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李伯爷卖车(1/2)

“二奶奶,我须得赶快去了。”

王熙凤蹙眉与玉钏道:“好孩子,你快去请了太医。”

玉钏应下,扭身快步出了房。

王熙凤眉头舒展,心下分外快意。这两日得了大姑娘元春喜讯,眼见着四下人等无不奉承着太太,连见了宝玉都口口声声以‘国舅老爷’相称。王熙凤与王夫人早就面和心不和,眼见如此心下又如何不憋闷?

天可怜见,这才两日光景就改了情形!凤姐儿虽素来不信因果报应,这会子却也想着,错非太太这两日四下张扬,也不会引得小皇子出了这般事儿。

只是心下快意,王熙凤却不好表露出来,慌忙叫了平儿便往王夫人院儿寻去。

待到得内中,这会子太医已来,王仁、王兄弟二人愁眉苦脸相对无言。亲兄长见了凤姐儿也不过略略颔首,继而又与王低声计较。

王熙凤凑上前观量,便见太医用过了银针,王夫人方才幽幽醒来。王熙凤违心劝慰了两句,那王夫人却呆滞着只是不言语。

过得半晌,忽有婆子来回话:“太太、二奶奶,老太太、大太太与姑娘们都来了。”

王仁、王自知不好多久,赶忙起身往外避让。须臾光景,鸳鸯、琥珀搀扶着贾母进来,身旁还随着邢夫人、薛姨妈,身后缀着探春、惜春、黛玉、湘云、宝钗等。

那王夫人略略回过神来,就见贾母上前哀切道:“太太也要保重身子骨,如今……如今……哎,也是大姑娘没福分。”

王夫人顿时哭将起来,口中只道:“好好儿的,怎么就没坐住?”

邢夫人、薛姨妈纷纷上前劝慰,贾母在一旁落座就道:“这头一胎不安稳也是有的,不过大姑娘既然能生下皇子来,说不得来日也还能生。太太与我都这般悲切,料想大姑娘此时定不好受。先前家中拾掇了些补品,须得尽快送进宫里。”

王夫人哭着应下。

此时又有婆子回话,说是贾琏送走了天使往这边厢来了。

话音落下,果然就见贾琏匆匆而来。

王夫人这会子哭得说不出话来,贾母连忙道:“琏儿,可问过天使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贾琏愁眉苦脸拱手道:“回老太太,夏太监仔细说过了,也是小皇子没福分。贤德妃方才分娩,加之奶水不足,夜里便将小皇子交给奶嬷嬷照料。因着生怕冷着了小皇子,房中便多添了一盆炭火。不想今儿一早宫女去瞧,就见小皇子与两个奶嬷嬷都中了炭毒。”

王夫人顿时骂道:“天杀的!自己个儿中了炭毒也就罢了,如何还要连累我那外孙!”

薛姨妈扯着王夫人劝道:“人都过去了,姐姐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就听贾琏又道:“圣人大怒,将几个疏忽大意的宫女赶去了掖庭。又罢了早朝,陪着贤德妃半日,到了下晌劝住贤德妃,这才打发天使来告知。”

贾母叹息道:“好在大姑娘圣眷还在。太太也别急,说不得来年就又有外孙了。”

王夫人哭着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那宫中波云诡谲、尔虞我诈,因着上头还有個吴贵妃在,是以每每便有太监来贾家打秋风。这大笔的银子送进去,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喜讯,不想却转瞬成了空。

再有下回,还不知又要砸进去多少银钱呢。

此时王熙凤就道:“老太太说的在理,太太也莫要伤心,连带着老太太也吃不好、睡不好的。我看老太太还是先回去歇着,这边厢有小辈的看顾着就好。”

贾母这会子也是强撑,又说过几句话便起身离去。探春、惜春、黛玉、湘云等纷纷上前劝说,王夫人只道:“我这会子心乱得很,心意领了,也不用这般多人都陪着我。只让妹妹与宝钗陪我就好。”

众人应下,王熙凤便领着一众金钗退下。

却说众人方才将贾母送回荣庆堂,前头便有婆子来传话:“三姑娘,俭四爷来了。”

王熙凤回身纳罕道:“二爷怎么不迎迎?”

