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2/2)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四周都是无边的漆黑,可闻人瑾知道,在他前方一步远处,坐着一位会唤他夫君、会吻他盲眼的少女。

而今,他惹得她生气落泪了。

“瑾绝无此意,夫人何出此言?”他焦急地问,连自己都没发觉,他心底除了疑惑外,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闻人瑾却不知,自己想象中无助哭泣的阿洛,此时正仔细打量着他,认真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她的沉默换来他更大的惶恐,阿洛瞧见闻人瑾脸都变白了,琥珀色的眸子里都是自责与懊悔。

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便已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这样的男人,阿洛才不信他对自己没感觉。

看来还是得下猛药,对闻人瑾这样被动的人,徐徐图之不适用。

“那你为何不碰我,还避我如蛇蝎?新婚之夜,却叫新娘独守空闺。明日下人来收喜帕,众人便能知晓那苏家女不得世子喜爱,洞房花烛夜被世子独自一人丢在新房,你是要教我被所有人耻笑吗?”阿洛一派严肃地质问。

闻人瑾面色苍白,举手对着阿洛深深一躬,沉声道:“瑾思虑不周,但我从未如此想,我只是……不愿勉强夫人罢了。”

阿洛又问:“你问也不问我,便知晓我是勉强?还是说,真正觉得这婚事勉强的人是世子?”

她不再叫他夫君,称呼又换回了生疏又客气的世子。闻人瑾却并未感到放松,反而说不出的胸口憋闷。

“我既然向小姐送出那封信,便从未觉得娶小姐是勉强。”

红衣公子满脸都写着歉疚不安,眼睁睁看着这个一向从容不迫的男人在她面前打破平静的外表,为她显露出起伏不定的情绪,阿洛彻底心满意足了。

她无声笑了下,收了收语气,淡声道:“你过来。”

闻人瑾迟疑向前踏了一步,阿洛坐在喜床上,两人膝盖都快抵到一起。

阿洛自顾自伸出手,从他宽大的袖口探手进去,摸索着去找他的手。

之前微暖的大手,不知何时变得冰凉。被她触碰时,更是止不住地一颤。

阿洛小小心疼了一下,牢牢攥住他的两根手指,像小孩子拉着大人那样,坚定地把他的手从袖子里拿出来。

闻人瑾默默无声,不曾有半分抗拒。

好乖,怎么会这么听话。

阿洛牵引着他的手,笑眯眯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你摸一摸,这是什么。”她脸上笑着,口气却淡淡。

那只手被她放开也没动,听到她的话才轻颤了下,指尖稍稍动了起来。

她屈膝坐着,他手下的位置就是腰上挂的那枚白羽仙鹤佩。

闻人瑾摸到了硬质的圆形玉佩,很快就察觉到什么,指尖微微一顿,低低道:“这是……”

阿洛慢慢地说:“它一直在这里,从未取下。”停了一下,她又说,“你再摸一摸玉佩下面。”

玉佩下面?不就是她的衣裙么?

闻人瑾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依言去做了。指腹能够感觉到细微的凸起,还有丝质长裙的细腻微凉,他经常看书,手指触觉敏锐,感受了一下便意识到不对。

那些凸起是衣裙上绣的花纹,花纹的形状……是大片大片盛开的凤凰花。

白皙指尖蓦然僵在那里,不动了。

“你赠我的凤凰花,我绣了一个月,穿在了身上,连同这嫁衣一并还你。”

少女柔软的声音在耳内回荡,她语气平淡,却在闻人瑾内心涌起巨大的波澜。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恍惚间出现大片大片火红的凤凰花,落下一场红色的花雨,掩埋了孤身一人立在这清寂世界里的闻人瑾。

身侧另一只手在袖中不受控制地蜷起,紧握成拳,眉目温润的公子默了默,有些不好意思地礼貌发问:“夫人,可否令我……再看一看你的样子?”

阿洛挑了挑眉,笑了。

“劳烦夫君,先替我解下那发冠、卸了那金簪可好?”

“好。”

闻人瑾摸索着去给她拆那些繁重的钗冠,他动作轻缓温柔,不疾不徐间就把那些首饰除尽,少女柔顺的发丝瀑布般淌下来,在男子的指尖穿梭。

拆下那一支蝴蝶簪时,他停顿片刻,却没再出声。

房内一片静谧安然,除了偶尔响起的红烛“哔啵”声,再无其他声响。屋外,隐约传来喜宴上的喧闹,与人劝酒的喧哗。

头饰拆完了,阿洛冲闻人瑾仰起脸,“夫君,你这一生,看了我的样子,便不可再看他人了。”

闻人瑾没说话,只小心翼翼抚上少女的脸庞,一如她抚摸他时一般,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感知她如画的眉眼、她浓密的长睫、她柔软温热的唇。

“夫人。”他低低唤她。

“嗯?”

“我可否……”那话似乎说不出口,他只将拇指按在少女花瓣似的唇上,指尖用了些力度,细细地、慢条斯理地摩擦,无声地暗示。

这人这么拘谨的吗?连这个都要问?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直接上就好了啊!

担心等会他还来问她,可不可以进去之类的问题,阿洛干脆给出一个宽泛的答案,“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闻言,闻人瑾低眉一笑,温声应道:“如此,瑾便……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