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桃花社(1/2)
荣庆堂。
贾母得了信儿,讶然道:“王家太太怎地来了?”
这会子王夫人已在自己个儿的小院儿幽居了二年有余,直到今年过了年方才得了贾母的话儿,能往家中四下走动了,可依旧不准其外出。
贾母心下狐疑,想着莫非是王夫人私底下寻了仆役往外头传话,这才引来了王舅母?
一旁的邢夫人就笑道:“这不年不节的,许是有事儿?”
贾母不自察的蹙眉颔首道:“可不好慢待了,快让凤丫头去迎。”
此时回话的鸳鸯就笑道:“老太太,二奶奶得了信儿就打发婆子去寻三姑娘,只让三姑娘去迎了。”
贾母笑着数落道:“这才当了多久家,这会子倒是将当家太太的模样学了个十足。”
邢夫人附和道:“可说是呢。偏她还振振有词,只说这会子多忙活忙活,待来日三姑娘出了阁,管起庶务来也不会束手束脚。”
贾母顿时摇头不已,此时就听屏风后传来凤姐儿的声音:“好不容易当了家,还不容许我稍稍偷懒了?”说话间凤姐儿领着平儿转过屏风,遥遥就笑道:“这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从前都是老太太、太太发了话,我没头苍蝇也似的四下忙活。如今有三丫头这般能干的帮衬着,可不就要稍稍偷懒了?”
“你这张嘴啊!”贾母笑着指点凤姐儿两下,又赶忙问道:“二姐儿可曾大愈了?”
凤姐儿叹息道:“昨儿夜里用烧酒浑身擦过了几回,这才退了烧。这会子瞧着倒是不烧了,一早儿还打发人往伯府去求了大蒜素。”
邢夫人道:“咱们家不是早就得了大蒜素的方子吗?”
凤姐儿笑道:“得是得了的,可总感觉不如伯府的正宗。这不,方才用过了,又吃了梨汤,二姐儿可算是不怎么咳了。”
凤姐儿招呼过,忽而一拍自己个儿额头,道:“瞧我这记性,老太太,我也往外头去迎一迎。”当下扭身就往外而去。
贾母就道:“凤丫头素来周全,偏自打生了二姐儿便丢三落四的,也难怪她不愿意管家中庶务了。”
大丫鬟鸳鸯凑趣道:“倒是听俭四爷说过,似乎是一孕傻三年……说的是生了孩儿,这当妈的心力交瘁,一颗心尽数放在孩儿身上了,可不就管不得旁的了?”
贾母笑着颔首道:“俭哥儿说的有理。”当下又蹙眉叹息道:“就是不知凤丫头何时生个男孩儿来,如此才算是儿女双全啊。”
鸳鸯没接茬,反倒是一旁的琥珀帮着凤姐儿开脱道:“老太太,这一年多莫说二奶奶,便是平儿、秋桐与那夭桃也都不曾有动静,说来可怪不到二奶奶头上。”
提起贾琏来,贾母便不说话了。大老爷贾赦一去,老爷贾政南下,家中长辈只余下贾母与邢夫人,偏邢夫人还是個继室,说话轻了、重了的都不合适。贾母倒是规劝了两回,每回贾琏都点头应承,偏转头又自行其是。
想起贾琏来,贾母就问:“琏儿今儿往哪儿去了?”
邢夫人道:“说是会友去了,我私底下问过随行的小厮,琏儿每回会的都不是什么正经朋友,不是这家的纨绔膏粱,便是哪家的小霸王,真真儿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贾母道:“也不好这般说,总是多结识一些朋友,说不得来日就得了帮衬。”
正说话间,外间语笑嫣然、环佩叮当,转眼凤姐儿、探春引着王舅母与王云屏一道儿入得内中。
王舅母遥遥便笑道:“老太太,我这回可算是做了恶客啦。”
贾母道:“哪里来的外道话?都是自家亲戚,登门也不用提前个几日知会。”
当下王舅母与王云屏问候过诸人,待落了座也说起了家常。原来王云屏早已定下亲事,因着前岁国丧,又因南方家中守制,方才推延到了今年五月里。偏王家久不办喜事,处置起来家中一团糟。
上个月王舅母就生生将自己个儿累得病了一场,直到此时方才好转,却也再不敢逞能。于是思来想去,便来荣府求上门来,央贾母放了凤姐儿过来帮衬一番。
凤姐儿这会子原本只是插科打诨,此时忽而听到提及自己,不禁讶然道:“怎么好好儿的说到我了?舅母怕是求错了人,我如今都不大管家中庶务,能推脱的都交由探丫头打理,推脱不开的也是胡乱处置。舅母若不信,不妨问问老太太与大太太。”
王舅母看向贾母,贾母就颔首笑道:“许是产育过一场,如今还不曾恢复,凤丫头这些时日丢三落四的,再没周全的时候。这心里头挂念的,都是家里的小孩儿。”
王舅母就朝着凤姐儿笑道:“再如何丢三落四,总比儿那口子周全吧?”
