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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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闻香教教都。
粗糙黑黄的大药丸在洁白细嫩的手间摆弄,就像是驴粪球放在白月盏中一样,让人见了别扭刺眼。
药丸身上被她用指甲尖划出了一个“叶”字,这东西每三个月就要吃一次,但这一颗拿在手上时夏翩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沉重。
“过了今夜再不吃下去,明日就不用再吃了。”心中的那个声音不再为自己鼓劲,反而开始了威胁。
那是自己的魂灵吗?
她不再看药丸上划出的字,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这一次,她不想像往常一样吞咽,她咀嚼着、品尝着、忍受着。那味道腥臭冲鼻,还带着一丝苦涩。又咬了一大口,她不仅自嘲,这解药会不会真的是一颗驴粪,自己是不是只是为这了一块屎,就眼睁睁的见死不救。
如果当时看着他跪在法场的地上等人砍,自己会不会放弃这颗像屎一样的解药?
当时是不是为了让自己能苟延残喘,才没有了追跟下去的勇气?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眼中的泪是不是被那难以忍受的味道逼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守寡”的那天起,就开始习惯了让眼泪流出来,但她知道,让这些眼泪流出来,会比憋回去好受一些。
昨日交差复命时主教说的话依然在脑中回响。
“想不到此趟叶声闻为教牺牲,这返本归源入到真空家乡倒是一桩美事,只是可惜了那一身的刚刚刺成圣甲...”
“本座让他去辅佐你办事,你二人本该相互照应...假若那圣甲能加以时日,必能为我教成就一番大事。”
夏翩跹惘然,她知道主教心疼的是那一身刺青,而不是叶声闻的命,在这里一条活人的命,竟然比不上几滴刺青的墨。
※※※
当叶声闻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家酒楼后面的马棚里。
运了运气他发现穴道已经解开了,怎么到这里的他不知道,什么时日了也不知道。
早间来喂马的小厮一进来,便见马棚子里竟坐了个人,这吓了他一跳,待得看了看那人的打扮,小厮上去没好气的一脚把他蹬倒,骂道:“大清早就这般晦气,哪来的叫花子!”
叶声闻坐起身来缓缓神,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赶忙双手伸向后背摸索着,把后背摸了遍,心里一定,皮还在。
叶声闻心里说那两人不是要给自己“卸甲”吗?可那夜接下来的事他就不知道了,但他清楚的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当时夏翩跹她走了,在完全可以应付的了的情况下,她走了。
叶声闻最爱自己的不求甚解,既然活下来那就是自己靠着福大命大造化大,绝对和别人不沾一点关系,反正是自己是挺过来了,如今看来似乎这筒子乱事已经过去了。
喂马小厮看这人赤膊的上身满是刺青,一会气呼呼一会又嘿嘿傻笑,看起来也不是个什么利害的主,就又卯足了劲狠狠地冲这叶声闻的头踹了一脚,“**的,小爷让你滚你听得懂不?”
叶声闻被他踹躺在地上,一轱辘的爬起来,那小厮举起拳头还要再打,却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脖颈间已多了一只扣住自己咽喉的手。
叶声闻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按在墙上,他邪笑着看着这人在手中挣扎,眼中含着绿幽幽的光。
喂马小厮双手抓着掐在自己喉咙上的手,两腿无助的乱蹬,就这样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小厮不再动了,耷拉着脑袋,四肢在空中无力的垂下。
.......
叶声闻忙忙乎乎换上他的衣服,还在怀里摸出了一串铜钱。把晕死过去的人抬到一边,他自马棚后门走到街上。
此时正是午间,街上商贩叫卖车水马龙,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两个穿着锦衣卫服装的人走过,似是在寻街,老百姓见了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这些人找茬子抓起来。叶声闻觉得肚子空空,找了半天走进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
跑堂的伙计过来招呼他,叶声闻摸摸那一串铜钱,要了一碗阳春面、半只烧鸡、二个咸鸭蛋。
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摆弄着筷子,想不明白刚才打骂自己的那个喂马小厮不知怎么就自己晕了。
他失了一会儿神,再抬头时发现面前站了一个男子。
那人看叶声闻瞧着自己,随意的笑笑说道:“店里人多,搭个桌。”
看这人面相衣着都很普通,叶声闻也冲他一笑没好意思拒绝。
饭菜端上来,跑堂的伙计看了一下道:“客官,您点的东西齐了。”
叶声闻点个头,就着鸭蛋烧鸡喝起面条,所谓阳春面,说白了也就是青菜鸡蛋面,既然青菜是春,那鸡蛋也就是太阳了,只见桌上啼哩吐噜汤水四溅。对面那人也不嫌弃,笑呵呵的看着他吃。
吃饭时被人盯着,再好吃的饭菜也减了味道。
叶声闻停了筷子看看他,吸吸鼻子,心想这年头怕是平常百姓半年也不舍得吃上一回鸡肉,要不是自己捡了钱,根本就想不起来鸡是什么味,这人坐了半天也没见他点菜,叶声闻就心里一软,把烧鸡的盘子冲他推了推:“这大哥,要尝一口不?”
