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焦虑(1/1)

自那次历险遇到白衣后生,那叫梦想的东西就疯狂地侵占了好月的心田,那是些带藤蔓的奇花异草,蛇一样肆意缠绕她,迷香一样惑乱她,咒语一样驱使她。梦里情景常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令她受尽相思煎熬之苦。她对他念念不忘,更因他一个,看淡了整个世界。

凭心说,她对斛明仁是有好感的。她没有听到一句话说他的不是,他英武爽朗、武功高强、嫉恶如仇,是数一数二的好后生。这,难道不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吗?然而这好感,竟然使她产生恨意。她恨他平白无故闯入自己生活中来,隐衷无处可诉,他就是个可恶的不速之客。

更可气的是父母亲。他们居然心甘情愿当人家的帮凶。他们起早贪黑、乐呵呵地东奔西跑,动员几乎所有的乡邻,张罗这张罗那,恨不得早一天把女儿打发掉!还有,惯熟的女邻居们也旗帜鲜明地站在父母一边。须知,他们做梦都想有攀龙附凤的机会,冀家女嫁与斛家这样的人家,那么在绵上县,不就等同于享有皇亲国戚般的荣耀了吗?

媒人三天两头来,冀承德动不动就赏钱赏物,而一见媒人来,好月便拉下脸回到楼上,故意将琴弦乱拨以宣泄不满。这根本无济于事。媒婆子一走,母亲就会上楼来,不厌其烦地教导她过门后的诸多礼节。好月不肯违亲,由那些规矩左耳进、右耳出。说来说去,这些老掉牙的道理,好月能一字不落地囫囵背下来。

爹爹回来了,偏偏让破解什么诗句。这时的好月,哪有这雅兴,略看一看,胡乱说道:

“不过是些闲人编造的,以为自己是再世的李淳风。冲天玉阙梦,犯日成南柯。必是哪个想要当皇帝的,恰赶上外敌侵入,好端端美梦化作了云烟。八角山林聚,百川阻于坡。必是这个叫百川的没奈何了,跑到什么地方偏安,大好河山却落入八角之手。”

说完,她跟娘要了青花瓷的篦梳上楼。她的墨竹雕花蓖梳被她摔坏了。她将那幅画着白衣后生的画折叠起,夹到书架好久不看的书中。可坐了不一会儿,她又拿出来看。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将它扔进火炉里烧成一把灰,让水归河,云归雨,果归因,心归心。

日头一天天东升西落,月亮一天天起来下去,怅然和无助也在悄悄生长。山中有种叫无娘滕的野草,长得速度极快,可一旦没了可攀附的枝干,就会成为地上零乱的一堆。那些妄想,就是这般模样。

无论她有怎样多姿多彩的梦,一旦与现实碰撞,立即黯然失色。她不能总是执着于妄想。父母只她一个女儿,她得为他们着想。难道仅仅为一次偶尔的相遇,就可以弃父母的愿望于不顾吗?

想到此处,她只有灰心。

她一灰心,马上就会有新的念头滋生出来。她不得已安慰自己,众人眼里出圣人,以斛家的名望,以人们对斛明仁的种种评价,自己能嫁给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郎君,就不该再沉溺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妄想了。她倒希望那将要成为她男人的斛明仁是可以攀附的枝,不至于让她失望。

后天,便是出阁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