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滴翠亭(1/2)
红楼华彩正文卷第二百五十五章滴翠亭湘云还在发怔,翠缕与婆子已悄然过来,翠缕便道:“大姑娘,回房歇息一会子吧。”
“哦。”懵懂应下,又被丫鬟、婆子扶着出了厅堂,迎面便见丫鬟们端着流水般的菜肴款款而来。
扭身回首观量,又见桌案齐备,想是要招待男方宾客。忽而瞥见一道烧鹿尾自面前端过,湘云不禁鼻头耸动,腹内嗡鸣。
婆子倒没说什么,翠缕赶忙道:“大姑娘且忍一忍,回头儿自有大姑娘一份儿送来。”
保龄侯府比不得荣国府,甚至都比不过忠靖侯府。三叔本有意接了湘云过去照料,奈何二叔碍于脸面一直没同意,是以便只能留在保龄侯府。
婶子保龄侯夫人治家极严整,又素来勤俭,因是湘云在侯府中虽吃穿用度从未短缺过,却也算不上锦衣玉食。便说那烧鹿尾,湘云只在年节时方能吃到。不似在荣国府中,隔三差五便能吃上一回。
再加上她性子洒脱、豪爽,行事不拘小节,落在刻板的婶子眼中就成了不守规矩,这素日里挂落自然没少吃。
所以湘云觉得在二叔家中过得并不快乐,一心只想着再回荣国府去。奈何自打来了个林妹妹,姑祖母就只宠着宝玉、黛玉,原本住在姑祖母房中的湘云便只能回返二叔家中。
许是因此,湘云心下才有些嫉恨黛玉吧?
恍惚中到得闺房里,腹内又是一阵嗡鸣,翠缕忙道:“大姑娘再多等等,一会子就送来了。”
湘云手撑着香腮瞥着外间房檐下的燕子窝,忽而疑惑道:“翠缕,你说俭四哥家中比荣国府如何?”
翠缕不知湘云为何而问,只道:“若说底蕴,伯府自是比不得荣国府。不过俭四爷可是财神转世,单是钱财,莫说荣国府,只怕亲王府也比不上呢。”
湘云顿时展颜,笑道:“也不知到时会给我几两银子的月例,若是有二十……不,十两,那我就每月吃两回鹿肉!”说话间舔了舔红唇,歪头笑道:“烤着吃,蒸着吃,翻着花样吃!”
翠缕扶额道:“姑娘啊,你来日可是当家主母,想吃什么又哪里用得着月例银子?吩咐一声,府里的厨子自会做了送上来。”
“哈?”湘云顿时双手捧腮爽利笑将起来:“好好好,若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俭四哥就算时常打我,我也忍了。”
翠缕比湘云年岁略长,闻言蹙眉纳罕不已:“俭四爷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啊?”
湘云便勾了勾手指,翠缕狐疑着凑过来,湘云压低声音道:“我夜里路过纕大哥房,听得真真儿的,巧香一个劲儿的求饶,纕大哥素日里温文尔雅的,不料那时连连逼问——”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史纕的声调瞪眼喝问:“小蹄子可服了!”
面容一展,史湘云认真道:“我过后问了巧香,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言语,定是挨了打了!”
翠缕哭笑不得,嗫嚅道:“姑娘啊,许……许是姑娘想差了。”翠缕素日里与丫鬟混在一处,早知了人事儿,又见湘云一脸懵懂地看过来,有心解释,又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憋闷半晌,只道:“诶呀,总之是姑娘想差了!这……来日姑娘自然就知道了。”
湘云乜斜哼了一声,道:“又哄我,我才不信呢。”
翠缕憋闷着实在不知如何言说,大姑娘父母早亡,婶子又是个古板的,料想也不会教这些东西……总不能她去寻了那没脸子的图册子来给姑娘长见识吧?
此时就听湘云歪头道:“二婶说过几日要与二叔一道儿去江南……”说话只说了半截,又嘿然憨笑起来。
翠缕自是知晓湘云笑什么,盖因侯爷早就允了湘云,只待下江南前将湘云送去荣国府中。
眼见又丫鬟提着食盒而来,翠缕赶忙推了下湘云,道:“姑娘,那烧鹿尾来了!”
湘云搓手而待,随即大快朵颐。刻下厅堂里,又是另一番情形。
席间觥筹交错,严阁老位高权重,因是这一桌便只有保龄侯、忠靖侯以及本家子弟陪同。推杯换盏之际,严希尧提及大聘事宜,史鼐不好言说,史鼎便笑道:“阁老明鉴,谁不知复生可是当世活财神?我看这大聘,说得过去就是了,总不能来日掏空我与二兄家底吧?”