凤姐儿端着茶盏没言语,错非因着王,凤姐儿又怎会婉拒?
王舅母也情知缘由,赶忙笑道:“你舅舅不在家中,我如今身子骨又不好,偏儿那口子又是个佛爷性子,错非家中实在断了人管束,我此番也就不开这个口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王舅母一把扯了身旁的王云屏道:“——只看在你这堂妹的份儿上,总要帮衬她这一回吧?”
凤姐儿目光瞥向王云屏,但见这堂妹闷头不语,想起刚过门儿时自己个儿还时常带着这堂妹耍顽,凤姐儿到底心下不落忍,便道:“也罢,那我就只管云屏的婚事,旁的家事我可不敢掺和。”
王舅母顿时大喜,忙道:“只管婚事就好,旁的我自己个儿处置就是了。”
当下喝过一盏茶,邢夫人眼见贾母不怎么说话了,便邀着王舅母与王云屏往园子里游逛了一番,直到申时这二人方才离去。
凤姐儿略略陪了一会子,便回去照看二姐儿去了,探春倒是一路作陪。小姑娘转过年来眼看着就十四了,到得明年就要及笄。说来也到了待字闺中的年纪,心下自然是情窦初开。
眼见比自己个儿大一些的王云屏都要嫁了,探春心下便有些慌乱。她心中爱慕李惟俭,偏一直藏得好好儿的,便是小尾巴也似的惜春都不知晓。想起婚事来,探春便心下一阵慌乱,没来由的愁眉不展。
她暗忖,不求良人赶得上俭四哥,只求不讨厌就好。
待送过了王舅母一行,探春进得大观园里,迎面儿便撞见了惜春,眼见惜春手上又沾染了不少墨汁,探春便笑道:“四妹妹还不曾将那画作画好?”
惜春苦恼着摇摇头,说道:“去年生儿时俭四哥送了一副西洋画,虽不写意,却极为传神。这水墨丹青我怕是画不好了,不如自己个儿摸索着学学如何画那西洋画。”
探春就思量道:“一条路走不通,换一条也是好的。诶?说来上个月俭四哥家中往来了好多西夷,还有个劳什子勋爵夫人,瞧着罗刹鬼也似的,听闻极擅西洋画。如今那位夫人就定居京中,不若请托了俭四哥帮着引荐一番,四妹妹正好拜个师父学学如何画西洋画?”
惜春有些怕生,蹙眉道:“太过劳烦俭四哥了,我还是自己个儿先琢磨着吧。”
当下姊妹二人往园中行去,眼见探春往东转,惜春就道:“去凤姐姐那儿?”
探春颔首道:“林姐姐下请帖了,说是重办诗社。我去问问凤姐姐后儿去不去,定下什么时辰。”
惜春不禁希冀道:“可算重新起社了。晴雯说的好,海棠不吉利,还是桃好,只盼着这回诗社能长久些。”
二人到得怡红院里,遥遥就听得二姐儿哭嚎不止,随即凤姐儿恼道:“又哪里不对了?不是不发烧了吗?”
奶嬷嬷就劝说道:“二奶奶,怕是二姐儿受了惊吓,不若请神婆、罗汉来给二姐儿叫叫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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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探春牵着惜春进得内中,凤姐儿瞥见二人,道:“你们怎么来了?”随即又与平儿吩咐道:“那罗汉、神婆之类的惯会哄人,你去道观请个有本事的道士来,多给些簿仪。”
平儿应下,与探春、惜春招呼一声儿,便往前头二门去传话给小厮。
探春与惜春落座,前者就道:“二姐儿不是好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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