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赠剑为初心(2/2)

所谓赴职,实际只是贬谪而已,当年长安城里的大乱,被遮掩的十分完美,故而这些年轻一些的,就只知道时若闻是临危受命,远赴西域维护秩序的前辈,哪里知道那是一场不该发生的变迁。

时若闻并不说破,现实意义上,他也的确是去那儿做捕快的。他顺着魏远书的话,平静道:“‘格里安’这个称呼,是从极西之地传来的,若是翻译过来,也就是守护者一类的意思,其实咱们做捕快的,也都称得上百姓的‘格里安’。西域的往来客商,有一些是从极西之地远道而来,或贸易,或探险,但西域一带凶险万分,匪盗往往成群占据道路要点,劫掠过往,杀人无数,其中又有江湖上所谓的‘漠鬼’宋午,‘十三连城’韩君度等,这些人或为中原武林不容,或去往西域有所图谋。西域是律法难以通达之地,故而这些人行事乖张邪恶,犯下大案无数。”

韦肃自小也听过西域,那里漫天风沙,烈日灼烧每一寸土地,水源重于黄金,但西域的故事却不多听。时若闻继续道:“所谓守护,其实也只是尽职尽责。我赴西域都护府任职的第十二年,赵渊圭来了西域。”

赵渊圭实则是武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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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武林数十年前一桩祸事的始作俑者,韦肃与魏远书当时虽是孩童,但也算是亲历过那事。赵渊圭为江湖名门“春风渡”的弟子,所谓春风渡,是江湖中一个隐世宗门,往往渔樵江渚之上,不过问世事,门中弟子皆是文武双全的人物,所谓春风渡,即是宗门名字,也是江湖赞誉,有词道: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这赵渊圭身处其间,本也是翩翩公子,却某一日性情大变,设计残杀同门,春风渡上血染江,而后意欲一统武林,作出许多恶事,被当时的几个江湖豪侠偶然撞破,拼死打伤,逃出关外。

此事是江湖公知,故而时若闻并未多加介绍,继续道:“赵渊圭此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可谓十恶不赦,但其智谋无双卓绝,实在是我所见过最为阴毒的。他施计收服诸多强盗,后来野心太大,想要从西域的商路上攫取财富,积累实力,都护府拦在他面前,让他不得如愿,他于是要刺杀都护府的都护,也就是如今当朝兵部侍郎,郑朔大人。”

这个魏远书倒是熟悉,韦肃却不太清楚了,魏远书笑着解释道:“郑朔大人可是兵部的大人物,你若是有机会会见到的,早年管理西域都护府,皇上还很器重他。”

时若闻顿了顿,继续道:“郑大人为官果敢,我是很敬佩的。从得知赵渊圭逃入西域的时候,我就直觉他要再犯大事,后来果然接连传出几个大盗枭首的消息,还都是盘踞一方的恶匪,我预感乌垒城有难,就设下局,却只杀了他一个替身。”

“后来他使毒计,绑了西边来的客商几百号人,其中还有几国特使,要与我国建交的。我去解救,却中了计,死了诸多兄弟,被捉到他的藏身之处。他不知我体内寒气,给我服下寒魄散,要我替他杀郑大人。我当时体内寒气已经积攒不少,却还没到发作,这一昧寒魄散,引得寒气失控,我因祸得福,拼的伤重,锤碎了他的天灵盖,报了仇。此事实则极为侥幸,我害的一众捕快死在大漠,却阴差阳错杀了罪魁祸首,引以为耻,再不提起这事,若非你们问起,我也不会多讲。”

时若闻语气平淡,即使是讲起自己中计,也只不过是顿了顿,但韦肃隐约瞧见时若闻的手颤抖了一下。魏远书引起时若闻伤心事,有些愧疚神色。

时若闻并不在意,继续道:“后来救出一众客商使节,他们就称我作‘格里安’或是‘格里安斯’,这些人起名大多带个斯字,也不知那是不是斯文的斯。”

韦肃本想知道些细节,却不愿再引起时若闻的伤心事,转而道:“魏捕快,你又为什么做捕快呢?”

魏远书露出一个古怪表情,道:“你不常和司里的捕快一起吧。”韦肃奇怪道:“我除了练武就是巡查,今天是我第一次外出办案。”

魏远书转头笑了笑,像是不好意思,说道:“我做捕快,是因为我爹不许。我从小顽劣,和我爹作对,我爹那性子,你是不知道,比我都差。我们俩从小斗到大,他不许我做捕快,说这一行刀尖舔血,我做不来,我就偷偷去找穆大人,让他引荐我。唉,说来惭愧,确实做

得不好。”

他倒是敢承认,不过时若闻却道:“你虽然不是抱着和韦肃一样的愿望来的,但做的事情却正是如此,也算尽忠职守。”韦肃附和道:“是了,江湖上对你有个称号,叫‘小魏神捕’,用以和魏神捕分开讲。”

不过魏远书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号,一脸嫌弃道:“起什么不好,起个小魏,见人低一头。”旋即吐槽道:“魏大神捕在家里样子你们那是真没见着,现在也不钻研什么武学了,天天去长安各个地方淘拾那些古剑,也亏得明竹这次回来了,要不然天天在家里啃冷馒头,要不就去几个好友家蹭吃蹭喝。”

韦肃今日听楚玄云提起过明竹,再听到这个名字,一时好奇道:“明竹是魏捕快的妻子吗?”魏远书哈哈大笑,时若闻解释道:“明竹是小魏的妹妹,自幼在七情谷学医,但未到十五岁,还不能外出行医,故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个。”

