色,连腰间的荷包都不是喜欢的红色。
“南边那么远,三天回得来么?”
“也没有很南,隋州而已。”宋意初拍了拍纸鸢,笑着道:“你把这纸鸢带好了,我回来找你要。”
魏远书眉头一挑,抬头问道:“回来?你现在就要走了吗?”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意料之外的喜悦,只是这喜悦未免有些残酷。
宋意初淡淡地嗯了一声,点了点蝴蝶纸鸢的翅膀,直直地看着魏远书的眼睛,轻声道:“能不能送我出城?”
魏远书自然马上答应,他只怕宋意初影响计划,此时能送走是最好不过,只是又深感羞愧,一时觉得自己卑劣无耻,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说道:“你此去隋州,一路小心。”
宋意初咬着嘴唇笑了笑,调侃道:“这话不该留着城门口说嘛,怎么,急着赶我啊?”
“没有没有,”魏远书连忙摇头,“哪里的话,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旋即又觉得有些说不下去,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嗯了半天,小声说道:“就是,一路顺风的意思。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宋意初也没少见魏远书手足无措的样子,此时却显得格外开心,指着城门道:“带路吧,魏大捕快。”
魏远书嗯一声,攥着纸鸢走在前边,宋意初背过手去,轻轻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出城墙阴凉处,被头顶太阳照出的影子也是一前一后,宋意初低着头,眼波流转,笑着提起裙角,伸出脚去,踩着身前人的影子,一步一步,亦步亦趋,不亦乐乎。
大抵是烈日太灼,魏远书抬手把纸鸢向后举高,正遮住宋意初头上的炎热,蝴蝶纸鸢挡不住所有光亮,却把自己身上的纸张纹路映的清楚,宋意初发觉眼前的两道影子消失,撅着嘴抬起头,瞧见那纸鸢,却又笑了。
她仔细盯着那杂乱纹路,摘了其中几条,伸出手轻轻地在空中画出来,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凉”字。
她又看向身前举着风筝的人,把那个歪歪扭扭、并不存在的“凉”字轻轻地贴在他背上。
长安尽暑气,愿你得清凉。
魏远书送走宋意初时,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不舍。城门口处熙熙攘攘,纵使此时是一日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安定门依旧是拥挤的,周遭的空气中充
斥着夏日闷热的气味,魏远书身处其中,穿着一身黑袍官服,却提个蝴蝶纸鸢,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只是他不在乎这些,在送走宋意初之后的短暂伤感后,一股浓烈的不安弥漫在他心头:距离他吹响那声哨子已经过去了很久,午后的烈日已经有向西而去的征兆,但城外应有的回应却至今未曾发出。
魏远书站在城门不远处的空地上,左手举着纸鸢挡住日头,右手摆弄着剑穗,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瞧着这位年轻捕快举着一只蝴蝶纸鸢,嘴里念念有词,不免感慨一句“挺俊的小伙子,就是脑子有点毛病。”,而周边巡防的官兵们,虽看不懂这位巡捕司的爷是出了什么毛病,不过也乐得自在:换了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少不得上来训斥。
官兵们想着混日子,这日子却偏要给他们找些事情做。门口查点文牒的老吏在城门处查验的不甚认真,却也靠着老道经验查出来几个小毛病,只是这些客商银钱使得熟练,自然也一时各自欢喜,不过接下来这一支十六人的商队却有些奇怪。
“叫什么,从哪来,什么货物,多少人,几时离去。”老吏头也不抬,翻开手中册子最后一页空白,随口问了几句,对面那人答的倒也爽快:“在下黄叶,波斯来,运些毛皮和杂物,万寿节过了就回去。”
老吏闻言一怔,倒不是答的有问题,就是太流利了点,抬头一看,却还真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从怀里掏出一份文牒,双手递给老吏。老吏接过文书,掂量掂量文书下边的薄银,一边笑着道:“阁下这官话,倒是比我这个汉人都流利。”说罢,打开文书,证过身份面容,继续问道:“西市可有备案?”
这波斯人年纪不大,蓝色束额之上虽无镶嵌,老吏却瞧得出来,这是极其名贵的缎子,做工也精细雅致,不比什么宝石来的便宜,身上的衣裳则是汉家衣裳,却没有不伦不类的味道,配上那副异国面孔,到有几分俊美的意思。
“不是一般人。”老吏心中下了结论。
这黄叶看上去经验颇为丰富,流利地答道:“西市备案也是这名字,去年也来过贵国的。”
“嗯,黄叶,波斯,有的。”老吏翻开西市外商那一册,确实在上边找到了黄叶的名字,点点头,正要写下凭证,却瞥见那车队上的货物,一时生疑,停笔问道:“那车上的,是皮毛杂货?”
“是我国特产的一些动物皮毛,换些瓷器回去。”
老吏点点头,笑眯眯地指了指不远处的魏远书,说道:“那位是上司,大官,不好直接过,麻烦查验一下,可好?”说罢,也不等黄叶答话,朝身旁官兵使个眼色,那官兵点点头,带几个持矛士卒,越过黄叶,走向车队。
黄叶刚要说什么,老吏却又道:“我听阁下的官话很是不错,是从哪学的呀?”语气温和,似乎只是寻常寒暄,配上苍老面容,似乎暂时压下了黄叶的紧张。黄叶恭敬地答道:“是在圣天子开办的学院所学。老先生,我这货物可有什么问题?”
老吏心想:大暑天运皮货,运的量还不少,这哪是问题,是毛病。脸上却依旧挂着和善甚至有些慈祥的笑容,回道:“没问题,就是那位大人在这边,我也不好直接过。你说的学院,可是那官学?哦,怪不得,圣上大兴学堂,连外国人都可以入学,实在是我们的运气啊,你说是不是。我家也有个读书的孩子,他的官话还没你的好,唉,实在是个蠢蛋,上次先生布置课业还敢逃,我回去还得再抽几巴掌……”
老吏絮絮叨叨间,那官兵回来,耳语几句,老吏点点头,转过头来,笑着继续对黄叶道:“货没毛病,不过且容我再多问一句,你们这十六人住哪?”
“就住怀远坊。”黄叶似乎有些着急,“老先生,我们路上已经有些耽搁……”
“哦哦,请吧请吧。”
黄叶面色一松,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西方的礼节,又用波斯话向身后吆喝几声,便过了这处,往城内去了。
这十六人走后,先前查验的那官兵凑到老吏身旁,好奇道:“老程,有问题?前边的查一查不就过了么。”
老吏笑着摇摇头,把手中写完的册子放下,揉了揉手腕,打开新的那一本,小声道:“前边的加起来,都不一定有这小子身价高。六诏出的事上头也讲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事关远客,又是贵人,仔细点没坏处。不过也大概是波斯哪家哪户出来历练的,也没什么好查的罢了。”说罢,提起笔来,不再理会这事,继续干活了。
而黄叶过了城下关,远远瞧见举着个蝴蝶风筝的魏远书,这位异国来客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随即垂下左袖,手中多了一枚青色圆环。
魏远书也静静地瞧着这个波斯的货商,心中也是一笑,松开缠绕在手指上的剑穗,将右手背到身后,屈无名指,食指压中指。
二人不言不语,旁人没见着这对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吏依旧在查验度牒,士卒依旧在值守,城楼与望楼瞧不见这小动作,也不知道,那所谓皮毛之间掺着的,是奇珍青鸾羽。
黄叶脚步不停,继续往城内走去,而魏远书举着纸鸢,心想:“这纸张纹路还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