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踌躇(1/2)

“你说的很好,接着说下去。”

老祖没有给予回应,道白便继续分析下去。

“第三势,便是沈去忧其人了。此人乃是沈才思的侄孙,掌握着坊市中星火阁这一项大利,首先在沈家内里便甚是惹眼,沈去傲一党眼馋他的星火阁很久了;再者,前些日子星火阁的压价,也惹得郡内各家十分不满,稍有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沈家和郡内各家的矛盾,或许会因为此人而演化为祸乱。”

陈君谋的谋划,不论事前还是事后,都不曾对道白讲过。或许某些蛛丝马迹能让他察觉到端倪,但猜到这个程度,几乎已经把陈君谋的谋略全都猜中了。

“那你以为,我家该如何去做?”

“首先,沈氏两党,眼下是沈才思势大,必须联结沈去傲的残党与之对抗。而沈千炼之流贪鄙如狼,真帮他们做了沈氏之主,我家一定没有好日子过,要帮,但又不能帮沈去傲的残党赢得这场内斗,最好两败俱伤,这才是对我陈家最有利的局面;

其次,潘朱二家可以引以为援,三家利益一致,守望互助,当下的局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在暗流汹涌,沈才思要维持郡内稳定,定然不会动我三家。不过,潘朱可以引为援,但他们却不配与我家并列,须得逐步定下主次之分,来日我家势大,便如当年的沈家一般,将这两家附庸下来。

至于毗山沈空孝,若是此人识相,不如留他下来,等沈家打成了空架子,就扶他上位,做沈家家主,然后我家反客为主,将沈空孝的沈家收为附庸,如此便是在千竹门面前,也可说是沈氏内乱,自取其祸,我家记得沈氏先人的恩德,存人之祀;

最后,沈去忧这人或许可以做做文章,引潘朱二家与之对立,给沈家来个釜底抽薪。沈才思想要维稳,我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让沈家彻底乱起来。”

道白对局势的洞悉,和吐露出来的狠计,让陈君谋沉默了好一会儿。

但从今夜看到的来说,陈道白无疑是三个儿孙中最出色的一个,陈君谋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如何长成这样的,乡野小子,却能有这样的城府,佛口蛇心,陈君谋甚至隐隐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昔年的影子。

按理说,这样一个有能为的孩子,自然应该是家族的理想后继者,可陈君谋并不这么想。这孩子对陈家缺乏归属感,他这样的人,只有陈家是他的陈家,大概才会全心全意的去为这个家着想。

陈君谋对道白的心思看得很清楚,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道白身上的有过重的麒麟烙印。

可惜了……

陈君谋在心中微微叹气,嘴上说的话却是截然不同。

“道白,整个家门中,就数你见识最为明晰,为人处世也很是老练,这个家,以后多半还是得靠你了。”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口吻,可陈君谋的这套说辞,没能说动道白。

“老祖看重,道白实在愧不敢当,家中有四伯和渌大哥两位炼气后期,又有求方求安两位中坚叔伯,少长咸集,哪里轮得到我来当家?”

道白的谦辞在陈君谋意料之中,他要是像陈求法和陈道渌那样轻易被说感动,陈军才要怀疑,这孩子心里是在想什么鬼主意。

“你有敬着长辈兄弟的心,这自然是好的,但眼下家里应对的局面,却不是推辞礼让的时候。

道渌木讷话少,但心里是个好的,对家里的人也都很友善,就是耳根子太软,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似你,我担心他今后当不好这个家。

求方求安就不多说了,求方过于贪财,求安人太老实,可以为政一方,但却不是栋梁之材。

而你四伯,他本是家中的顶梁柱,奈何老了啊!年纪过了七十,此生基本无望筑基,而你那些兄弟要么修为太浅,要么不善处世,因此这家门早晚还是得要你来执掌。”

故技重施,陈君谋又是这样一套言论,然而道白毫无反应,低着头一声也不吭。他同四伯陈求法感情太深,老祖说四伯此生筑基无望,他便忍不住想再为四伯争一争。

然而,没有反应,也是一种反应。

陈君谋和陈道白两人谁也不说话,立在山崖前,望着朝阳一点一点的爬上归来峰。祖孙俩的面孔被朝霞映红,清晨的第一缕金光照遍了这山峰各处,唯独照不到两人的双眼。

这对祖孙,相貌有一个共同之处,眼窝都很深,阴影遮掩着眼部,让他们的眼睛看起来颇有一股阴险的意味。

“道白,你同陆公明学炼器之术,学得如何了?”

“孙儿愚钝,才学有限,还在练基本功。”

“打好基础最紧要。”陈君谋点点头,拍了拍道白的肩膀,“你若能在炼器术上有所成就,家里日子肯定能好过些,大家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去种地了。”

他顿了顿,刻意又补了一句:“若是家里财政好转了,那倒不妨雇些外姓,譬如说那个崔怜月……”

这话前后说的没什么逻辑,道白心里一沉,明白老祖这是在提醒自己。

“……孙儿明白了。”

道白不想和陈求法、陈道渌争,可是陈君谋逼得他不得不去争。这大概是上位者的考量了,要让下头人好好干,也不能让他们威胁到自己的地位。陈君谋这种人,经历过陈知水之乱,亲身感受过家破人亡的痛楚,因此对于别人总是防着一手。

陈君谋的身影如若烟尘一般消失,只留下道白独自站在朝霞中。

他默默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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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出事了!”

沈千陵匆匆忙忙赶到沈才思的小院里,只见对方正在用几块碎灵石养护着法剑。

“我知道,陈潘朱三家攻破了银泰坊,抢了星火阁,劫走几千灵石,这么大的事情,我如何能不知道?”

沈才思风轻云淡,而沈千陵满面忧愁:“家主,陈潘朱三家这是要造反啊!而且去忧叔父到归来峰赴宴之后就没回来,空孝那边说去忧叔父到了毗山做客,但去忧叔父却连个回信都没有,如今星火阁被劫,他还没有出现,恐怕……”

“你不必怀疑了。”沈才思抬手,长叹了一口气,“去忧肯定是出事了。”

“陈君谋真敢下毒手?”

“他都劫了星火阁,明着反了,还有什么不敢?”沈才思擦拭着佩剑,神情如剑刃一般凌厉,“从去年丰泰神君的大祭开始,陈家就开始动心思了,只是被沈去傲掣肘,不然早早除了这狼子野心的家伙,去忧也就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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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紧了拳头,狠狠捶着桌子。

“都怨我,我明明注意到陈君谋这人的野心,但却没有足够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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