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拔剑黄雀风(1/2)

尚且还未到上任之期的楚牧野,并不打算这么早去那漩涡横流的悬天京。

他送走了面色铁青的玄紫将军,又郑重拿出自己藏了许久的一页洛神纸,拿出了一只崇骨笔,唯独墨条没有更好的了,便用了苏吴府中盛产的虎丘墨。

他仔细磨墨,又将洛神纸认真铺好,这才提笔写信。

这位先是被贬黜,后来又被宋相起用的兵部侍郎斟酌词句,斟酌了好些时候。

这几日春雨连绵,细如尘的春雨,沾染了院外的银杏树,银杏叶子湿漉漉的,让楚牧野想起了十八年前。

他想起自己平生最得意的那一场春闱,想起悬天京东南城的升龙院前,也种着一颗银杏树。

他与陈水君在春闱试后在银杏树下重逢,年轻的自己便让陈水君送他一句好词,让他能讨些彩头。

于是陈水君送了他一句“状元走马,明日春如画。”

而他则送了陈水君一句“西风鸿鹄,一举横绝碧云端。”

可结果是陈水君中了状元,他楚牧野则为探花郎,于是陈水君又将那句词改为探花走马,揶揄了他好几日。

后来陈水君愤而辞官,说是要去市井中捉蝉,那时的楚牧野便给同样辞官还乡的宋相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写信劝一劝陈水君。

岁月人间促,一去十八年,楚牧野再一次为宋相写信,不是为了陈水君,是为了陈执安。

楚牧野写得极认真,笔墨工整,纸张洁净,用词考究,便是为了让宋相知道他极看重陈执安。

直至春雨停了。

楚牧野任凭春风吹干了墨迹,这才封上那封信。

“陈执安天赋不俗,有时候气性又有些棱角、执拗……这对于百姓人家的少年来说颇为难得,如今的天下,棱角与执拗似乎都属于世家子、富贵家。”

“牧野私以为……他既然有李家的沉疴,如果入了悬天京,假以时日精进修为,也许可以与诸多世家子弟争一争执印之选,宋相以为如何?”

他在信中这般写。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蝉鸣,楚牧野起初不以为意,可随着又一股春风吹过,他才抬头朝院中看去。

“春天,哪里来的蝉鸣?”

虽有春蝉一说,可实际上便是春蝉也要等到夏天刚到,才会迫不及待的从地底钻出来。

如今春日未去,他却听到了蝉鸣声。

“该不会是什么征兆吧?若是陈水君知晓了我将他的儿子送到了悬天京,只怕……”

楚牧野思绪及此,罕见的抿了抿嘴,又摇头驱逐了脑海中的思绪。

“却不知陈水君捉了十几年的蝉,究竟捉到与否?”

“他如今是在悬天京中,还是起程去了大慈观?”

——

在这个春日里,并非只有楚牧野在想着陈水君。

悬天京南城一处颇为娴雅的宅子里,几人正在池边垂钓。

所谓京都居,大不易,南城居,如登天!

悬天京南城向来是寸金寸土的所在,可这一处宅子却足有五进,院中甚至还有一片池水。

这池水并非寻常世家大府那般几分大小,这宅中的池水只怕有二三亩,流水清澈,雅致万分,其中还有许多各色的游鱼在其中摇曳摆尾。

而池水旁的小亭中,有几人正在垂钓。

手握钓竿的人身穿一身斗牛补青便罗袍,面色平静,气息如渊。

垂钓者正是当今户部尚书李铸秋,他双眼慈惠而平正,举止徐缓,似乎是怕吓走了上钩的鱼儿。

他身旁一位二十余岁的男子为他添茶。

那男子额头一点红记,面容白皙,眼睛炯炯,颇为贵气。

他为户部尚书添了茶,又低头躬身为身后另一位中年人倒茶。

那位中年人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气息沉静,似乎已经睡去了。

可他光是躺在那里,带着一道疤痕的右眼皮在微微耸动,仿佛荡漾着深山云雾一般的波澜。

“国师,这茶乃是顾渚山采来的顾渚紫笋,茶圣元陆论其为茶中第一,只是这几年湖涧州遭了灾,顾渚紫笋几年不曾出产,唯独今年收上来三两,我便带到这斗姆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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