那婆子道:“二爷被王家两位爷绊住了,一时不得空。”

探春紧忙与贾母道:“必是俭四哥听了信儿这才来的,老祖宗,我去迎一迎。”

贾母应下,探春领了两个丫鬟紧忙往外去迎。

到得垂花门前,便见早有丫鬟引着李惟俭到了近前。瞥见那熟悉身形,探春不禁心下一荡,却强忍着思绪笑着迎了上来:“俭四哥来了?”

李惟俭颔首道:“得了信儿就往这边赶。老太太如何?”

探春一边引路一边道:“老太太这会子正唉声叹气呢,只说大姑娘没福分。倒是太太方才昏厥了一回,寻了太医方才救治过来。”

李惟俭道:“还是劝老太太想开些吧,这等事儿咱们又伸不上手。”

宫中啊,那可是见不得光的地方,单是每年无故失踪的丫鬟就不知凡几。听闻几十年前大旱,内金水河干涸得只剩涓涓细流,一众太监愣是从河床里捡了百多具尸骨!

就这还没算被人埋了的呢。

此前听闻探春诞下麟儿,李惟俭心下还好生纳罕。以圣人心胸,怎会让贾家女生下皇子?不料过得一天就生了这等变故。

那宫人都是仔细小心的,中炭毒这等事儿如何会在宫中轻易发生,且是连皇子带奶嬷嬷一并都死了。此事不能深琢磨,毕竟吴贵妃往下便是贤德妃,眼红嫉妒的不知凡几。

贾家如今势颓,便是有天大的能为也使不上劲儿。至于他李惟俭,不过是过来说上两句好话罢了。他可还没活够,连朝政都不想掺和,更何况是宫闱之事?

二人过抱厦,转过屏风,李惟俭见过礼抬眼便见贾母好似瞬间苍老了许多。

“俭哥儿来了。”

李惟俭规规矩矩道:“老太太节哀。”

贾母只摇头道:“也是那孩子没福分。”

李惟俭沉吟了下,意有所指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贾母瞧了李惟俭一眼,顿时觉着李惟俭话中有话。只是此时众人都在,有些话不好明说。当即请了李惟俭落座,又命鸳鸯奉上茶来。

李惟俭方才说的可是真心话:十几年前旧事依稀还在眼前,当日贾家参与夺嫡这才惹来削爵、夺职之祸。倘若这回元春果然保住了皇子,谁知会不会旧事重演?就算贾家情势大不如前,也难免惹得圣人心生忌惮。

反倒是如今这般,圣人更放心一些。

李惟俭也不知贾母是否想到了此节,只是遭此打击,老太太显得萎靡不已。不过说了几句话,便推说身子不爽利,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凤姐儿方才一直偷眼观量李惟俭,奈何这会子人多,实在不好凑上前去。待此时李惟俭起身看过来,凤姐儿顿时瘪了嘴。

却见李惟俭目光清明,掠过凤姐儿与湘云对视了一眼,惹得小姑娘紧忙低下头去。

凤姐儿暗自咬牙,心道这野牛果然是个能装的,素日里竟半点由头也不曾显露。旋即又想,莫非这野牛对自己个儿不曾上心?

凤姐儿这头暗自思量,探春却已将李惟俭送了出来。

因着李惟俭此时年纪已长,是以黛玉、湘云等不好随在一旁。

一路进得大观园里,探春回头与侍书道:“也不用你们伺候着,我送过了俭四哥就回来。”

侍书、翠墨退下,只余李惟俭与探春并肩而行。

探春就道:“昨儿还喜气洋洋,谁承想今儿就这般了。”

“还是那句话,塞翁失马啊。”

探春蹙眉道:“这外头的事我也一知半解的,俭四哥有话不妨明说。”

李惟俭看向探春,说道:“今上记性极好,若皇子果然留住了,焉知不会惹得圣人忌惮?”

“这——”

李惟俭叹息着道:“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不如约束家中子弟,读书、习武,来日也好待时而动。”

探春苦笑一声。她如何不知如今贾家情形愈发衰败?只是她一个姑娘家,还是庶出的,如今虽说得了管家的差事,可这外头的贾家子弟又如何管束得了?

