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授业非传道(2/2)
这几句话便近乎斥责了,吕答应用尽平生最大力气点了点头,恭敬道:“记住了,大人,哦不,师父。三思后行,除恶务尽,不杀捕快,不做捕快。”
时若闻听得一声师父,百感交集之余,只觉得自己又老了十岁不止,他苦笑着摇摇头,略带歉意道:“我这个师父不称职,刚收徒弟,就要徒弟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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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吕答应满脸疑惑,问道:“师父要我做什么事吗?我一定做到。”
时若闻指了指长安城,说道:“我要你明天日出之后,去东市找一个叫苏木合的关外客商,然后把这个给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骨制的小哨子,交给吕答应,随即继续道:“你和他说,西域的格里安,逐鹰者,以天神之骨为证明,来请他实现他的诺言。”
吕答应听得满头雾水,乖乖的重复道:“西域的格里安,逐鹰者,以天神之骨为证明,请他实现他的诺言。”
时若闻继续道:“你要让他马上送去你凉州城,一刻不能耽搁,一路上不得怠慢,不可轻视。到了凉州城,找一家名为‘赤羽’的铁匠铺子,找一个叫高月的人,记住了吗?”
“去凉州城,不可怠慢,不可轻视。赤羽,高月。”吕答应重复几遍,牢牢记住,回道:“记住了。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啊?”
时若闻并没有回答,他隐约觉得夜色开始褪去了,他还要在日出前回巡捕司:“苏木合欠我一个诺言,其他的你不必多问。现在盘腿坐好,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说话,也别叫喊,就是下一刻要死了,也不能吐半个字出来,明白么?”
师父语气严肃,徒弟哪里敢多嘴,当即点点头,盘腿坐下,闭目闭嘴。时若闻悠悠地叹一口气,面色悲凉,心中不免嘲笑自己杞人忧天,搞得像自己要死一样。
定下心神,时若闻站在吕答应身后,心道:“先师周庭在上,时若闻今日将百尺天玄功传于此人。若闻不传他道、不教他礼、不与他言前尘因果、师门渊源,唯愿他能走出自己的路来。若闻自知有违礼法,天诛地灭,我一人承担。”
说罢,运气于掌,自吕答应天灵盖一掌拍下。吕答应只觉脑袋一热,旋即双目、唇齿、喉舌似要炸裂,又感觉五脏翻江、六腑蹈海,骨肉当中似乎沸腾一般,又仿佛有人在体内横冲直撞,直向四肢而去,待到往指尖脚底转过一圈后,又停在自己肚子里,刚刚安分一阵,就又感觉腹中绞痛,随机听到时若闻沉声道:“用心记下这气机流动的方向。”
吕答应不敢怠慢,一边忍着怪异痛感,一边死死想要记住。无奈他天资算不得好又没受过这么大的折磨,干脆放弃记下这气机流动的路线,只记住身上痛的地方,断断续续也算是把这活儿粗略记了个十之八九。
约莫一刻钟过去,时若闻收手调息,见着吕答应龇牙咧嘴的模样,心中有点好奇:这百尺天玄功重根基内力,初时可能疼痛,但他运功模拟经脉运气的路径数次,之后应当已经经脉有序,会有快感才对,难道他资质差到这种地步?
殊不知,吕答应记不住经脉运气的线路,就去记疼
痛难忍的地方,心中越疼记得越牢,记得越牢自然就越疼,也亏得他吃过苦、挨过打,想出这种没办法的办法,总算记下这武功路数。感到时若闻停下手之后,吕答应终于张嘴想要大叫,却只是长出了一口浊气,身上的疼痛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没有半点想象中的血肉模糊的样子,反倒是力气大了点,看东西也更清楚了。
时若闻再看天际,远处已隐约有亮光,当下不敢耽误,急急嘱咐道:“这武功尚有口诀,但为师有要事在身,需得马上离开,暂时不能教你,你只需记住‘危楼高百尺’这一句便好。你日出后马上去西市,按我说的去做,但今天的事情,在到达凉州赤羽阁,见到高月之前,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见到高月后,一切自然明白,她会教你下一步的事情。”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吕答应见着这个便宜师父,其实才数个时辰罢了,但他又是逃窜、又是治伤、又见着客栈死尸,小小年纪不免感到迷惘,江湖之大,却唯独是时若闻放他生路、救他性命、教他武功,给他一条道路,此时早已将时若闻当做父亲一般,只是他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见他离去亦不哭闹,只是忽的拉住时若闻的手,小声问道:“师父,你昨天说要给我起个新名字,能不能现在就起啊。”
时若闻握着这有些糙茧的小手,心头一暖,一时不知道带他走上江湖是对是错——周大人当年,会不会也迟疑过?他看着这个长相平凡,唯独一双明亮眸子的少年,没看到自己的影子,只看到一个乖巧的孩子。
他想了想,温和地说道:“师父也是个粗人,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好名字。吕答应这个名字虽难听,却是你本名,我去一个答字,改‘应’为‘隐’愿你遇事多加隐然,平平安安,你说好不好?”
