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洗净根骨(2/2)

正因如此种种,不知是陈执安前世缺失的父爱作祟,还是对于陈水君的感激,又或者是这身体中残存的意识作祟,陈执安轻而易举的就喊出了那一个字。

“爹,我看这两条鱼就是王家大娘这个月给的束脩了。”

陈执安说话时熟练地从井中打出一桶水来,轻车熟路。

只是今日,陈执安打水是过于轻松了,手臂没有丝毫颤抖,提出水桶时,也没有任何水花溅出。

这让陈执安略有出神,旋即就想起昨天喝下的那一杯姜茶来。

“短短一夜,力气竟然变得这么大?这赤中姜可真是奇异。”

陈执安一边惊喜于自己身体的变化,一边轻车熟路的烧水,又从灶房中拿出菜刀、锅碗、盐巴来。

陈水君则熟练的在院中给那两条大鲤鱼开膛破肚,又打去了鲤鱼的鳞片。

“咦?”看着陈水君打理鲤鱼,陈执安忽然轻咦一声。

隔着少许距离,陈执安在那两条鲤鱼的鱼肚上,竟然又清晰感知到了一股气。

就如【赤中姜】那般的气!

“这两条鱼……有些奇怪。”陈执安心中狐疑:“这鱼真是王家大娘给的?”

“别愣着,切蒜切葱。”陈水君招呼。

陈执安回过神来,切葱切蒜:“只可惜这两条鱼已经死了,若是不死,不知能否种到昆仑泽中。”

他不再纠结,陈水君做菜,他则打下手,这一对父子就这般过了很多个悠闲的日子。

只是今天,陈执安忽然想起他昨夜做的那个梦,他一边清理地上的鳞片,一边随口说道:“爹,你怎么从未与我提起过我娘?”

陈水君正在剁鱼,身上的白衣依然一尘不染,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颇为利落。

可当他听到陈执安这一声询问,手中那把菜刀却落偏了,落在了鱼头上。

鱼头被切断了,鱼眼从鱼头中爆了出来,落在地上的尘土中,瞪着天上的太阳。

接着,陈水君还是沉默,还是一语不发,并没有回答陈执安。

陈执安早已经习惯了陈水君的沉默,隐约猜到其中应该还有一些周折,但也不再问了。

陈水君做了苏南府的名菜清水鲤鱼,鲤鱼出自清水河,又以清水炖煮,只配些盐巴,吃的是鱼的本味。

一老一少两人就在院子里吃饭。

春日的太阳称不上毒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你今日没去黄门?”

“昨天画了很多朝廷要犯的画像,主工允我休整一天。”

“那也不错,正好好好休息一天。”

“爹,你为何不让我读书?”

陈执安忽然再问。

陈水君去夹鱼肉的筷子越有些停顿。

这一次他没有再沉默,一边夹出一大块鱼肉放在陈执安碗里,一边说道:“我何时不让你读书了?你房中那些书不都是我给你找的?”

“我是说,为何不让我科考?”

“因为我不喜欢。”陈水君直接了当,声音竟然出奇的掷地有声:“朝堂上盛产魑魅魍魉,低贱的攀附权贵的,弱小的巴结强横的,门阀世家把持朝政,互相联姻排斥寒门、平民官僚,阻止修行法门遍传天下,有些想要做事的又被排挤,只能暗淡离场。

且不说你能否科考高中,即便是中了去当了官,无非是被那些门阀世家吃的骨头都不剩,与其如此,还不如做些自己喜欢的。”

陈水君说到这里,沉默了二三息时间,又说道:“你倘若执意想要去科考,我也并不会拦你,人生贵在自持,也贵在行自己所欲,倒也不必理会过多。”

陈执安摇了摇头,吃了一大口鱼肉,笑着说道:“我没兴趣当官,现在的生活挺好的,等过些日子,我再娶个媳妇,两个人一起孝敬你。”

他询问间,敏锐的察觉有一股奇异的气在他身体中的盘桓,很明显是这口鱼肉的功效。

“我过些日子,要出一趟远门,没个一年半载可能回不来。”陈水君忽然开口。

陈执安眉头一皱正要询问。

恰在这时,院门忽然被推开了。

陈水君和陈执安转头看去,却见原本人来人往的小巷子已经没了行人。

门外站着很多身穿黑衣,腰佩长刀的人物。

有两人正站在远处,看向这朴素的院子。

陈执安仔细看去,却见那人一身紫衣,长发披散在肩头,面容威严,身材巍峨,远远站在那里,竟然给人一种如同高山大岳近在眼前一般的感觉。

他背负着双手,眼神如鹰隼锐利扫来,陈执安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而这只一人身旁还有一位少年,银袍玉带,俊逸无比,他站在那紫衣人身后,嘴角含着一抹笑意,直视着陈执安身旁的陈水君。

陈执安张了张嘴,正要站起身来。

一旁的陈水君却轻声说道:“莫要理会他们,先吃饭。”

陈水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陈执安看了一眼门外,又看了一眼自己这便宜老爹。

“我这老爹究竟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