韦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时若闻忽然记起来什么,道:“韦肃,你早上被我摔下去的那把剑,可是什么珍贵之物吗?”他方才听到魏西云收集古剑一事,就想起了这节。韦肃连忙摇头,道:“那只是普通的长剑,我才来司里不多时,佩剑还没发下来。”

时若闻点点头,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依着工部的性子,发下来要不少功夫,我害的你没了趁手兵器,也该补偿一把。”韦肃闻言连忙摆了摆手,连声道:“这哪里好意思,那只是寻常铁剑,也谈不上多么趁手的。”

魏远书拍拍他的肩,说道:“行了,老时一言既出,不会改的,再说他藏货不少,走走走,去看看。”时若闻径直起身,半玩笑半认真道:“小魏说的你也听到,别不给我这个面子。”韦肃只得连声道谢,跟着二人走出濒湖楼。

三人慢慢走在巡捕司的宽阔道路上。时若闻走不快,魏远书就一边走一边讲些巡捕司的旧事趣事给韦肃听,韦肃虽来了数月,但为人其实十分内向,不多言语,此时结交新朋友,也是格外开心。一行慢慢走到时若闻住处。

时若闻身为巡捕司三个知事捕头之一,又有皇上御赐的腰牌,却也只是住的地方大了一点。打开房门,只床边一柄横刀,屋内一床一桌,衣柜书橱,几样起居用具罢了。魏远书指着空空的茶壶,一脸严肃地对韦肃说道:“这就是老时为数不多的的缺点。你瞧瞧,茶水都没有,就招我们来了。”

时若闻笑着回道:“你什么时候改喝茶了?”魏远书十分熟练地坐下,一边招呼韦肃坐在身旁,一边道:“我不喝,但韦肃一定是喝得。”

韦肃奇道:“这你怎么知道?”魏远书十分臭屁地指了指身上的官服道:“天眼无漏嘛。”时若闻给两人沏些茶水,向韦肃解释道:“他猜得,你身上有茶香味,只不过自己闻习惯了而已。”

韦肃恍然大悟,解释道:“这倒不是,这是家里的惯例,外出远游的子弟,都要佩上家里做的香囊,日夜贴身,以保平安,这香囊里是特制的茶叶‘玉尘光’,香味浓,只是不好喝。”

时若闻并不坐下,而是打开书橱下边一个抽屉,一边说道:“不过玉尘光能解毒,那是就不论好不好喝了。哎,对了,韦肃啊,你练得剑法是走那一路的?”韦肃答道:“师父传我的剑法,讲的是生生不息,走轻一些的路子。”

时若闻嗯了一声,打开最下一个夹层,抽出一个狭长的褐色盒子,不过上边还沾了好些灰。看上去好久没碰了。时若闻拍了拍盒子,又吹走上边的灰,露出上边一行字来,转身随手抛给韦肃,韦肃道一声谢,双手接住,仔细端详。

这长盒通体褐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通体木制,也没有铁锁,只一个小巧的机括锁住盒子。上有一行刻字,只是瞧着颇为繁杂,韦肃不识,魏远书却识得,这是古金文,读了出来,是“江海凝清光”五个字,只是是什么意思,魏远书也不知道。

时若闻又从柜子里取出一把泛着银光的钥匙,递给韦肃,解释道:“‘江海凝清光’是西域都护府所藏的一件珍宝,郑朔大人念我有功,赐给我的,至于来历,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能温养兵刃,保其不朽”。说罢,把钥匙给了韦肃,示意他打开。

韦肃一脸期待地将钥匙插入机括。一声轻响,盒子应声而开,露出里面一柄长剑。这长剑无穗,泛着淡淡的寒光,却无寻常利器的杀意凛然,剑格处隐约刻着一叶小舟,不像搏杀所用,反倒有些高雅的意味,剑身之上,似有清波掠影,偏偏不掩锋锐,韦肃瞧着十分喜欢。

时若闻见他喜欢,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这剑道:“这剑是我在西域所得,原先是赵渊圭佩剑,我打碎他天灵盖,顺走这剑,留个念想。我惯用的是刀,所藏不多的几把剑里,也就这个最适合你了。我听闻离原先生的剑术有‘生生不息,近乎道矣’的美称,你想必也离不远。”

韦肃大吃一惊,这礼太过重,他万万是受不起的,时若闻瞧出他犹豫,直言道:“你莫要拒绝,你早间也算是救我一命,受得起。”

但韦肃心道:没有我,以时捕头的武功,那三两步路定是来得及的,这剑是那魔头佩剑,定然非同一般,我武功低微,怎得受得起?当下犹豫再三,推脱再三。魏远书最见不得这个样子,一把合上匣子,呵斥道:“正所谓宝剑佩佳人,韦肃你算不上佳人却也不是蠢人,若是真有心,就靠着这把剑打出个名堂,莫要让此等神物蒙尘,才算是对得起老时。”他一通胡说八道,总算是说服韦肃。韦肃亦是习武之人,见着神兵多三分珍惜,此时获此宝剑,欣喜十分。时若闻道:“你性子不错,这剑也算是得其明主。”又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是勉强笑了笑,说道:“莫要负了这宝剑。”

三人在房中坐了片刻,聊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待到时若闻身体恢复几分力气,便启程去瀚海医馆找楚玄云去。而韦肃获此宝剑,要回去试手,而魏远书则道自己要回家去,三人于是互相告辞,朝着不同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