“吕答应,吕隐。”吕答应叹了一口气,故作无奈道:“师父你起名字的本事真差。”实则心中也是欣喜,只是比不过离别之情,此时胡乱调侃几句,也稍稍冲散了这莫名其妙的感伤氛围。
时若闻哈哈大笑,将心中担忧扫尽,不再陷入所谓离别感伤中,虽有千言万语和这个徒弟讲,却也只嘱咐一句万事小心,便匆匆离去了。
吕隐小声念了几句自己的新名字,抬头看了一眼时若闻离去的方向,小小少年前路漫漫。他握紧骨哨,往西市的方向去。
此时,东方已然泛白,而时若闻一身夜行衣,若是就这样回巡捕司,只怕要惹麻烦。他趁着夜色还没有散去,从坊间一户人家顺了一身衣裳,留下一块碎银,穿在身上倒是挺合身,比巡捕司的官服舒服的多。
待到他赶回巡捕司的时候,东边已经有朝阳的霞光了。长安城在这一刻展现出与夜里不同的景色来,显得生机无限。这一道朝阳仿若一声信号,熟睡的百姓开始新的一天,推窗声,叫卖声,嬉笑声,街上的人影被朝阳照的金黄。时若闻一边担心着吕隐,一边佯装无事走进巡捕司的大门,还和执勤的捕快打个招呼。
那捕快问:“时捕头,您什么时候出去的?”
时若闻就平静地答道:“不多会,出去走走。”
只是一进到里边,时若闻就马上沿着稍微隐蔽些的路,回了房中,换过巡捕司的圆领黑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反复想起之前的事情,觉得自己太过着急,还不知道吕隐这个孩子究竟品性如何,万一只是瞧着善良,实则懦弱呢?时若闻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没有多读些书,如今连徒弟都不会教。
他长吁一声,直直倒在床上,一时间竟有些伤感起来。这伤感并未持续多久,穆关陵招牌的锣鼓声就在耳边响起。
虽然不懂穆关陵为何执着于用锣鼓宣告众人集合,但时若闻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配好兵器,去了伏熊楼前。只是到了那处,除却难得穿着正装的穆关陵外,还多了一个生面孔。今日穆关陵身着龙睛鱼紫色的指挥使官服,窄袖正冠,负手而立,面色难得严肃起来,只是身边的锣鼓不伦不类。
穆关陵本就身材高大,隐约有鹤发童颜之相,虽年岁老,但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一时间竟盖过脸上的皱纹,此时的穆关陵,才有了几分时若闻当初在西域时见到的威严。然而这样一个老者,也没能掩盖身边那位宫中内侍的阴冷气质。
时若闻听着锣鼓,便急急赶来,并没有半点耽误,其余人等来的就要慢一些了。穆关陵远远见着时若闻,笑着对身边的宦官讲了几句,时若闻虽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但看两人动作,似乎是旧识。然而时若闻走进了才发觉,这宦官虽微微弓着身子,但并没有老态,约莫着三四十岁,面白无须,瞧着颇为和善,眼角几道皱纹透露一点年龄,手中拂尘瞧着分量不轻。
时若闻一走近还未行礼,穆关陵就先笑着道:“韩公公,我说的不错吧,黄真虽然恪守规矩,但也重仪容,万万不会是第一个来的。我远远瞧着,就觉得像是若闻。”
那韩公公笑着点点头,先对穆关陵道:“我哪有你了解他们。”继而又转向时若闻,语气温和道:“不过我倒是认识时捕头,只是当初时捕头还是少年英杰,一晃二十三年了,我们却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