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麻烦(1/2)
御驾亲征……高丽?高句丽?两者或许应该能画等号,但李昭并不确信。
他现在手头的信息还是太少,尚且不足以做出什么准确判断。只是这个消息确已让他心中压力大增。
毕竟,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的具体过程怎样,他当然记不得,但结果是很清楚的——战争以失败告终,隋朝损兵折将国力耗尽,阶级矛盾激化、农民起义风起云涌……
如果这二者是等同的话,那留给他的时间就当真不多了。
“大郎,你当真没事吧?”小厮关切着问道,把李昭的注意力从消息移到了具体的人身上。
小厮唤作李宝,据说乃是原主的父亲李昱赐的名字,今年看模样也就十三四岁,眼神中满是少年人的纯真,却也有独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独特的机灵劲。
李昭很清楚,当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套话对象……于是,李昭以自己头疼、失忆作为借口,诓他说了不少自己和李家的旧事。
盘问技巧是律师的必备技能,李昭虽然不是专职做刑辩的,但这个基本功却没落下。
如何打散问题,如何交叉询问,如何让问题和问题间、答案与答案间能形成相互映射,他得心应手。
问答持续的很久,过程中,赵芸茹还带着一位留山羊胡的郎中进门,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对李昭一通摆弄。
认清处境的李昭倒是全力配合,可与小厮李宝的问答却始终未停,心无旁骛。
那郎中在一旁听着他们问答也没多话,看了李昭一会儿,点点头便引着赵芸茹出去了,也不知看出了什么。
门外的阳光愈发强烈随后又渐渐偏转,终于当门外日光偏暖时院中有人来唤两人去用晡。这时,问答方才终于停了下来。
李宝松了口气,只觉得口干舌燥。
自家这位大郎像是换了个人,口齿突然伶俐起来,问的问题还环环相扣,自己记不太准确的几个问题都被他通过几个回答的不同对比发现了。
这脑后挨了一下难不成还能因祸得福变的聪明?
李宝很满意,觉得自己立了功。
李昭很不满意,他觉得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这小半天时间而已,也就勉强拼凑了原主的家世背景。这对他来说完全不够,让他心中有太大的不安感。
作为一名精英律师,李昭习惯于对每一个案子的事实细节都摸得清楚。他认同陈云同志的话:应当把百分之九十九的力量用在了解情况上。
只有在掌握清楚事实的前提下,才能去搞决策、定策略。
但没办法,现在他所掌握的信息毕竟有限。于是,一边跟着李宝前去用晡,李昭一边回忆着原主生平。
原主李昭,乃是李昱唯一的儿子。今年十六岁,母亲早亡,而自家是当代洛阳李氏的三房。
所谓的洛阳李氏整体上还要归入这个时代的“寒门”之列,没什么了不得的根脉。其父亲李昱更是庶生子,土地田产都没分得多少。
不过,自己这位父亲倒还蛮有经商才华,能力该是不低的。
分家后其四处行商走贾,倒也挣下了一份家业,供养宗族的同时居然还能勉强维持自家的小康生活。
不过,去年底随着杨广先生的一份命令,一切都变了样。
为了整理军备,朝廷要求天下富人按财货多寡采买战马以完“课”,否则官府将直接抄查家产论罪下狱。洛阳李家和李昱家都在征课之列。
到正月底而已,洛阳的一匹下等战马已飙升至十万钱,还得是用品相更佳的“肉好”钱来交易才行,马市里根本不收“白钱”。
李昱因为早前与铁勒行商的缘故屯了两匹下等战马,其中一匹特勒骠本是李昭的最爱。
但为了家族完“课”献了出去,只给李昭留了几捆马尾毛聊做念想。
饶是如此,最后到自家完“课”时除了战马连家财也去了大半,李昱本人也终于在正月病倒。
人虽然病倒,但行商不能停,否则就不止是家道中落那么简单。谁也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会不会再来一次“课天下富室”。
不得已,只能由自己这位读书读到“焚书坑儒”水准的李家长子带队来涿郡行商了。
这原本该是个继承人开始历练,收获不少又力挽狂澜的剧本。但很显然,事情到现在为止发生了意外。
只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家中具体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被困在了这蓟县,李昭又为何后脑挨了下狠的……
这些问题李昭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李宝也曾为难的透露自己所知并不完整。
看样子,只能是去找关键人物来问。
回忆间,李昭到了东侧一间小院里,院中深处有一排灶,此刻灶上锅里正炖煮些什么,散发出一阵并不算浓烈的香气。
