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首按剑(6.3k)(1/2)
苗王宫
时值苍霜大婚,殿内喜气盈盈,红印窗花贴铺,院墙屋檐点起大红灯笼,一眼望进去尽是彩绸喜帐,大厅中传出鼓乐之声。
“启禀王上,婚宴会场已经布置完成。”监工督视张罗婚宴事务的叉猡向苍狼回禀有关细节,充分尽到亲卫义务,“另外,军长铁骕求衣也自边关赶回参与国宴,正在外面侯传。”
“众人先退下,宣军长进入。”摆手挥退众人的苍越孤鸣仅留忘今焉在场听政,这是好学的新王予以国师之特权。
“是。”叉猡称唯告退、
身披乌金铠甲,虎皮红战袍,眉目刚毅的苗疆军首昂首阔步踏入大殿,来到御座下首丈外,单膝跪地称臣敬贺:
“铁骕求衣参见吾王,恭贺吾王大喜。”
“军长请起。”苍狼伸手虚扶,岂料垂首不语的铁骕求衣跪地不起。
“嗯?”眉心微蹙稍加思索的苍越孤鸣遂问,“军长是为了白日无迹的事情请罪。”
“铁骕求衣驭下无方。”苗疆军首埋首更深,语意罪己。
“大婚之日在即,孤王不想谈国事。”视线于座下一站一跪的两名社稷重臣身上逡巡片刻,苍狼出声揭过此节,“军长,国宴之上尽欢吧。”
“是。”铁骕求衣这才起身退殿,临行前目光若有似无瞥视非然踏古一眼。
受到警告的忘今焉不置可否,转而看向苍越孤鸣,企图谏言:“王上,白日无迹的动机尚未查明。”铁军卫尉长背后之人不做他想。
这是近乎摆开车马要对付苗疆军首的意思……近来权谋心术修习颇有长进的苍狼如何听不出话中机窍:“国师,孤王讲了,今日不想谈国事。”
用词考究留给非然踏古揣摩余地,眼神闪动的忘今焉自觉领会苗王用意:“是,那微臣告退。”
红烛高烧,盈堂宾客,名园设宴,绵绣花团,这是苍越孤鸣听从未到场的祭司意见新建的一处花园。
园中所种的壮丹最多,此时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这是大诗人李白所称道的赏心乐事。
飞羽觞而醉月有待晚间,开琼筵而坐花则一大清早就开始了的,川流不息的客人,吃的也是川流不息的“流水席”,席间所用食材由诸葛穷专门提供,也是按医者交代再三检验过用料安全品质保证的。
园中的客人各适其所,喜欢喝酒的喝酒,喜欢赏花的赏花,倒是无拘无束。因此不少客人宁可放弃在客厅接受主人招待的光荣,跑到园中透一口闷气。
再看洞房之内,喜烛高烧,整座房间里是新人成婚的红色装扮。
闺床上,红色薄纱随风细细飘舞,雨音霜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曲裾绕襟深衣,宽袖紧身,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身材,雪绒点缀珠冠凤袍。
如瀑雪发绾作垂云髻,上簪孔雀玳瑁镶金钗,绝美脸颊旁边垂落几缕轻盈的发梢,显得越发轻灵妩媚,发髻上还系有一条五色缨穗,那是仅允苍越孤鸣拆下的婚饰,象征彼此认定唯一。
娇媚容颜含着甜美笑容,静等苍狼接亲之时,纤细玉指虚按心房,感受胸腔内汹涌爱意的雨音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往昔
“此虫名唤同心蛊。”
相思蛊的栽培变种,闻名不难想见蛊虫用途,一只金蚕躺卧荻花题叶掌心。
“蛊分雌雄,蛊虫一旦入体,寄主今生只会为彼此动情。”事实上此虫更多是为确保王族血脉纯粹与增添所谓闺房之乐而设。
“人之所以要给自身和别人之间的关系下个清晰的定义,既是为了给彼此画一条明确的线,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也是为了保障双方的感情能够长久下去。”
所以雨音霜并不会为己身情感诚挚遭疑而气恼,因为这本身便是真爱。
“有的人说爱情是朦胧而隐约,说透了就会俗气,但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爱情就是死在这份朦胧上。”
任凭蛊虫入体游走,最后驻留心房,传递着彼此最为真实的情绪。
另一只蛊虫什么时候为苍越孤鸣服下无关紧要,仅因王者对荻花题叶向来怀有毫无保留的信任。
“话不说清楚,对方不确信你在想什么,你也不确信对方在想什么。结果只会走向不好的结局。”
或许很难想象,但雨音霜确凿意识到了,她甚至于对苍狼与医者间的君臣关系都会吃醋。
这醋意来源于双方地位的不对等。
人,本来就不是这么简单的生物。
原本以为简单的感情,却可能因为很多原因变得复杂,原本以为熟悉的人,一夜之间就变得陌生,甚至不知道怎样与他相处,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待你。
甚至于不知道他在意的,全是因为你这个人,还是因为你是他身边的人。
