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雨后遇翁(2/2)

老者走到亭子边,先是停下脚步,微微仰起头,抬头望了望天空,微微眯起眼睛,那眼神里似有对这多变天气的无奈与感慨,仿佛这天气的变化也勾起了他心底对生活无常的诸多感触。

随后,他缓缓地看向众人,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那眉头间的褶皱更深了几分,眼神里透着审视的意味,紧接着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愤懑与不满,带着一种压抑许久后的情绪宣泄,开口道:“你们这些外乡人,这雨下得这般突然,也是老天给你们的警醒啊,这世间的事儿,可不都像这天气一样,说变就变呐。”

众人一愣,没想到老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陈柯却依旧神色淡然,只是微微欠身,动作间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从容,衣角被带起的微风轻轻吹动,她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那笑容里透着谦逊与诚恳,不卑不亢地说道:“老丈,打扰了,我们本是赶路之人,不巧遇这大雨,在此暂避,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话语间,语气平稳,丝毫不见慌乱或是局促,仿佛这般突发的状况于她而言,不过是寻常之事罢了,那坦然的气度让人不禁暗暗钦佩。

她的目光平静地与老者对视着,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闪躲或是畏惧,反倒像是在探究老者话语背后的深意,又或是在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接纳着这来自陌生人的别样情绪。

老者摆了摆手,手中的拐杖在地上轻点了几下,发出 “笃笃” 的声响,那声响在这略显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那目光像是在审视着什么,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最后落在陈柯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看你们也是面善之人,罢了罢了。只是你们可知这灵溪镇呐,看似繁华热闹,实则内里藏着诸多腌臜事儿啊。”

陈柯听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变化,那或许是一丝好奇,又或是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但很快,她的眼眸又恢复了那深邃而平静的模样,往前微微躬身,身姿依旧优雅,目光专注且平和地看着老者,不急不缓地说道:“老丈,愿闻其详,我们初来乍到,对这灵溪镇的事儿确实了解不多。” 她站在那儿,就如同一株静立在风雨后的翠竹,任外界如何,都能保持着自身的那份泰然自若,有一种别样的沉静气质。她的话语不温不火,却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诚恳,仿佛只是一个求知若渴的过客,在耐心地向老者探寻着当地的情况,可那平静的表象之下,实则是一颗敏锐且善于洞察的心,正在不动声色地分析着老者所言之事可能蕴含的种种信息。

老者往地上狠狠跺了跺拐杖,那拐杖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在这空旷之地显得格外清脆响亮,仿佛是他心中愤懑情绪的一种宣泄,气愤地说道:“哼,就说那灵溪镇的幕僚鲁正明吧,那可是个让人又敬又叹的人物啊。鲁正明自幼便展现出了过人的聪慧,别家孩童还在嬉闹玩耍之时,他便已沉醉于那圣贤之书,常常挑灯夜读,任那烛火将夜色烧出一个个小小的窟窿,也要把书中的字句嚼碎了、悟透了才肯罢休。”

说到这儿,老者微微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惋惜,仿佛亲眼目睹了鲁正明那些刻苦求学的岁月,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刻苦研读的画面,接着道:“因着这份勤勉,他小小年纪便学识渊博,诗词文章信手拈来,出口成章不说,那文字里蕴含的才情与见地,更是让一众师长都赞不绝口,都断言他日后必能在仕途上闯出一番大作为,光宗耀祖不在话下呀。可造化弄人呐,他家境贫寒,父母皆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年到头在那田间地头辛苦劳作,所得也仅够勉强糊口,哪有余钱去为他疏通那官场的门路,去结交那些达官显贵呢。” 老者边说着,边微微叹气,那叹息声里满是对鲁正明命运的无奈与惋惜,手中的拐杖也随着话语的节奏,无意识地在地上轻轻点着,一下又一下,似在敲打着这世间不公的节拍。

“所以啊,尽管鲁正明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才学远不如他的富家子弟,凭借着家中的财力、人脉,轻松踏上仕途,而他自己,却只能守着那一方小小的书桌,在这灵溪镇里做个无人问津的穷秀才。好在,那县太爷听闻了他的才名,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便把他聘了去做个幕僚,想着让他给自己出谋划策,也好在这一方水土上留下个好名声。”

阿辰在一旁听得入神,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与敬佩,忍不住插嘴道:“那不是挺好的嘛,这位鲁先生可真是个好人呀。” 阿辰这话一出口,带着孩童的天真与直白,全然没察觉到这背后或许还有诸多复杂之事。

老者瞪了阿辰一眼,那眼神里虽有责备之意,却也夹杂着几分对阿辰这份纯真的无奈,阿辰吐吐舌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只是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老者,盼着他继续往下说,那模样就像个生怕错过精彩故事的孩子。

老者继续说道:“起初啊,鲁正明那可是满心欢喜,觉得终于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能为这一方百姓谋福祉嘞。那时候啊,灵溪镇周边的水利设施年久失修,一到雨季就容易闹洪灾,百姓们苦不堪言,房屋被冲毁,庄稼被淹没,多少人辛苦一年到头,却落得个颗粒无收、流离失所的下场。鲁正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连着数日,不眠不休,翻遍古籍,实地勘察,结合着灵溪镇的地势水流情况,细细地拟了一套水利设施修缮的方案,从哪儿开渠,如何引流,如何加固堤坝,都规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盼着能通过这方案,让百姓们免受那洪水之害。”

老者说到此处,微微眯起眼睛,仿佛眼前浮现出鲁正明当时日夜奔波、殚精竭虑的模样,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感慨:“不仅如此,他还想着这镇上的娃娃们不能没学上,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大字不识一个呀。于是,他又向县太爷提议兴办学校,培养人才呢,说要让知识的火种在这灵溪镇里播撒开来,让孩子们读书识字,知晓事理,日后也好为这家乡出份力。县太爷一开始也觉得他说得在理,被他那股子为百姓着想的热忱劲儿给打动了,还真就照着做了些事儿,拨了些银子,召集了些工匠,开始修缮水利,也着手筹备办学之事。那阵子,百姓们都对这县太爷夸赞有加,觉得是遇到了个好官呐,殊不知,这里面大多都是鲁正明的功劳啊。”

张淮皱了皱眉头,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拳,那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着老者,目光中透着一丝愤懑,问道:“那后来呢,难道就没人能管管那县太爷吗?” 此时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那发丝在风中飘动,似也在为这故事中的不平而愤懑,可他又强压着情绪,等待着老者的下文,毕竟在陈柯淡然沉稳的影响下,他也懂得克制,只是那眼中的怒火却怎么也藏不住。

老者又是一声长叹,嘴里呼出的气息在这清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缓缓消散,满脸无奈地说:“唉,后来有一回,咱这儿遭了大旱灾呀,那太阳整日整日地炙烤着大地,土地都干裂了缝,庄稼更是颗粒无收,百姓们都快饿死了,只能挖野菜、啃树皮度日。鲁正明见状,心急如焚呐,他深知那县太爷的粮仓里还囤着不少粮食,只要开仓放粮,就能救济不少百姓,那可是救命的粮食啊,多耽搁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饿死街头了。于是,他顾不上那县太爷对他的厌烦,一次又一次地去县衙劝说,言辞愈发恳切,甚至不惜以下跪相求,求县太爷能看在百姓的份上,开仓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