此时规矩,大聘才是聘礼,男方往女方家中送多少,来日亲迎时加倍奉送陪嫁。
保龄侯此前闲赋,忠靖侯又居清贵之职,因是家底单薄,若李惟俭砸个十万两银子来,只怕两兄弟还真接不住。
便见严希尧颔首笑道:“侯爷言之有理,可也不能让外人小觑了。依老夫看,这大聘有個一、二万就是了。”
保龄侯顿时暗自松了口气,赶忙举杯敬了严希尧一杯:“阁老如此说,我们兄弟别无二话。”
一盏酒吃过,又商议起了大聘之期。那保龄侯就道:“阁老,不是本候推诿,一则大姑娘年岁还小,二则本候不日便要南下赴任,这大聘之期不妨往后延延,待过个三二年再说?”
“也好。”
此时规矩,大聘之时方才会写下婚书。换做寻常人家或许还会心下觉着不妥,可不拘是李家还是史家,都是要脸面的。小聘之事今日过后定会传得人尽皆知,两家又怎会食言而肥?
当下欢宴一场,至申时方才散去。
严希尧、严奉桢并梁氏又往竟陵伯府而来,李惟俭大开中门而迎,待众人到得中路正房里,严希尧略略品过香茗,忽而蹙眉道:“史家姑娘性子娇憨、率真,不是个多事的。”
梁氏自是没口子的附和。
李惟俭忽见恩师严希尧瞥将过来,心下一凛,转动心思便知晓了老师的意思。娇憨、率真,反过来说不就是太过天真吗?这人要是太过天真,只怕会被有心人谋算啊。
因是李惟俭便扭头与梁氏道:“大伯母,湘云身边只翠缕一个得用的,来日到得荣国府未免被人小觑了,是不是回头寻几个可用的丫鬟送过去?”
梁氏尚且不曾思量明白李惟俭的心思,蹙眉道:“送丫鬟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此时就听严希尧笑道:“无妨,老夫得空寻忠靖侯提点一番,料想忠靖侯必有打算。”
李惟俭紧忙谢过恩师,那梁氏眼见师徒二人目光闪烁,方才回过些味来。待送走严希尧父子,梁氏不由得感叹道:“俭哥儿也是好运道,竟遇到了这般恩师,处处为你打算。”
李惟俭笑着道:“不得大伯母养育,焉有今日?”
梁氏顿时掩口而笑,宠溺地拍打了下李惟俭:“心里想着就是了,再说我才照料你几年?还不是你自个儿有本事?”
二人说笑间往内中行去,忽而听闻背后有人出声,停步回首便见是李纨快步而来。
到得近前匆匆见礼,李纨急切道:“我方才回来,就听闻俭哥儿定亲了?”
不待李惟俭言说,梁氏便道:“今日小聘。”
李纨讶然道:“谁家的姑娘?”
“保龄侯的侄女。”
李纨反应了须臾,才愈发惊讶道:“湘云?此事怎地连我也瞒了?”
梁氏哼声道:“说了又如何?转头你又挂了脸,到时谁瞧不出不妥来?”
李纨哭笑不得,忙又问李惟俭:“那林姑娘——”
“并嫡。”
梁氏简短两字,李纨又反应了须臾,这才恍然道:“原是如此。”顿了顿又道:“我方才过来前瞧了,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大太太愁眉不展,太太倒是没瞧出什么来……”
梁氏蹙眉便道:“错非因着你,俭哥儿何苦与之虚与委蛇?如今你兄弟这般能为,何必瞧贾家人脸色?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为娘总要说伱几句:倘若你自己个儿不硬气些,处处指望着你兄弟做主,你兄弟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要被人拿捏了!”
梁氏顿了顿,教训道:“若你那婆婆果然刁难,大不了破门而出,领着兰哥儿来投奔你兄弟,到时看贾家还有何脸面!”
李纨肃然,虽说依旧硬气不起来,可好歹还是颔首应承下来:“母亲,我知道了。”
梁氏恨铁不成钢地白了李纨一眼,往内中行了几步,说道:“俭哥儿婚事定下,我此行也算圆满。贾家那头你莫管,待过几日我登门去说就是了。”
李纨唯唯应下,不敢再多言。心下不禁暗忖,若自己性子如母亲一般,料想也不会拖累了俭哥儿吧?
