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孽缘(2/2)

可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时,又似乎烟视媚行,勾魂摄魄。

他生得过于漂亮,素日里无论是海棠下温书,还是格窗里写字,总是能让易禾忍不住看过一眼又一眼。

当时她颇有些悔意,早知如此,便不该同他走得亲近。

但因父亲庭训,在李家私学的两年,她自问专注学业,胜过喜欢旁的。

也包括拂尘子。

“你且先躺下,我这就将醒酒汤给你端来。”

“别走……”

还是那句别走,易禾忘了那日他究竟说了多少回。

因为她心跳的声音,盖过了拂尘子说话的声音。

易禾很想伸手抚下他的肩膀,可是最终还是用沉默代替了。

她回握了下他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易禾知他胸中有一把荒草,已经肆意疯长了许久。

或者某天这把草会被一把火烧光,只留下苦涩带些清新的烟熏气息。

就像这个春天,会被更迭,会有轮回。

至明年,仍有余味。

拂尘子喝下她端来的醒酒汤,自嘲道:

“我原本是个疯癫的人,若你弃我而去,疯癫来得更快些……”

易禾生硬地扯出一丝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我家四代单传,我自然要议亲,更要绵延子嗣。况且我是男子,心悦女子是人之常情。”

拂尘子拼命点头:“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混账……”

说到最后,他开始啜泣。

那日房中只燃了一根灯芯,连室内的布置都辨不明白。

可她却清楚地看见,拂尘子落下一滴泪,在她绣了菡萏的鞋尖。

……

她与拂尘子第二次见面,是半年之后。

这半年中,有数不清的媒曹长吏踏进她的门槛。

易家门第甚高,易禾在外也素有贤名。

加上她生得俊逸非凡,早已是许多闺中少女们的梦中情郎。

是以京中那些只重出身,不重仕途的清流人家,也对这门姻亲趋之若鹜。

若是谁将她的婚配成了,只谢媒礼就不知能得多少。

易禾皆以守孝为由,一一将她们都辞了。

她深知这并非长久之计,明年、后年,终归还是要再来几遍的。

思来想去,反正她已经孤家寡人烂命一条,声誉再差也气不到谁了。

何不消弭祸根,永绝后患。

……

不过多久,易禾居丧无礼的事就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再接下来,便是她有龙阳之好的传闻。

渐渐有人说她为了逢迎风尚,特意作怪。

有人说她本性如此,之前碍于易沣家教甚严,如今算是原形毕露。

无论是个什么说法,登门的长吏确实越来越少了。

后来她又连续数月隔三差五地耗在南风馆。

至此,再无一名长吏上门。

那次她在南风馆喝得酩酊大醉,左右各揽一个小倌踉跄出门。

将要爬上车子,却被人在身后一把扯了下来。

她狼狈着地,起身便骂道:“何方鼠辈……”

挂着月白麻葛长袍的拂尘子毫无防备撞进她眼里。

一个积玉堆琼般的人物,几月不见已经瘦得弱不胜衣。

那一瞬,她觉得心里某块地方好似碎掉了。

暗骂了自己一声不成器。

“这就是你说的依乎天理顺应人伦,男女同称延续门楣?”

易禾心中百转千回,可是终究也转不过那句身不由己。

她凑近他,一字一句道:“我确实是个断袖,可我悦非你。”

那天,是她第二次见到拂尘子流泪。

在她心里,那滴泪便是终结。

终结了他们在针尖上行走的小心翼翼,转成一场凄美绝伦的杀戮故事。

好一个华丽开场,落幕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