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宪宗即位,终于等来了中兴明君(上)(2/2)
李绛答:“这主意一定不是出自陛下,肯定是有奸邪小人想要堵塞陛下耳目!”
“臣子的生死取决于陛下您的喜怒,天底下敢于向陛下反映真实情况的能有几人!即便有向您进言的,恐怕也都心存畏惧,生怕哪句话会触犯到您,对奏疏百般修改。待呈报到您那里,他原想表达的意思还能剩下十分之二三就不错了!所以君王孜孜不倦的让谏官进言,还怕他们不敢讲,何况要加罪他们!如果这样做,那就形同于堵塞言路,恐怕不是江山社稷的福分!”
宪宗欣然允诺,没有贬黜谏官!
【03】
纵观大唐历任帝王,性格虽各有不同,但大体上呈现出两种人格类型:一种是以太宗李世民为代表的果决型人格,一种是以高宗李治为代表的柔弱型人格。
太宗、玄宗、肃宗、德宗基本属于前一类型,主要特征是脾气急躁,做事干练,易怒;高宗、中宗、睿宗、代宗、顺宗则属于后一种人格,相对宽和,包容性强。
从宪宗处事风格看,无疑是果决型人格。这种人格在正能量占优时,往往体现的比较清醒,能分清是非,对丑恶现象深恶痛绝,可以做出一番开拓性事业。可一旦负能量爆棚,则会猜忌十足,糊涂固执,继位不久的宪宗正处于前一阶段。
德宗留下来的弊政很多,虽然顺宗在八个月内废除了民愤极大的“宫市”“五坊小儿”,但这只触及到了表象,官场上行贿受贿、享乐奢靡的歪风邪气仍在恣意生长。
宪宗一上任就派去巡查江淮的钦差大臣潘孟阳,把这次差事当成了公费旅游的大好时机,仅仆从就带了三百多人。一路上游山玩水、好吃好喝,还大肆收受地方官员送来的贿赂,哪管百姓是死是活!
由于他过于高调张扬,很快传到了宪宗耳中。宪宗召他回朝,免去了他度支、盐铁转运副使的职务,平调为大理卿。
唐时对贪腐高官的处理远不似造反作乱那么严重,只要与政治不沾边,最多不过贬个一、两职而已。宪宗这样处置,已经算是可以了。
中书省九品小吏滑涣官职虽微,却是省中“老油条”,与负责传旨的宦官刘光琦关系很好。宰相们商定的事一旦与刘光琦有所偏差,刘光琦便指使滑涣去转达他的意思,通常能达成所愿。连杜佑、郑絪这样的老臣都对滑涣客客气气,不敢开罪。
一次,郑馀庆与其他几位宰相议事,滑涣在一旁指手划脚、说说讲讲,郑馀庆一怒之下骂了他几句。不久,郑馀庆竟被免去相位。此事足以证明滑涣能量之大,各地向滑涣行贿请托的人络绎不绝!
李吉甫出任宰相后,专门向宪宗汇报了滑涣的猖狂行径。宪宗立刻派人封住中书省,查找出滑涣贪污索贿的大量证据。将滑涣贬为雷州司户,不久又追令赐死。抄没其家产时,竟有千万之巨!
元和三年(808年)正月,宪宗发布敕令,禁止地方长官进京朝见时进献财物,算是对德宗疯狂敛财的一种纠偏。
敕令发布不久,山南东道节度使柳晟、浙东观察使阎济美便因循往日习俗,送来大量财物。宪宗并未责备他们,表现的比较暧昧。
御史中丞卢坦弹劾两人违规进献,应予严惩。宪宗道:“朕已赦免了他们的罪行,不能失信啊!”
卢坦毫不退让,正色说:“陛下敕令是对天下人讲的,是您的大信。此二人不惧陛下律法,为什么您要舍大信而存小信!”
宪宗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虽仍未处理二人,却将他们送来的财物交到了有司。
从这几件事上看,宪宗手段似乎有些柔。但御史中丞敢于直谏不讳,宰相敢于揭发丑陋,至少说明朝廷风气正在逐步好转!
同年四月,宪宗第二次组织殿试,挑选各地推荐上来的、敢于直言极谏的举人。
伊阙尉牛僧孺、陆浑尉皇甫湜、前进士李宗闵均因敢于指陈朝政缺失、无所避讳得以入选。
考官杨於陵、韦贯之将三人策论评为上等,宪宗也颇为嘉许,诏令中书省优先安排考虑。
宰相李吉甫却认为他们话说得太直,简直就是冲着自己,哭着向宪宗诉苦,并且说这次考核存有猫腻。翰林学士裴垍、王涯负责复审,皇甫湜是王涯外甥,王涯没有提前讲明加以规避,裴垍明明知道却不反对。
宪宗让李吉甫闹得无可奈何,只得免去裴垍、王涯翰林学士身份,让他们分别担任户部侍郎、都官员外郎。又将韦贯之贬为果州刺史,杨於陵外调为岭南节度使。
牛僧孺等三人因为此事长久得不到升迁,只得加入藩镇幕府!牛僧孺、李宗闵恨透了李吉甫,由此埋下了后世“牛李党争”的种子!
荆南节度使裴均靠着依附宦官升任尚书右仆射,他不但不以为耻,反而表现的极为傲慢。一次在上朝时,他越过自己位置,站到了前面。御史中丞卢坦请他退回原位,他不听。卢坦挖苦道:“当年姚南仲做仆射时,位置就在这里。”
裴均不屑一顾:“姚南仲是谁!”
