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三姐撒泼(1/2)
小两口自打成了婚头一回分开这般久,这小别重逢胜新婚,正当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儿,偏生出了秦巧儿这档子事儿。
莫说是黛玉,便是李惟俭都坏了兴致。晚饭时错非李惟俭连连劝说着,只怕黛玉一小碗碧梗米都用不完。
此时天色渐长,晚饭后二人便在后头会芳园里消食。这会子茜雪来报,说是请了郎中诊治过,那秦巧儿如今安置在客栈,郎中只说并无性命之忧,伤口埋在头发里,往后留了伤疤也瞧不出来。
黛玉顿时气笑了:“四哥瞧瞧,我这表姐果然是好心思。”
李惟俭笑道:“她算计的不是妹妹——”见黛玉抬眼望过来,李惟俭这才道:“——只怕算计的是伯府。”
黛玉聪慧,将前后因由思量一遍,便颔首道:“所以四哥才打发人让房家来领人?”
秦巧儿这么一闹,市井之徒传扬出去,谁不知秦巧儿与伯府有干系?那房员外不过是寻常地主,又如何敢惹得起堂堂一等竟陵伯?少不得来日息事宁人,既退了亲事,也赔了聘礼。无形当中,伯府担了一桩恶事,说不得就坏了风评。
见李惟俭颔首,黛玉蹙眉叹息道:“许是……她也是没了法子?”
李惟俭道:“有道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若原原本本求上门来,左右不过几百两银钱的聘金,舍了就舍了。偏打开始就存心不良,这样的人家你帮了一手,说不得人家过后不感恩,还洋洋得意以为算计了你。”
黛玉颔首道:“四哥说的是,她家虽破败了,可好歹还有两处房产,随意发卖一处也就抵了那聘金。说不得自家父母,又不肯实话实说,几次三番来算计,真真儿惹得人心下厌嫌。”
“都是不相干的,妹妹别多心了。”
此时暮色昏沉,园中昏暗,二人行在溪流旁的花丛边,李惟俭不禁探手揽了消肩,黛玉便轻轻靠在其肩头。李惟俭略略摸索,禁不住蹙眉道:“这几日可曾好生用饭?怎么还是这般瘦弱?”
黛玉瘪嘴道:“每顿都吃的饱饱的,偏生就是不长肉……前儿与紫鹃比量了一回,倒是又长了一寸。”
李惟俭将下颌探过去抵在黛玉头顶,果然比先前长高了一些。不禁喜道:“妹妹还在抽条长身量呢,待过后就长肉了。”
黛玉却思量起李惟俭不日远行,心下极为不舍,说道:“四哥这一走就是小半年,身边也该留两个服侍的。不若这回带两个丫头一起?”
李惟俭哭笑不得道:“我这是去办差,又不是游山玩水,带什么丫头。妹妹放心就是了,当初我一穷二白,身边也没丫鬟伺候着,自己个儿不还是过得好好儿的?”
黛玉却不依,说道:“不若带了晴雯、红玉?晴雯最是忠心,红玉办事又妥帖,又她们照应着,家中也放心一些。”
李惟俭纳罕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妹妹是听人谁说什么?”
黛玉便幽幽道:“四哥这一支就四哥自己個儿,先前大伯母虽不曾明说,却也盼着四哥早日开枝散叶呢。我如今过了门儿,又知四哥心里头始终念着我,却不好防着旁的姬妾生养。”
李惟俭搂紧黛玉道:“生养之事急什么?妹妹如今年岁还小的……先前是禁不住大伯母唠叨,再者秋芳年岁也大了,这才有了楝姐儿。如今赶上国丧,可不好胡乱行事。”
黛玉忽而想起给自己敬茶的邢岫烟来,嗔道:“生养且不说,若不带两个合用的,姊妹们都怕四哥回头儿再带几个新姊妹进门呢。”
李惟俭讶然道:“这是打哪儿说起啊?”