“如果你装聋作哑,对方也很大几率会陪你沉默下去,那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根据医嘱服下丹药的苍越孤鸣感受着体内奇异情绪反馈,察知雨音霜心下忧思的他对此深以为然。
沉香兰居
木叶萧萧,夕阳满天。
风在黄昏下,别有一股涩凉滋味,人在红枫里,别有一股肃杀气息。
对峙的剑,眼前的人,在醉人红尘内,摒绝旁骛,静待着启战一瞬。就在缤红坠地顷刻,傲邪之剑冷指荻花题叶。
刹那间,有杀意凝上眉心。
无情葬月旋身踏步随风,手中邪兵不住颤动,宛然如条活蛇一般,折照日影的血不染刃锋上全是暗红之色,血光隐隐,观来极是可怖。
落日余晖,树影斑驳,当寒风忽然停息,血不染已经出现在荻花题叶眼前,百代昆吾尚未出鞘,却挡住了邪剑锋芒。
一迎一挡,看似虚不受力的动作,碰撞时赫然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碎步挪身擦肩刹那,觑机抽剑在握的荻花题叶绕步苍鹰回旋,回剑平掠黄龙吐须,曲直相乘的剑势好像镜湖水波般四面扩张、变化莫测。
闻知背后风声峻疾,无情葬月身形转折反手运招剑啸苍龙,苍龙回首竖锋立劈,腕花挫剑,剑锷抵住横过昆吾不允寸进。
短兵相接较力不让,率先退让的荻花题叶振腕荡剑画弧。
弧线并不玄妙,速度也不是很快,在人肉眼中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出它的运行轨迹,偏又拒之不能。
荻花题叶手中古剑方位陡转,轻飘飘的削出,犹似轻燕掠过水面、贴着邪兵削了上去。
倒走燕子抄水消解血染邪威,黏连血不染的百代昆吾借力反逼以客欺主,带动纵横交错的双锋式行宿鸟投林攻往无情葬月。
此刻的他上身后扳,恰恰拉开一线生机,右腿弓步微微前移掣肘对手下盘,低弹侧摆鸳鸯连环,猛攻七着,欲令荻花题叶首尾难全。
就在术者分心伸腿应对之时,凝想血神气韵在心的无情葬月气灌邪兵,立时止住双剑来势,转腕依葫画瓢,潜龙探窟袭向荻花题叶。
阴阳开引牵动昆吾定地,术者凭以虚步下截拦下险招。
两人别腿来往间,剑架十字互相拆解,布开乱披风势来,双锋映辉,有如万道灵蛇乱钻乱窜,游弋两人周身要害,稍有不慎,顷刻逼命。
旋舞的身影带起旋动的剑花,惊起方圆风翻沙转,剑交剑的刹那,剑声锵然震天。
交手数招,荻花题叶忽地鞭腿上撩,闲来一笔为无情葬月让过。
趁势后折下腰的术者驻地昆吾为支,高扬左腿回落反门劈山,点足正中血不染之剑格。
倒打筋斗撤开丈许的荻花题叶甫一停下身形,又逢剑光充目。
这道光很亮,只是与阳光比却显得柔和的多,即便此时的阳光只是余辉。
随着这一道光的出现,目不视物的术者仿佛能看到杀戮的颜色。
杀戮没有颜色,然而血不染让杀戮沾染了颜色,是红色,比夕阳还要红,又像是黑色,却比夜幕还要深沉。
举剑向天的无情葬月引煞合气,聚炼与残阳争芒的血影神锋当空将发:“血冥昼晦!”割却昏晓的一剑不仅是代表杀戮之颜色,还蕴含着杀戮真意。
一道暗赤中带着斑斓之色的剑光射将下来,夹带一股甜腥之气扑面。
刺鼻的血腥余味无孔不入,扫剑护身的荻花题叶招走浮云卷霭,剑锋卷动丹枫如火延烧,零落枫叶凌空盘旋好似跹蝶翩舞。
一叶障目隔绝血光,无形剑网尽封有质剑气。
邪兵锐尖点中古剑阔脊,血刃近在咫尺,对此全不在意的荻花题叶双眼微眯,轻声斥问:“你,还在犹豫?”血冥昼晦是最不适合用来对付术者的剑招。
剑逢敌手,原是平生之快,奈何血仇横亘,出剑之刻便注定了命不由人。
“修真院同修之仇,故乡内战爆发之恨,”夹在当中的义父之死,“总是要一个答案。”
昭然话意宣告无情葬月已然知晓过往部分真相,发招再度抢攻之余,脑中翻涌回忆更坚决心。
昔时——
“修真院血案,一百六十六名学童怎能同样受招,无一幸免?这是第一个疑点。”
神蛊峰下一处隐秘剑洞之内,羽扇缓摇的神蛊温皇抽丝剥茧慢道局中破绽。
“原因是因为,在那日之前,他们就被下了迷药。”而下毒的人,是修真院学童之一,一个能为自己,不惜杀害这么多同窗的人。
事后推敲揣摩真相于上智之人不难,隔岸观火已将全局复盘七八。
刻意保留的真相埋下试探人性的种子,静待生根发芽,最后以之为薪加火引燃,连同花月友情一道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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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蛊温皇只会是一个旁观者,真正点燃引信的另有其人。
譬如那位在道域被冠以阴谋家头衔的云棋水镜,又或者是在历史隐笔中语焉不详的墨家钜子。
无言寂寥离开羽国的禽首,抛弃了墨家钜子的身份以及在羽国的过往,从此再世为人。
中苗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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