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永远孤独的街角漫生活(下)(2/2)
“最多,半年。”医师用尽自己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寒冷的话语:“你那位医生朋友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张溢看了眼罗马尼,他沉着脸,默默地点头。
“……那叫我来做什么。”良久,张溢才回复道。
“病人希望再见你一面。”医师犹豫了一会,才向张溢开口。
“……”张溢看向父亲的朋友:“倒是无聊。”
“你爸爸很抱歉,这也是他所剩不多的念想了。”“他还有多少钱。”
“怎么突然问这个?”那位朋友很不理解:“他早就潦倒了,妻离女散,已经末路了。行行好,去看他一眼吧。”
“医药费呢?”
“我们兄弟几个凑多,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向你要的,只希望你去看他一眼就好,就算是……算是圆了他的念想。”
听完的张溢不说话,看了眼父亲的友人,又看了眼医生给出的
报告单,最后才开口:“我不会去看他的。”
“张溢……”罗马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自己印象里,他是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不会去看他的。”冷淡地重复后,张溢把目光看向医师:“不过,我有个请求……”
......
“明明都不打算去看老头一眼了,为什么还要付医药费?”从h市火花医院出来的路上,熊磊开着自己的私车,副驾驶是张溢,而罗马尼暂时留在了医院。回去的路上,熊磊有些不耐烦地质问一边的张溢道:“说什么,‘让老东西在最后少些病痛,医疗费用我付’的话,拜托,你都做到这份上了,进个门有那么难吗?”
“我只是希望,等他死的时候我能心安些.”张溢闭目养神,简单回答.
“那有必要连这件事都不和老头子说吗?”熊磊越发搞不懂张溢的做法:“你就不怕,别人在背后说你什么吗?”
“很重要吗?”
“我真是……”熊磊苦苦一笑,摇摇头:“服了你了。”
......
熊磊警官的车,停在了h市一所公立初中门前。
“张茗,十五岁,初二,你同父异母的妹妹。”熊磊把一份名单递给张溢:“单亲家庭。”
“我知道。”说着,张溢打开车门下了车,熊磊紧随其后.如果说为父亲支付医疗费这一行为还免强能理解的话,那张溢现在却来找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这一举动,就彻底让熊磊迷糊了。
“喂喂喂,你这又是哪一出?”熊磊跟上张溢的脚步,忍不住吐糟着:“让我换上警服?拜托,公事公办,您这是哪门子公事?”
“你不还是穿了吗。”
“你……所以,你来找个女初中生干什么?”
“张茗的单亲家庭负担初中已经是极限。”张溢把手上的资料还给熊磊:“她成绩不错,止步于此就太可惜了。”
“你要资助她读书?”熊磊也大概猜出了他的用意.
张溢只是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有必要吗?”
“老头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正确的事”张溢看到了校门口孤身一人的张茗,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同时,对熊磊说道:“他怎么样我无所谓,但连累了别人,这我过意不去。”
“哦哦,”熊磊似憧非懂:“这和我穿警服有哪门子关系?”
“我不打算以哥哥的身份提起此事,”张溢扫了眼熊磊的警服:“如果当个陌生人,
你这套警服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哈?虽然……大概理解了,你真麻烦。”熊磊发自真心的吐糟,同时附上一句忠告:“你要不去刮个胡子吧。”
“为什么。”
“现在的你胡子拉碴,脸上又没有一点表情,可不像是个慈善家。好歹整理一下仪表吧。”
“那你说我像什么。”
“黑道?社会人?劫匪?”
“胡说八道。”
......
“大叔,”名为张茗的初中生,在弄明白张溢的资助计划后,忍不住问了句:“你叫什么?”
“大叔……”熊磊在边上疯狂憋笑:“都让你剃掉胡子了……”
“……”张溢白了眼熊磊,回过头,面对自己这位从未谋面过的妹妹,淡然开口:“不重要,好好读书。”
......
“真的好吗?”返程的车上,熊磊看向张溢。
“什么?”张溢正在翻看关于张茗的资料.
“我说,什么都不告诉她,真的好吗?”
“挺好.”张溢停顿了会,继续说着:“告诉她,反而惹得她多想,现在的学生,已经没时间了。”
“也是。”熊磊点点头表示认同:“那么你订算什么时候原谅老头子呢?”
“永远不会。”
“我倒不那么想。”熊磊笑了笑,他对张溢早就有了答案:“你从来不坦诚。”
“那就是你想多了.”
“我觉着吧,在你想要弥补老头犯的错时,就已经打心底原谅他了。”
“……随你怎么想。”
......
六个月后,也就是七天前,在张溢收到那台拍立得的那天,最后,闭上了眼.