卢坦道:“是位不肯结交权宦,而得宠幸的官员!”
大庭广众之下,卢坦这样说,让宦官们非常不爽。不久,他们就撺掇宪宗将卢坦改为右庶子,挂了起来!
翰林学士白居易针对这几件事,上了封奏疏,指出:“牛僧孺等因指陈时政蒙受恩奖,谁知不久就遭贬逐,杨於陵、韦贯之、裴垍、王涯也全因此受到牵连。卢坦忠于职守,反被调整到右庶子这一闲职。他们几个在朝中威望很高,大家都在通过他们的进退来评判时局的好坏。一旦无罪遭到疏运,将会导致人心不安,陛下不可不慎!”
“况且是陛下诏令各地推荐直言敢谏的贤良,牛僧孺等才按此作答。即便不采纳他们的主张,也不必加罪他们啊!当初德宗即位,也曾征召敢讲实话的大臣,并出题考核遇到旱灾该如何,穆质回答‘按汉朝规矩,应罢免三公,烹杀宰相’,德宗大大褒奖了他,将他从一个小县尉提升为左补阙。如今牛僧孺他们所说远不如穆质那般放肆,却遭到严历斥责,臣恐怕这不是实现中兴大业的做法!”
不久,卢坦重获信任,出任宣歙观察使。此地历来富甲一方,是朝廷的赋税重地,卢坦能到此地任职,足见宪宗对其人品、能力的认可。卢坦也不负所望,做了不少造福百姓的善政。
裴垍也获得重用,荣升宰相。
德宗知道裴垍与李吉甫不和,还贴心的让李吉甫与宰相身份出任淮南节度使。
裴垍器量宽大,为人严肃且不徇私情。曾有位老友不远千来前来看他,裴垍热情招待,并给了很多财物。老友借机求裴垍让他到京兆府做个判司,裴垍立刻正色道:“你做不了这个官,我不敢因故交而损害朝廷律法。将来如果有哪个瞎眼宰相可怜你,不妨去做。至于我裴垍,那是万万不可!”
当初,德宗出于猜忌,不信任宰相,天下事务均由自己决断,这才使裴延龄之类谄媚奸臣得以上位。宪宗在那时就认为此举欠妥,即位后他高度重视宰相的选拔任用,曾推心置腹的对裴垍等人说:“以太宗、玄宗的英明,仍然需要宰相辅佐才能成事,何况朕远不及二位先圣!”
正因如此,宪宗一朝的宰相,能力、品行普遍较高,武元衡、杜黄裳、裴垍、李吉甫、李绛,以及后来的李藩、裴度等人,都堪称能臣,这也是元和中兴的关键所在!
同样的朝臣,在宪宗时代,德才兼具的优秀人才有如泉涌,而在德宗时却是万马齐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
【04】
贞元四年(809年),南方旱灾,百姓闹起饥荒。
宪宗派左司郎中郑敬带队赈济。为避免再次出现打着巡察名义大肆捞财的事,他郑重告诫郑敬:“朕在宫中用一匹布都要登记备案,但救济百姓朕不考虑费用,卿等要了解朕的心意,不要像潘孟样那样只知游山玩水。”
同时,他采纳翰林学士李绛、白居易的提议,免除灾区租赋,放出多余宫女用以精减开支,禁止各地进献财物,严禁抢掠买卖人口。
在宪宗君臣的不懈努力下,朝政日渐好转,就连一向猖狂的神策军也不得不有所收敛。
左神策军使李昱向长安一位富商借了八千缗钱,过了三年仍不偿还。新上任的京兆尹许孟容将他收捕入狱,并定下还款期限,告诉他:“如果到期还不还,就要了你的命!”
神策军将士为此大惊失色,护军中尉跑到宪宗那里告状,宪宗遣使传旨,让许孟容放还李昱,许孟容却拒不归还。宪宗只得再次派人过来,许孟容说:“臣没有遵守诏旨,罪该万死。然而臣是为陛下治理京畿,如果不能让豪强敛息,如何维护京师秩序。他不还钱,就别想出狱!”
宪宗褒奖了许孟容的刚直,不再过问,李昱只得老老实实还钱了事,许孟容的大名自此威震长安!
然而此时大唐建国已近两百年,许多痼疾早已病入膏肓,即便英明如宪宗也无法免俗。特别在宦官的使用上,宪宗比他的父辈也强不到哪儿去。
宪宗做太子时,身边有个叫吐突承璀的宦官,因为人精明干练得到宪宗宠信,即位后宪宗把左神策军交由他管理。他仗恃帝宠,行事颇为张狂。
李绛曾对宪宗提起宦官干政的危害,宪宗却表现的不以为然。
李绛劝谏道:“他们这些人,眼里没有是非曲直,只知唯利是图。得到好处,即使是杀人越货的盗匪也能成为贤良;而一旦违背了他们,就算是清正廉明的忠臣也能扣上贪暴的罪名。他们狡诈奸滑,日夜陪伴在陛下左右,陛下难免会受到欺蒙。自古以来因宦官而亡国的事数不胜数,陛下怎能不严加提防。”
宪宗仍没有把李绛这番苦口婆心的话放到心上,最终导致晚年死于宦官之手,悲催沦为大唐第一个被宦官害死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