黛玉抬眼嗔看李惟俭一眼,见其满脸莫名,这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噗嗤一声笑了,道:“先前香菱还说呢,四哥年少有为,又生得风流,免不得在外头招蜂引蝶的。”
李惟俭却不管那话中的‘招蜂引蝶’,只挑着眉头追问道:“香菱是这般说的,那妹妹的?可是觉着我也生得风流?”
黛玉讶然眨眨眼,道:“哪儿有逼着旁人夸自己个儿的?”
李惟俭顿时嬉皮笑脸道:“我观妹妹好似仙子下凡尘,可不就是怕配不上妹妹吗?”
黛玉顿时哭笑不得,禁不住抱了李惟俭的腰,又抬眼瞥了一眼,这才低头闷声道:“四哥生得也好看呢。”
诶呀呀,李惟俭顿时熨帖不已,不禁得意道:“诶嘿,亏得如此,不然若真个儿自残形愧,我还真怕辱没了妹妹呢。”
“又浑说,我与四哥定情又不是因着四哥的长相。”
小两口腻歪半晌,眼见李惟俭要随着自己回东路院,黛玉便将李惟俭推去了西路院的宝琴处。于黛玉而言,既定下了规矩,那她首当其冲便要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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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俭说是要往津门、辽东办差,却不说说走就能走,一则须得打点行囊,二则须得处置衙门事务。
转天一早儿方才用过早饭,茜雪便匆匆来回话:“老爷、奶奶,前头大明宫戴公公来传旨了!”
戴权来了?还是正儿八经的传旨?
李惟俭与黛玉对视一眼,心下都颇为纳闷。当下二人换过衣裳,又命人摆开香案,紧忙往仪门前迎去。
待二人过了向南大厅,便见吴海平正陪着戴权说话儿。除去当值的丫鬟、婆子,一应姬妾等俱都来了。
那戴权瞥见李惟俭,便笑着颔首,旋即上前展开圣旨道:“竟陵伯李惟俭接旨!”
李惟俭与黛玉紧忙撩开衣袍跪下听旨。
戴权抑扬顿挫念过一通,却是说李惟俭办铁厂有功,升正三品内府协理大臣,领营造司、武备院差遣。
升官儿了?这官儿升得莫名其妙。
不待李惟俭起身问询,只见戴权又展开黄卷道:“竟陵伯之妻,李林氏听旨!”
这一封圣旨却是封黛玉为伯夫人。黛玉为原配正室,封诰命本就在情理之中。若是如尤氏、邢夫人那般的继室,这得不得诰命可就要靠丈夫了。那邢夫人做了十几年填房,前几年方才得了个诰命。
旨意宣读过,自有丫鬟搀着黛玉起身,宝琴等都来恭贺,目光中少不得艳羡不已。李惟俭与黛玉上前接了旨意,黛玉赶忙命红玉取了红封来打赏,李惟俭却蹙眉一引:“戴公公,咱们借一步说话。”
戴权从李惟俭这儿没少得好处,当即从善如流。
二人到得一隅,李惟俭便问道:“戴公公,这内里是怎么个章程?我这官儿升得不明不白的?”铁厂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断没有现在才封赏的道理。
戴权四下扫量一眼,笑着压低声音道:“伯爷安心,是昨儿夜里忠勇王打发侍卫快马入皇城说了永寿郡主遇袭之事……这事涉郡主清誉,圣人不好明着赏赐,这才找补着给伯爷升了个协理大臣。”
李惟俭心下腹诽不已,算起来不拘是铁厂还是即将建设的化工厂,不比个劳什子郡主要紧多了?偏落在天子眼里,只怕永寿郡主比要铁厂还要紧。
“原来如此。”
戴权声音压得愈发低,咕哝道:“还有一事……营造司牵出了内贼,圣人前两日一气之下革职查办了不少内府官佐,伯爷方才回京,只怕还不知此事。”
“啊?还有这等事儿?”