天气此时还很冷,可护院、马夫们早已在灶棚外排成了一队,各自捧着碗筷,连小厮李宝也寻了处空位时不时舔舔嘴唇。
看看天边的日头,李昭本以为所谓的“晡”是类似下午茶一样的环节,见此情景才发现这就是正餐。
据此推算此时人们一日最多也就两餐,这让习惯了一日三顿的灵魂有些不太适应。
作为主家唯一的公子,李昭自然不用排队,在女婢的引领下他进了屋子,被安排与李雪琪、赵芸茹同桌。
此时他已知道两人一个是自己芳龄十三的妹妹,一位是自己母亲过世后父亲续娶的妾室,前年时为自己生了另一个妹妹。
据李宝说:赵芸茹乃是涿郡赵氏的远支,虽然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但自己却该称呼对方“姨娘”的。
“也难怪那声‘美女’把她叫生气了……”李昭暗自提醒自己谨言慎行,面对不同身份时遣词造句都要仔细才是。
屋中面南的位置被空了出来,赵芸茹作为另两人的姨娘坐在左手边,李昭与之对坐,年幼的李雪琪坐在背门的下首处。
待饭菜上齐,赵芸茹眼见李昭举止正常暗自松了口气,她展颜一笑,对两人说了声“用饭吧。”李雪琪待赵芸茹夹菜后方才拿起筷子,李昭有样学样没再弄出什么是非。
桌上的饭食看起来是蒸熟的小米,菜多是炖煮出来的,没有什么油水,只有中间大碗中飘着几片肥肉。
李昭扫视一圈没急着动筷子,而是牢记着套话的任务,斟酌着开口道:“姨娘、大姐,某昏睡多日劳费心了。如某先前和大姐所说:一觉醒来恍若隔世,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有时言语冒犯还请多多海涵。”
两位女子的动作都僵住了,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她们看着李昭的表情就好像见了鬼一样,随后面面相觑。
这让李昭心头有些发毛,先是审视了自己的言辞,觉得没啥大问题,而后才反应过来怕是原主平日举止言谈与自己是有较大差别的缘故。
“但是这种细节没见过原版不好表演啊……”李昭有些苦恼的想着,但也不等两人多想,他抢先开口接着问道:“只是不知家中现在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某又为何会受了外伤?还请见告,一来让某尽快恢复记忆,二来某也好帮忙参详一二。”
听到这番话赵芸茹才回过神,有些不自在的捋了捋鬓边头发,挤出一丝微笑道:“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我作为家中长辈受夫君嘱托看顾大郎,所做都是分内事。
“上午时孙郎中已给大郎开了些安神补脑的药,饭后两刻服用为佳,也已叮嘱我们多与大郎说说旧事,利于大郎恢复记忆。不过……眼下这件事就先不劳大郎费心了,我与董账房等人来应对就好……”
李雪琪也放下碗筷,语气不善道:“阿兄还是别再操心这等事了。若非是阿兄胡来,这些天咱家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你自与阿宝多聊聊过去斗鸡走狗的事情也就罢了。”
李昭嘴角忍不住有些抽动,自己原身究竟是有多不招人待见啊?
他念头转了转,却也不再多言。心中想着,看自己妹妹和这位姨娘的意思——事情还在掌控中,不需要自己操心。
这是好事,自己可以有更多时间去了解下时势,摸清外部信息也很重要,有助于自己去提前做一些规划和布局。
想到这他便干脆放下心来,夹了口看起来像是莴笋的菜。嗯……没有味精,也没什么精细做法,味道十分寡淡,不过倒不难吃。
李昭没怎么品尝,赶忙扒了一口饭。
就在这时,账房模样的中年人忽然跑到了门口,他顾不得几人还在用餐,急忙道:“如夫人!大姐……哦,还有大郎,出意外了,赵家那边!刚刚赵府派人来通知,说:非但牲畜要不回来,连我们寄存的那些货物也要被官府征用了!”
“什么!?怎会如此!?”赵芸茹惊得站了起来。
李雪琪则忍不住蹙眉问道:“董生,来人是怎么说的?上次他们不是说已经凭借涿郡赵氏的人脉打通了官府关节么?”
李昭没有出声,一边咀嚼着小米饭一边静静倾听着,缓慢拼凑着事情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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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董的账房紧张的搓了搓手,说:“来人是上次见过的赵家家仆,他说此时府衙已接了陛下诏令,除了要囤积牲畜以备转运军需外,还要在蓟县兴修大片官宅,来往客商都会被征收课赋。咱家的货物……便是被官府派人征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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