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疯来喜出手(2/2)

屋里的海棠正坐在炕上面对着窗户衲鞋底,她披着红色的小棉袄,里面穿着文之武给的那件白色绸缎小褂。

“谁?”听到外面的叫声,海棠吓了一跳,手中握紧了衲鞋的针锥子,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窗户外面。

杨五爷见事情败露,连滚带爬翻过矮墙头跑了。杨五爷跑回自己的狗窝,一夜没敢再出去。

孙向红从后坡跑远后,上了大堤,绕道小学校方向,然后往家走。漆黑的街上,没有一个人。

转天上午,孙向红媳妇来到海棠家。

海棠正在缝补狗子的衣服。进屋后,孙向红媳妇就悄声说:海棠啊,以后晚上小心点,昨晚有个人趴你窗户,碰巧让孙校长看到,给吓跑了。

海棠红着脸,连声道谢,问到:孙校长看清是谁了吗?

“看影子像汉奸杨五爷。”

海棠听了微微笑了一下,倒也不害羞,说到:我早看出他打我主意了。

“哦,那你以后小心点,晚上把门和窗户关严实些。”说罢,孙向红媳妇就转身出了海棠家。

孙向红媳妇走后,她赶紧到窗户前,发现窗户纸果然有个小洞,于是用沾鞋底子的浆糊,找块破布给沾上了。那个年代,纸张是稀罕物。农户家里一般没有。

弄好后,海棠坐在炕桌前,她想,得想个办法收拾一下这个老色鬼。

海棠从柜里翻出了一套杨天明的好衣裳,包好了提着,领着狗子出了家门。她先把狗子放在了六爷家,然后去了村东头的一间破窑下。

这座砖窑废弃有些年头了,经过风雨的冲刷,一角已经坍塌。窑门口靠里头被用破砖头歪歪斜斜地封堵住了。外面也堵了一侧,留下一个可以钻进去一个人的缝隙,里面铺着麦秸子,上面有一床黑不溜秋的破褥子。蓬头垢面的王来喜躺在上面,哼着小曲,举着一本已经烂了边的书在眼前晃着。

“来喜!”海棠站在窑口弯着腰怯怯地喊着躺在破褥子上的乞丐。

王来喜听到有人喊他,边起身往外看,然后说道:“嘻嘻,我想和你睡觉!”

海棠的脸一下子腾地红了,但努力镇静住,将手里提的的衣裳递了出去,说道:“来喜,你爹妈没后,苦了你了,你天明大哥也惨死了,留下的这套好衣服你穿吧!”

“嘻嘻,来喜不要衣服,来喜要女人”,来喜嘿嘿地乐着,一双黝黑的冻得已经裂开的手掌向前做出要抱人的动作。

海棠吓得丢下包袱转身就跑,嘴里嘟嘟着:“你个骡子,不识好人心!”

原来,王来喜的父亲王大富是村里外来户的独子,父母死之前从西北给她说了一个媳妇来,媳妇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来喜。

可是老天捉弄人,生完孩子没多久媳妇就得重病死了。之后,王大富再也没讨得起媳妇,和儿子来喜相依为命。

媳妇死后第十年祭日那天晚上,王大富睡梦中梦见死了的媳妇叫他,起身就往屋外走,刚出屋门便被绊了个大跟头,原来他是在撒夜症。

不过这一摔,倒是把他给摔醒了,擦擦眼睛一看,绊倒自己的是一个横卧在自家门口的年轻女人。当时,这个女人穿的单薄,只有一身秋天的衣服。

王大富一看,赶紧给女人搬进了自己的屋子,盖上棉被。

开始,王大富坐在炕沿上,紧张的很,不知该怎么办。他低头瞧着冻昏过去的女人模样非常俊俏,于是就想再娶一个媳妇。

……

当女人醒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王大富,啊的一声腾地坐了起来。当女人看到自己身底下一片桃花般血迹的时候,嘤嘤地低声抽泣起来,嘴里喃喃地说道:难道这就是我的命。

王大富听到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接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那你就作俺媳妇吧!自此,王大富捡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村里人听说后,没有一个不咂舌头的,都羡慕这小子的艳福。

第二天,王大富知道女人叫桃花,但其它的事情桃花直到死也没再说一句。王大富娶了桃花三年之后就死了,是马上风死的。后来村里女人都在传,说桃花是天下掉下来的花精,专吸男人精血,王大富是被吸干了精血而亡。

王大富死后头七的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来喜被桃花剪掉了命根。那时候,据说桃花目光发直,嘴里诺诺地说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桃花那晚上用那把剪刀也戳了自己的胸口死了。来喜在那晚受了刺激,疯了。伤好后见着女人就说要睡觉,女人们听了都笑骂他骡子。

桃花死后,水淀人又不知道从哪听说的,都传说桃花那晚是逃婚出来的,是要去寻找自己心爱的人,本想敲开王大富的家门请求帮助,却不成想被王大富强暴占有。

一个年轻女人的爱情之花阴差阳错地被一个粗鲁的鳏公蹂躏了。或许,在桃花的世界中,她已经没了任何念想,任何希望,她痛恨这个夺取她的一切的粗鲁男人,她唯有断了他家永世的香火,才是她复仇的全部。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杨五爷在三更天的时候又出了屋,鬼鬼祟祟地跳进海棠院子,将脸趴在海棠家的窗纸上。

“打贼呀!进贼了!”来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杨五爷的身后,手中的半块砖头重重地拍到了杨五爷的光头上。

“哎哟”一声惨叫,杨五爷捂着淌着血的脑袋跳墙跑了。

来喜则站在院子里拍手直叫:杨五爷,日本狗,偷看俏寡妇,惨遭来喜打!

当海棠把油灯点亮,穿好衣服开门准备出去时,来喜走了。来喜走的时候,嘴里一直大声念叨着:海棠把俺当人看,谁欺负她俺杀谁。

来喜疯癫的喊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到了每家每户,在窗纸后面,一盏盏油灯先后亮起,接下来便是油灯下的小声议论,那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寡妇、骡子的种种假设与探询。

杨五爷脑袋瓜被开瓢的第二天早上,太阳高悬,来喜穿着海棠给的衣裳,呆呆地坐在破窑前。

从那天起,来喜没再对任何一个女人说过“我要和你睡觉”这句话。

来喜的突变让水淀人非常不适。在这种不适下,田头街尾,寡妇和骡子的故事便成了一些花心男人和长舌妇的话题。甚至,几个垂涎于海棠美貌的爱偷腥的男人半夜里经常徘徊于海棠房前屋后。在一个胆大点的家伙跳进院墙,再次被突然出现的来喜用砖头拍了个鲜血四溅后,才都收了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