李惟俭便道:“罢了,我不过随口一提,三妹妹莫要多想。”

探春便道:“俭四哥的好意我自是知晓。只是——”只是老太太上了岁数,只想颐养天年,家中事务只要不是太过离谱,轻易不会插手管束。太太当着家,又是个眼界窄的,只盯着家中一亩三分地,又纵着宝玉胡闹。

这上行下效之下,家中哪里还好的了?

于是她便叹息一声:“——不说这些了。俭四哥,昨儿我去与二姐姐说过了。”

“二姐姐怎么说?”

探春道:“二姐姐可是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子,又说生了出家的念头,只待发引了大伯,便要禀明老太太。”

“二姐姐要出家?”

探春瞧着李惟俭说道:“二姐姐说来日便在玉皇庙出家。回头儿我寻个机会,也让俭四哥见一见二姐姐。”

那玉皇庙便在东角门左近,此前一直闲置着,迎春若果然住进去,倒是方便李惟俭与其私会了。

因是李惟俭便道:“也好,待回头儿我与她好好说说。”

眼见到得东角门左近,李惟俭停步道:“三妹妹留步,我先回去了。”

探春应下,眼看着李惟俭过了东角门,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秋爽斋踱步而去。

探春心下好笑,亏着自己还在操心二姐姐与俭四哥的事儿,二姐姐好歹还有俭四哥挂念着呢,她自己来日落得个什么归宿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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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得翌日,李惟俭方才到得武备院,便有小吏来寻,说是忠勇王有请。李惟俭不敢怠慢,紧忙往内府衙门而去。

到得内中才知,忠勇王此番竟也是为了贤德妃之事。

“皇城宫阙大多年久,圣人登基后虽修葺过,却也荒废了不少。正巧昨儿出了那档子事儿,圣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复生家中用了暖气,往后再无炭毒之忧,因是命本王问过复生,那皇城可能也用暖气?”

这可是大工程,李惟俭拱手道:“此时臣不敢妄言,须得会同工部一并勘查过,才好定下计议。”

忠勇王颔首道:“既如此,那便会同工部勘查过了再议。”

李惟俭得了差事,转头便与工部去往皇城各处勘查。这皇城宫阙无算,大殿多用火地采暖,原理与火炕相类,李惟俭实际测过,用足了炭火,大殿里也不过七、八度左右。

各处书房多火地、熏笼、火盆取暖,为免墨汁上冻,还要用暖砚来保存。听闻后头六宫宫女、妃子如今还暖炉不离手。

李惟俭咋舌之余暗自估量,就算保温材料、建筑有缺陷,改成暖气集中供暖总能让各处暖和许多吧?

勘查过了皇城,李惟俭又引着工部官员往家中走了一趟,实地查看了伯府的暖气,当即内府与工部上了一封奏疏,请拨内帑以修葺皇城。

李惟俭私底下估算过,皇城这般广阔,若都用上暖气,只怕连铺设管线带锅炉、压力泵,怎么也要七、八万的银子。不想转头就听说工部径直给圣人报了个二十万两的作价,圣人竟然还批了!

李惟俭咋舌之余也不多嘴,转天便有一监生登门拜访,送了一副仇英的沙汀鸳鸯图。此图外间作价五千两!李惟俭情知定然是工部送来的孝敬,因是也就笑纳了。

十几日匆匆而过,这日李惟俭特意告假,在门前搭了祭棚为大老爷贾赦送行。

李惟俭此番也不用去扮孝子贤孙,只随行送过了一回,当日便回返京师忙起各项事宜来。

皇城改造之事业已定下,除去那画作,工部投桃报李,各类管线、压力泵、锅炉订单都丢给了李惟俭的厂子。这内中如何勾兑,又如何虚开价码,自有手下掌柜处置,李惟俭全不参与。

这日李惟俭忙过衙门事务,未时左近方才回返家中,王熙凤便领着平儿寻了过来。

说过几句话,王熙凤便嗔道:“前阵子俭兄弟事忙,我也不好寻过来。如今听秋芳妹妹说俭兄弟这些时日不忙了,这才过来相求……俭兄弟,你看那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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