......
“总是,一堆麻烦……”
每当见到那张便条,张溢总会想起半年前的那场小风波,尽管自己丝毫不愿去主动想起。
“……”
“不去看他吗,”心底里,一个声音对自己说道.
“他不配,”而他是如此回答自己。
......
......
......
“朋友……星星……家人……”
“他们的心里一定有我”
“希望再见你一面”
......
......
......
“那个白痴……”
“为什么……”
“要说,那些话……”
10
阴雨。
这一场雨,已然决定了全天的基调:黑暗与压抑。
似乎,是有人在哭泣,屋外传来的并不是夏初雨水那般绵绵,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呜咽声,就像是有人受伤了,倒在地上所发出那些呻吟。
“诶嘿?我手机呢?”
今日的街角漫生活,不知为何只剩下一位女侍者,而她此时,正在寻找着什么:
“不会吧……没带吗?”
……
徐浩难得换上了一套郑重的西服,端坐在一家高级法餐厅的二人座位前,他当然不是来相亲的,而是为了解除误会,把那条软件上的差评删除,为此,他通过不懈努力,终于将那位评论的编写者约了出来。
“唔……好贵……”看着手中的帐单徐浩忍不住吐糟;”店里应该给报销的吧……”
……
“蹬……”
“蹬……”
“蹬……”
漆黑色的身影,踏在向上湿润的青石台阶的每一步,都格外厚重。
虽已是夏日,今日份的东南风却并不炎热,相反,却异常寒冷。
无名的陌生人,穿着全黑的风衣,打着一把黑伞,没有四周张望,步伐放得很慢,却又是轻车熟路一般向某处走去。
再一次步上青石台阶,向石牌深处一步一步迈去,最后,身影停在了一块光秃、没有装饰、孤单的墓碑前。
石碑上简单、分明地刻着:
张华
1971.1.4——2020.6.4
一个被原谅的人.
......
一辆漆黑的林肯商务车,停在某人的忧郁蓝保驰捷后,从车上,走下了一位短发、面容雍容华贵,一袭黑衣的中年妇女,不苟言笑.
她看着那辆保驰捷,点点头,没说什么.
穿着黑风衣的男子站在墓碑,细细读着这块石牌上每一个字。
“被原谅的……”读到这,男子冷冷一笑:“有谁原谅过你。”
不过,男子把手中的伞,架在了墓牌之上。
或许,是替他挡下点雨?
又有谁知道呢.
“原谅你的只有你自己。”
“......”
“父亲。”
放下雨伞,露出面容的男人,则是那位咖啡厅的店长,张溢。
头七之日。
张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心中的一点遗憾,又也许只是在某位店员的话语下,暂时解开的心解罢了。
面对这块墓牌,张溢自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雨,照常下着,没有因为他把伞交给了一位已逝之人而有半分停歇。淋着雨,时刻保持清醒的男人,此时,大脑却不受控制的一片混乱。
“……”张溢实在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
“混……”
“结果,你还是来了。”
不远处传来的女声,打断了张溢本想说的咒骂的语句。张溢随着声音回过头,——在道路的终点,一位黑衣妇人,撑着黑伞,正站在那静静看着自己。
张溢认识那位妇人,她叫作滕园,是自己的母亲。
“......”张溢看着她:“你也不是一样。”
“我是来拜访一个朋友的。”
“这样嘴硬的话,”张溢很清楚,至少在这片园林里,母亲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就请别说了。”
“谁知道呢,滕夫人缓缓向张溢”
走来,双眼的余光,也时不时看向那块简单的墓碑:“我和他记恨了大半辈子,就算早已不是那种关系,呵……大概,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朋友,毕竟记住了那么久……真感慨。”
“你不会在怀念吧?”
“不,只是感叹。”滕夫人摇头否定,可时,把自己的雨伞往张溢边上捎了捎:“是呢?你怎么来了?我最嘴硬的儿子。”
“……”张溢看着墓碑,在母亲(父亲)面前,他懒得隐埋什么:“‘朋友、家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孤独,但他们永远在一起,’这是我的员工让我明白的。”
“不觉得你说的话很蠢么?”
“有个更蠢的家伙可以把这句话说得不那么蠢……这不重要,可能……”张溢光转向别处:“可能我想的太多了。
“你原谅他了?”滕夫人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比起自己知道,由他本人说出口或许更有意义。”“和你一样。”
......