待要追问几句,却见戴权讳莫如深,李惟俭便知此事涉及宫闱,只怕不好胡乱打听。当即一抖手扯着戴权衣袖塞过去一叠银票:“多谢公公告知。”
戴权这回却没收,推拒道:“伯爷这就外道了,我还指望伯爷指点发财的股子呢,哪儿能来一回收一回银子?伯爷快收回去。”
见其果然不收,李惟俭这才收了回来。那戴权又低声道:“营造司郎中落了个失职的罪过,下头的主事都有掉脑袋的……圣人怕如今内府尾大不掉,只怕有整饬之心。若非实在是因着伯爷年岁小,只怕这协理大臣还要多领几份差事呢。”
李惟俭略略思量,赶忙道:“这,我还寻思这两日出京巡视乐亭呢……”
戴权摇头道:“伯爷还是老实待在京中吧,说不得过几日圣人就要召见。”
李惟俭心下讪讪,寻思着怕是躲不过女儿奴忠勇王了,嘴上谢过戴权,转头紫鹃又端了一托盘的红封银元来赏。戴权不收李惟俭的大礼,这寻常的谢礼却是笑纳了,随手便将银元赏赐给了随行的小黄门,随即乐呵呵出了伯府乘车回返。
李惟俭转过头回得东路院正房,便见内中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他一进来,香菱便笑着道:“四爷,这回可得好生放一回赏赐了。”
晴雯也道:“奶奶……太太得了诰命,可是大喜事。加之四爷又升了官,可谓是双喜临门呢。”
李惟俭笑道:“你们商议着办就是了。”
那边厢黛玉叫过红玉与宝琴,三人商议了几句,黛玉便定下赏赐道:“比照年节,赏一个月月钱就是了。仔细约束好了下人,得了赏钱不可聚众宴饮,也不可得意无状。”
红玉与宝琴领命,点了丫鬟往后头库房去取银钱。
黛玉观量李惟俭神色,知晓其有心事。且于她而言,嫁给李惟俭奔着的是人,又不是这劳什子的诰命。这诰命有了自然好,没有也是寻常,左右她也不耐烦与那些勋贵太太打交道。
当下黛玉便与众人道:“还是老规矩,各房点到了再来领赏钱。如今我这无事,你们也先散去吧。”
莺莺燕燕说笑着退下,黛玉旋即便来李惟俭身旁关切道:“四哥,这升官一事可是蹊跷?”
李惟俭笑道:“不算蹊跷,圣人找补呢。”当下便说圣人与忠勇王两个兄弟情深,圣人更是恨不得将永寿当成了亲生女儿来教养。因着李惟俭救了永寿性命,圣人不好明说,干脆便用那铁厂一事找补着给李惟俭升了官儿。
内府广阔,官吏、杂役加起来四千多号人,这还没算各处厂子、场子虽募的工匠,说是小号的朝廷也不为过。
这其中武备院自然紧要,可营造司专职营造皇家屋舍、园林,虽油水丰厚,却并非十分紧要。
李惟俭瞧着连升四级,实则权势比照过往并未有何改易。
说过此事,李惟俭方才蹙眉道:“方才戴权提了一嘴,说是内府出了大案,我本道这几日便要出京,听戴权说圣人说不得何时便要召见,只怕这一遭不好走了。”
黛玉便笑道:“忠勇王虽说爱女心切,可过了时候也是讲理的,四哥何必怕成这样?”
“不是怕,是怕麻烦。”
正说话间,茜雪笑着入内道:“老爷、太太,二奶奶与三姑娘来道喜了。”
李惟俭与黛玉紧忙各自归位,请了凤姐儿与探春入内。
须臾光景,茜雪引着二人入内,此时凤姐儿大腹便便,由平儿与小丫鬟搀扶着入内,遥遥见了便笑道:“林妹妹真真儿好福气,这才多早晚就得了诰命。哪儿像是我啊,生生熬了这般多年。”
探春也笑着屈身一福,道:“给俭四哥、林姐姐道喜了。”
黛玉紧忙过来牵着二人,口中嗔道:“凤姐姐都这般月份了,又何必劳动?两府都不外道,便是让平儿姑娘来一遭说一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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