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挑十(二)(2/2)

张长陵也不推辞,接过银子飘然离去。

玄应和尚大约四五十岁了,身体高大强壮,虬髯黑脸,半披着袈裟,身体就像缎子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却是一个天竺来的番僧。

马锺出身西域,对于这些印度人并不陌生,甚至打过不少交道,深知对方不好惹,这些人大多炼有龙象伏魔神功,铜筋铁骨力大无穷,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还刚柔相济,好多人修行瑜伽柔术,甚至会缩骨奇功,让人很挠头,当然了,马锺本人并不怵这类人,他天生神力,就算是真的金刚也可以捶碎了你的不坏金身。

玄应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玄应有礼了。”

马锺也合十还礼,“大和尚安好。”

“马施主,贫僧不才,听说马施主曾经在西域打败了贫僧的几个不成器弟子,在此多谢了。”老和尚语气和缓,但是单掌拍出,却是包含杀意,看着轻飘飘的,其实是佛门大手印的无上玄功,威势惊人,而且还配合了狮子吼,要震散马锺的心神。

马锺小小的吃了一惊,这老和尚好厉害的身手好毒辣的心机,真的是笑里藏刀,听他的话里意思,巴米扬寺的那些和尚都是他的徒弟,他这是要给弟子们报仇来了。马锺本来心境平和,觉得这个老和尚看起来还不错,谁知道是笑里藏刀呀,心里就不爽了,反手一掌拍出,蕴含风雷之声,砰的一声双掌相交,马锺原地不动,老和尚玄应身体轻摇了一摇,看上去略占下风,其实马锺心里清楚,对方是借着那一晃完全化解了自己的攻击,一点损伤都没有,这一招颇为高妙,看来坏人都挺厉害的,主角光环不那么大。要是在以往,马锺的怒气值一定会升到顶点,但是自从跟了杨小瓜之后,马锺不单是武力进入了新境界,心境修为也是大不相同,既然双方站在了比武场上,就没有偷袭一说,你的动作慢没有警惕性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拿来怪人家就是不对了,你弱还弱的有理了吗?比武就是战斗,一拳一拳递出,一剑一剑斩下,抽丝剥茧层层压制,你有多少本事用多少,本事不大还要玩什么风度,那死了就是活该。马锺心神古井不波,并不受玄应的任何影响,见招拆招,身体随着对方的移动而移动,你有千条计,我有一定规,一成力砸不死你我就用一成半,还不够就用两成,反正我比你强,立于不败之地,你喜欢玩就陪你玩呗,玩多久都成。就这样,玄应身形旋转一掌又一掌不停攻击马锺的侧翼,避免和马锺硬碰硬,但是马锺并不是那种笨拙的莽夫,相反的,行动极为迅捷,无论玄应怎么转都会变成面对面的进攻,弄得玄应叫苦不迭,内力不如人家深厚,就处处碰壁,每次都是一掌拍出,就给马锺一指点在掌心,吓得玄应不得不缩手变招,打着打着,玄应没激怒马锺,自己的心火反而腾腾直冒,拿出来自己的大日伏魔神拳,拳势刚猛无匹,身形如龙腾,重拳如象蹄,正是传说中龙树菩萨所传的龙象般若功,马锺一看不由得见猎心喜,太好了,想不到这老和尚还会这一招,不能打断他,要好好学习,马锺对于习武这一方面颇有天赋,简直是过目不忘,看别人耍过了自己就能记住个八九不离十,上乘的功法其实路数是相同的,马锺慢慢应付偷偷学习,等到一炷香过后就开始依样画葫芦以盗版龙象功来应对玄应的正宗功法,盗版的肯定打不过正宗的,但是那没关系呀,切磋吗,反正快要打不过的时候就重拳打退对方然后接着模仿,就这样半个时辰之后,玄应老和尚就累得气喘如牛了,一半是累的,另一半是气的,这少年太不地道,当面偷学自己的功法,还要以我之道还施我身,这哪里能行,要人命呀,再这样下去,如果被龙象功打败甚至打残那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玄应突然后退了一大步,长叹一声,“阿弥陀佛,贫僧认输。”他心里有数,认输不丢人,还显得高风亮节,要是死扛着给人打吐血了那就真的没法混了,反正自己只是个供奉,和这个少年没有竞争,正好可以留力争夺内部的名次。

转眼之间,马锺已经连过九关,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这个排到最后的幸运儿就是南海练气士羊角。羊角身量不高,皮肤黝黑,骨骼粗壮,双眼精光乱冒,浑身充满杀气,标准的东南亚相貌,实际上这位羊角仙人确实不是中原大陆的人,而是来自南洋某小岛的食人族,自幼捕鱼打猎抓猴子,也吃别的部落的人,后来一次打渔,被风浪吹翻了渔船漂泊到了一个孤岛,和武侠小说的男主一样获得了奇遇,碰到了一个被困孤岛的隐世高手,然后,高手惊讶于此人的根骨清奇(其实是没办法了,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活人)就收他做了徒弟,经过十年苦修,终于成功气死了师父(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可以出道了,但是师父被困孤岛他自然也一样出不去,直到某一天,遇到了过路的船只被带到了大陆上,一路辗转来到了中原,他别无所长就是会打架,就加入了军队,然后成功被选入了御林军,最后辗转加入了衡阳王府。

