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5 蜕变(2/2)
克拉丽丝走进凉廊时,夏绿凝正在吩咐女仆们把箱子里的丝绸衣物晾晒在太阳底下,又指挥男仆们将装满葡萄酒的罐子搬进地窖里。
“阳光多好啊!”瞧见克拉丽丝难得出现在枝叶婆娑的凉廊上,夏绿凝笑盈盈地说。
这些日子克拉丽丝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夏绿凝不免为她操心。
克拉丽丝心不在焉地说:“心里是严冬,外面的阳光又有什么用呢!”
夏绿凝停下手中的活计,担忧地注视着克拉丽丝略显苍白的脸:“哥哥和我都会陪着你的,你不是一个人。”
克拉丽丝伸手摘下一朵橘红色的花,漫不经心地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把花瓣揉碎了,橘红色的汁水顺着她的指缝流淌下来:
“这怎么够呢?我这里是空落落的,”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你知道我最想得到什么。”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我就心满意足了。”夏绿凝既羡慕又不解地望着克拉丽丝,金色的阳光落在夏绿凝美丽娇嫩的脸上。
“你太单纯了。”克拉丽丝对夏绿凝的话不屑一顾,
“爱情是短命的。只有一样东西最可靠,那就是权利。牢牢地抓住它,就能掌控整个世界,爱情也会趋之若鹜。”
“如果真像你说的,该有多少女人爱慕公爵呢?”夏绿凝眨巴着乌溜溜的黑眼睛,反问。
“提他做什么!”克拉丽丝面有愠色,“女人难道不能掌控权利吗?谁说女人只是丈夫的附庸品,必须对丈夫唯命是从;
“谁规定女人走路必须垂下眼睑,不可以直视前方四尺的地面?这都是哪个男人卑鄙的规定?”她嘴唇颤抖了,看得出她情绪激动。
夏绿凝不说话了,她走到克拉丽丝面前,把她那双冰凉白皙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克拉丽丝平静下来,那种冷冰冰的神气重新回到她脸上:
“男人都是些自高自大的动物,总想把一切占为己有。不值得为他们劳心费神,公爵也罢,你的王子殿下也罢,都一样,统统不值得!”
“为什么这么说?”夏绿凝惊愕地望着克拉丽丝。
“夏青染昨晚没告诉你吗,王子殿下似乎准备把你拱手让人了。”克拉丽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失落和怨气。
昨天从王者城堡回来,她就一直闷闷不乐。
“他,是这么说的?”夏绿凝的脸瞬间苍白了。
“是啊,”克拉丽丝夸张地哀叹着,“当夏青染问他是不是打算放弃你,他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好像谈论天上的云彩,或者是飘落的秋叶。我还记得当初你跟我谈起他时,是那样心醉神迷。
“比武大赛上,当他以战神的身份为你献上一吻,我还以为你拥有了全世界,还曾经羡慕嫉妒过你的幸福,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夏绿凝什么也说不出来,悲伤如同潮水阵阵涌来,她的眸子渐渐黯淡了,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还记得在王者城堡看见的那位神秘的东方美女吗?她陪在王子殿下身边,妩媚动人,连我也要被她迷住了。
“那样的女人陪在身边,比一只猫还温顺,难怪王子殿下对我们态度冷漠。”
克拉丽丝似乎没有发现夏绿凝的难过,只顾着自说自话。
夏绿凝无力地垂下头,她再也承受不了。她像一只受惊的麋鹿,从凉廊上逃走了。
仆人们各自忙碌手里的工作,克拉丽丝自觉无趣,便顺着凉廊向庭院里走去。
起风了,风里有花香,淡淡的,那是从花园里飘来的隐秘的问候。
可惜克拉丽丝没有想到这个,她的心被难以企及的欲望折磨着,使她看不见任何别的东西。
忽然,假山背后被刻意压低的怒斥声传进克拉丽丝的耳朵,她的听觉立即灵敏得像兔子,因为谈话内容正是她所关心的。
“谈判是公爵决定的大事,臣子岂能违背领主的意愿私自行动!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自己不懂事,还跑去找援兵,亏得王子殿下还算是明白人,否则连他也被你那野心勃勃的女人给毁了!
“王子殿下倘若违反法令,公爵巴不得立刻没收王者城堡和土地,到时候殿下必然会被驱逐出境!
“如果夏家的大厦倾覆,你我还有没有命都是未知数!竟然自作主张要去平叛,谁给你的胆子?
“你私下结婚,本就不成体统,如今为了帮她夺权还想闹得生灵涂炭!欲壑难平,你难道不懂?
“提醒你的女人,要守女人的本分!”怒气冲冲的训斥声是夏念祖的。
“父亲没有听到传言吗?到处都在谈论公爵的身份,您甘心效忠一条披着人皮的狼吗?”
夏青染生怕惹恼了父亲,又不得不说,夹在妻子和父亲中间,他着实不容易。
“狼能想到为人民减税,他还是狼吗?”夏念祖反问儿子。
“这恰恰说明,今天坐在王位上的绝不可能是公爵!公爵绝不可能颁布这种要他命的政策!”夏青染激动地说。
“你昏头了吗?”夏念祖严厉地制止儿子,“这事也是你能妄下结论的!祸从口出!多做事,少说话!”
“可是……”
“闭嘴!”
“那,夏绿凝的婚事,那丫头的性情您也知道……”夏青染还想再争取点什么。
“有什么可说的!”夏念祖吼道,“公爵把她许配给赛尔维斯特罗,夏家能违抗命令吗?”
说到这里,夏念祖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就算没有赛尔维斯特罗,夏绿凝也绝对不能嫁给王子殿下。”
“为什么?”夏青染惊愕地问。
“别问,总之不行。”夏念祖坚决地回答。
克拉丽丝听到这里,心里顿生无名之火,她愤愤地转身离开了。
夏绿凝内心艰难地垒起来的堤坝,被克拉丽丝轻轻一推,瞬间便土崩瓦解。
悲伤的洪流滚滚而来,轻易地淹没了可怜的少女。她躲在没人打扰的角落,独自伤心难过。
他不爱她了,这念头让她痛彻心扉。
这种要命的时候,她满脑子偏偏都是与他在一起的幸福场景,眼前晃动的都是他那冷峻迷人的脸庞,仿佛刽子手对死囚炫耀斧头的锋利。
她的心那么痛,痛到她想要把它揪出来。
使她心痛的是他,她却舍不得把他从心里赶走。她那么爱他,可他为什么,要让她如此痛苦?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她向窗外张望,天空一碧如洗。
曾为她带来幸福的哈斯特鹰如今不知在哪里。
“如果我的命一半儿悬在刀刃上,你还愿意跟我吗?”夏绿凝想起生病时明澈说过的莫名其妙的话。
夏绿凝原以为明澈只是有苦衷,她还在想着如何能告诉他,她是那么那么爱他,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也许,她再也没机会对他倾诉衷肠了,或者,他也不想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