那人果然是饿得很了,听他这么一说咧嘴乐了:“那就尝一口!”
※※※
一挽袖子伸手将鸡尖撕了下来,方子天竟是莫名的对眼前这人生出了亲近之感。
叶声闻一笑,道:“这位大哥是不好意思吃别的地方?还是好鸡屁股这口啊?”
方子天啃着鸡尖笑道:“你就当是好这口!”
这时店内又进来四人,当先一男一女风姿卓越不似平常百姓,可其后进来的一个男子却吊着胳膊,另一个男子还拄着根拐杖。跑堂的看人下菜碟,一见那对打头男女的神态,便殷勤的跑过去招呼他们,把四人领着坐了靠窗的一张大桌坐了。
叶声闻斜看了一眼,便不在跟搭桌的人闲聊,开始闷头吃面。
方子天也看了一眼这刚来的一伙人,他带着满脸不屑凑近叶声闻细声道:“他们这伙子人是观云宫的,好汉爷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听到“好汉爷”三个字,叶声闻心里一下凉了下来。
他这时嘴边还挂了半根面条,扔掉筷子一把将方子天嘴里的鸡尖抢下来。
方子天笑容不变,用手擦擦满是鸡油的嘴道:“我叫方子天,你听说过我吗?”
叶声闻心如死灰,“尊驾...你大人有大量,小的这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不跑...就让我把东西吃完咱再走成不?”
方子天从叶声闻手里拿回他的啃了一半的鸡尖塞进嘴里,伸手在叶声闻衣服上摸摸油,从怀里掏出一柄短刀含糊的道:“看看,这刀片儿,是你的不?”
叶声闻瞄了一眼桌上那主教赐给他的放血刀,犹豫一下,并没有说话。
方子天眼睛尖,看着叶声闻方才的眼神便知道错不了,他笑了一下道:“没你事儿了,拿着破刀片儿走吧,谢谢你的鸡屁股,不想死的话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
姜午阳四人刚刚坐定,桌前就出现了一人,那人也不说话,径自搬来把椅子加座在这张桌旁。
姜午阳不悦的开口:“阁下是?”
那人“啊”了一声,带着一脸谦虚道:“老爷我叫方子天。”
听了这名字,四人突地同时起身,却见方子天大咧咧地摆摆手道:“莫怕,都坐下,坐下吧。”
蓝兰三人看向姜午阳,姜午阳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四人才坐了下来。
这会儿桌上大眼瞪小眼,一片沉默之下与其他桌的食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蓝兰低着头偷偷看向那懒洋洋的男子,在观云宫时常常能听到这人的名字。
方子天,整个江湖上的噩梦。
这个名字常常出现在那些血雨腥风的故事里,在朝廷和江湖各派的近年争斗中,方子天这三个字总与江湖的惨败联系在一起,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他压在各大江湖势力的头上。
因为没人打败过他。
因为和他交过手的人能活着回来的,只有廖廖几个像爹爹蓝正然那样早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佼佼者而以。
传说,他长的比猪八戒都难看。
传说,他一掌能击倒一座大山。
传说,他心情不佳的时候会煎炒烹炸,生吃活人。
而现在,他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方子天不顾异常紧张的气氛,笑看着坐在身边的女子,这小姑娘一身淡蓝的衣衫,面粉唇嫩,小模样俊秀的很。他伸手拿过茶壶给蓝兰满了一杯茶,看那样子已然成了桌子上的主人。
“这小美人叫什么?芳龄几何呀?许给人家了吗?”
蓝兰求助的看向姜午阳,姜午阳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害怕,人家问你什么赶紧说什么,蓝兰这才转过头尴尬的冲方子天笑笑,鼓起勇气开口:“小女蓝兰,今年十七了,还没许给人...”
“哈哈哈哈.....别看不二剑干别的不行,生孩子却属大拿!这闺女养的,果然讨人欢喜!更出落得漂亮!”
涿鹿不二剑,蓬莱第一刀。本是对江湖上老一辈对当年中原两大剑侠刀客的尊称,姜午阳听到方子天此刻不夸师父蓝正然之女武艺德行反倒赞其容貌美丽,加上之前的那句“干别的不行,生孩子是大拿”更是出口不逊,他立时心中大为不悦。
对姜午阳的面色,方子天视而不见,反倒是给姜午阳满了杯茶,对他说道:“这位小兄弟稍安勿躁,你先去让那边伙计叫后厨给我来一道定海神针,也就是虎鞭嘎瘩汤,跟他们说记住要东北虎的虎鞭啊。”
桌上蓝兰听了这话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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