正午时分的漫生活,依旧被阴云所笼罩着,较少的客流量,使一个人值班的楚思也不至于太过忙碌。
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趴在吧台,等待。
下一位顾客、下一位店员的归来。
……
“您好,我是漫生活咖啡厅的员工,徐浩,”、看见自己约来的对象,是位略显腼腆的女孩,徐浩立刻从坐位上站起,向她伸出了手:“你也可以叫我小徐,很高兴认识你。”
“哦,你好,”女孩微微点头,犹豫地握住对方伸来的手:“我叫张茗,想不到一家我从来没去过的店也会邀请作线下访谈。”
“欸?”
……
张溢为那座光秃秃的墓碑,摆上几朵简单的野花。
“这个举动毫无意义,只是单纯地摆上花朵,仅此而已。”张溢,如此对自己说着.
“你开了家不错的店呢。”滕夫人为他打着伞,默默地说着:“看来我当初不该反你开店,对吧。”
张溢没有回答,而是将野花排列整齐,从身后取出了包烟,摆在碑前,点燃一根,默默丢在了野花前。雨水打湿了烟,但不知为何它却没有熄灭,就像是有人,正的在感慨它的出现一样。
做完这一切,张溢缓缓站起身,对自己,对滕夫人,又像是对某个已经逝去的人一样说道:“不管怎么说,至少过去的事
可以告一段落了。”
“......”滕夫人在最后看了眼墓牌后,转身离去,张溢不做停留,也跟了上去。
“还没有。”在青石台阶梯前,滕夫人停下脚步,说道。
“嗯?”
“还有些事,只不过没到时候,”
......
漫生活的女侍者,伏在吧台上,静静睡去。
……
“您的意思?”
高级法餐厅之中,徐浩面前那一位年轻的小姐所说的回忆,让徐浩彻底蒙了——这只是一场乌龙,名为张茗的少女错把漫生活咖啡厅当作了另一家不入流的小店,错误的认识机而造成错误的评价。
不过,少女明白事件缘由后立即收回自己的评语,为自己对漫生活的大家所造成的影响报歉后,表示自己有急事便匆匆离开。
“到头来,只是一场闹剧啊……”徐浩咽下前餐,毕竟用公款下单了,这顿不吃白不吃:“冤枉他俩了……”
......
“你怎么来这的。”顺着青石台阶向下,
滕夫人与张溢同撑着一把伞,滕夫人向自己儿子问道。
“姚夫人的车。”张溢简单地回答.
姚夫人是滕园一位开蛋糕店的朋友,在上次楚思发烧时,她的一辆保驰捷暂时借给了张溢——姚夫人的蛋糕店离漫生活咖啡厅并不远。
“拿去。”说着,滕夫人将副素净、崭新的车钥匙递给儿子:“你的新车。”
“我自己会买。”
“得了吧。”滕夫人也知道张溢一定会这么说,自己也早就想好回答:“背地里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
“拿着,如果是我,也不会放着那穷学生不管的。她叫什么来着?”
“张茗。”
“很好听的名字。”
“也是个不错的孩子。”
“你明明也还是个孩子啊。”
“也只有在您眼里是了。”
雨淅淅漓漓地下着,母子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简单聊着近来的生活。步下台阶,来到园林山脚下的停车场,张溢拉开如今属于自己的全新林肯商务车,坐了进去。
“呜——”他取出手机,是母亲的电话“新车怎么样?”
“有一股新车的味道。”
“这算什么回答?敷衍?”
“一脉相承。”
“你的意思是,学我的?好你个张溢.”
“呵~”
张溢发动汽车,将林肯驶出停车场,与滕夫人驾驶的那辆忧郁蓝保驰捷一同离开。
在山脚的一个路口前,两辆车同时停下,礼让斑马线上的一个行人。
那是一位少女,伞下的面容,似乎很熟悉。
“是她吗?”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传来。
“……是她。”
......
“呼~吃得撑死了~”徐浩扶着漫生活的门边,慢悠悠走进店内:“我回!来……欸?”
店内,只有那一位安静的女侍者,沉入安眠。
......
夜已涂,与暗色融为一体的林肯商务车停在了漫生活咖啡厅门前。
下车的张溢明白,自己上班迟到了。
“还是……去道个歉吧……”
男人耸了耸肩,正式将这件事画上句号的同时,迈入那家街角的,漫生活咖啡厅:“我回来了。”
“啊?店长先生?您也迷路了?”
“哦?张溢?迟到可不是你的作风啊喂~”
“抱歉,有小事。”
“店长先生店长先生!听我说!楚思今天一个人看了一整天的店呢!”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啊!!!徐浩!这种事就不用特意提啦!嗯?店长先生?你在笑什么?”
“……不,没什么。”张溢收起难得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真是,开了家不错的店呢.
……
漫生活,正式,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