当下梁氏去得后院教女,李惟俭回返房中,就见姬妾几人正低声说着湘云性情。
没心机的,如晴雯、香菱、琇莹,叽叽喳喳满是好奇;有心机的,如傅秋芳与红玉,却是各有思量。
李惟俭落座便笑问:“说什么呢?”
内中没外人,丫鬟早被打发了出去,晴雯便笑道:“四爷,正说着往后谁跟着大姑娘,谁跟着林姑娘呢。”
李惟俭便道:“随心就好,我又不拘着你们,得意谁就去哪院儿,左右都在府中行走。”
晴雯就道:“史大姑娘虽好,我依旧得意林姑娘。”
香菱也笑着说:“我自是要随着师父。”
琇莹却道:“听闻史家姑娘性子颇为爽利,我倒是想跟着大姑娘。”
众人叽叽喳喳说起来,李惟俭悄然叫过傅秋芳,拉在一旁道:“你在府中可有妥帖的丫鬟?”
傅秋芳颔首,满目好奇。
李惟俭便道:“湘云涉世未深,来日又要去荣国府,只怕会吃亏……你好生将那丫鬟收拢了,再将身契悄悄送去忠靖侯府,别的不用多说。”
傅秋芳应下,便道:“倒是有个叫映雪的,方才十三,心思缜密,人也忠义。”
李惟俭摆摆手,哪里理会这等小事?只道:“许以重利就是了。”
傅秋芳思量着笑道:“那妾身就看着安置了。正巧映雪随兄嫂长大,如今兄嫂二人也没着落,不如收在家中给个差事。”
见李惟俭颔首,傅秋芳紧忙起身去办。
待晚饭后,晴雯、香菱等各自归置,傅秋芳便悄然领着映雪到了正房里。那映雪果然豆蔻年华,薄有几分姿色。
见了李惟俭,赶忙屈身道福,随即束手而立。
傅秋芳道:“老爷,映雪新来不过两月,一直看顾着后院,料想荣国府没几人见过。”顿了顿,又看向映雪:“知道如何说?”
映雪忙道:“回姨娘,奴婢是雇请而来,期满自去,随后才投入忠靖侯府。”
李惟俭顿时欣慰不已,有傅秋芳这般贤内助在,总是省了不少心思。因是颔首道:“好,用心办事,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儿!”
当即又赏了几枚银锭,惹得那映雪千恩万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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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其后几日李惟俭每日坐衙,午后放回。大伯母梁氏倒是走亲访友的,乐此不疲。
寡婶刘氏深居简出,两个女儿李纹、李绮每日家或读书,或游园,不几日便与傅秋芳、红玉熟稔起来,于是伯府中时而便有欢声笑语传来。
李家如此,那荣国府中又是另一番情形。
贾母眼见李惟俭数日不曾登门,心下便知人家此时并不想与荣国府撕破脸,料想待众人心下怨气消弭些许方才会登门。且今时今日,李惟俭再不比从前,又岂是荣国府能轻易开罪的?
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与二姑娘的婚事不成,那便就此作罢。
二房里,老爷贾政万事不管,太太王夫人很是雀跃了几日。转头听闻邢夫人下了封口令,不许将此事告知大老爷贾赦,王夫人便转动心思,琢磨着须得想个法子再激一激那大老爷。若果然再中风,只怕神仙也难救!
邢夫人心下自有思量,一面瞒着贾赦,一面盼着李惟俭登门,如此方才好当面锣对面鼓的讲清楚,钓不得金龟婿,总得将那欠账减免了才是。
东北上小院儿里,薛蟠每日不着急,也不知厮混着什么。薛姨妈担忧了几日,眼见宝钗果然面上无恙,便料定宝钗将心思尽数放在的宝玉身上,因是只午夜梦回长吁短叹了一番,却不敢在宝钗面前提及。
按说李惟俭小聘之事传出,最该伤心的理应是二姑娘迎春,可偏生这会子二姑娘心绪平稳。实则迎春心下早已绝望,只揪着李惟俭的允诺当做救命稻草。她棉花也似的性子,如今却犯起了倔,除非李惟俭当面与其一别两宽,否则谁也劝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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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众姑娘,探春面上不显,心下自是伤心不已;惜春年岁还小,只当做是喜事。
黛玉早知并嫡之事,心下倒不如何在意,只暗自思忖着定下的到底是哪家姑娘。
过得两日,忽有风声传来,当日那小聘竟送去了保龄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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