和通常的修道人不一样,羊角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一柄鱼叉,他从小打渔为生就喜欢用鱼叉,所以成为王府供奉之后特意为自己打造了一把精钢鱼叉,长有七尺,通体黝黑,就连锋刃部分都是黑黝黝的,和他本人一样显得很不起眼,真正动起手来才知道厉害。这一次为了避免伤人,就用两节软木做鞘,把锋刃包裹起来,这样整个鱼叉都是圆滚滚乌溜溜的毫无杀气,反而显得有些可爱。羊角性格比较简单,没有什么弯弯绕,两个人见面也不废话,来打架来了废什么话呀,所以一声不吭上来就是当胸一插,可能是多年捕鱼的原因,羊角的手法并没有什么惊天的威势,反而像抹了油一样滑溜溜的,毫无凝滞就到了马锺心口,马锺也是惊了一小下,好快的枪法,虽然用的是鱼叉,可是这手法分明是某种中原罕见的枪法,滑溜溜的像一条黄鳝,虽然不咬人但是很吓人,阴恻恻的随时就能钻破你的漏洞来上一小口。

马锺忽然有了一种疲劳感,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车轮战毕竟是很耗精神的,尤其是这种切磋,要小心翼翼的尽量留力,既要赢又要不伤人性命,对马锺来说比斩将夺旗要疲劳的多,真要是战场的敌人,某些人就是一锤子买卖,可能喘气的功夫就解决一半了,可是这比武切磋就不一样了,所以到了最后,马锺开始疲劳了,但是他更清楚自己的瓶颈来临了,为什么要搞这一个一挑十,为了名声?为了钱?当然不是,杨大哥答应自己玩这一次一方面是要自己放松一年来紧绷的心境,另一方面就是要帮自己打破瓶颈,以力欺人不算本事,只有在疲惫不堪的时候还能够打胜仗这才是自己孜孜以求的境界,而达到这一境界,平时的修行固然必不可少,但是把自己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而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知不觉间,马锺的动作越来越是迟缓,就好像已经精疲力尽一般,给人的感觉他拿的桃木剑比山岳还要沉重,甚至就连动动手指都会消耗很大的力量,马锺站立不动,飘逸的轻功似乎离他而去,手里的桃木剑很吃力的做着几个简单的动作,甚至就连这都很消耗力气,所以他不得不把桃木剑搭在了羊角的鱼叉上,用鱼叉作支点才勉强做出来点戳拦刺的动作,一开始羊角以为对方强弩之末了,暗自得意可以捡一个便宜,王爷可是说了要是打赢这个姓马的少年,所获得的奖励比第一名还要多一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不然为啥这十个人傻了吧唧的一点面子不要,车轮战这个少年,可是呢,几下过去之后,羊角就叫苦不迭了,对方的木剑似乎有千钧重量,而且还完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够支撑住对方的木剑,而且很奇怪的是对方的着力点似乎和自己是同一个方向的,换句话说就是羊角用力推着马锺的桃木剑刺向羊角的要害然后再用力挡开,再用力推动桃木剑砍自己,羊角都要哭了,他想要抽回鱼叉,不给对方推磨盘的机会,可是做不到,只要是回撤,对方就被自己吸引过来直冲自己的要害,别看那桃木剑轻飘飘的,羊角可是知道,那东西就算是碰到一块铁,也能在自己的力量下把铁块碾压成铁皮,时间仅仅过了短短的几秒,羊角就汗流浃背浑身酥软了,他看向这个少年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这家伙不是个人,简直是一个地狱里来的恶魔,会不断吸吮自己的血液骨髓,直到把自己变成一具骷髅。

作为一个食人族出身的羊角,性格极其坚韧,从小时候起,饥饿猎杀、和狂风巨浪搏斗、同类相残、孤岛求生,十多年的远离人群都让他变得孤僻坚忍唯利是图,但是今天这场战斗终于让他感受到了恐惧和无力,羊角终于坚持不住,咣当一声丢掉了手里的鱼叉,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口吐白沫颤抖不已。有军医赶快过来,看到他这副样子也是吃了一惊,翻开眼皮看了看,再号了号脉,军医叹息一声说道:“这是惊吓过度导致精神错乱了,我给他扎上几针,回去静养一番,应该就可以痊愈了。”就这样,满脸银针的羊角被担架抬了下去,按照军医的估算,三个月内是下不了床了。

刘义季看到这一切,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有一个从人走到身边,递给他一个字条,他打开一看,脸色狂变,强子镇定了一下心神,宣布道:“今天的比武到这里结束,明天继续分组竞技,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