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西山水泥务(1/2)

红楼华彩正文卷第一百九十六章西山水泥务邢忠夫妇自是好一番盘问邢岫烟,奈何那李惟俭不过新来两日,便是再异想天开,区区两日光景,自家女儿又不是天仙,又怎会攀扯上李郎中?

待听闻与其不过两面之缘,那腊肠不过是用来换黄鳝的,邢忠夫妇心有不甘,关起门来合计了好半晌。奈何二人哪儿来的智计?那李郎中又护卫周全,寻常人等休想近身,因是二人只能喟然长叹,一时间无计可施。

却说碧桐送过腊肠,转头回返东面小院儿,琇莹只略略过问一嘴,便不再提起。这憨丫头心下明了,她不过是乡下野丫头,能攀上四爷这般的人物,已是祖上烧高香了。

因是琇莹能做一房妾室便已心满意足,至于李惟俭与旁的姑娘家过从甚密,她却懒得计较。

这日傍晚,庄有恭打发随从送来一份名录。

江南膏腴之地,世家大族无算。除去金陵四大家、扬州八大盐商,余下还有江南十二姓。

李惟俭既无意与四大家攀扯过深,也不想与那迟早倒霉的盐商扯上干系,这能合作的对象便只剩下了十二姓。

何为十二姓?顾、陆、朱、张,沈、吴、周、徐,金、钱、施、蒋。这十二姓最早能追溯到三国时期,最近的也是五胡乱华开始兴起。

千年以降,这十二姓彼此联姻,开枝散叶,后辈子弟能人无算,这富甲一方者自然也逃不出十二姓。

李惟俭用了两天光景方才将名录看完,那小有家资的不算,单是大地主、大织场主就百多号。

明初之时,苏松号称税赋半天下,到得这大顺朝,因着上海县开埠,江南税赋半天下,苏松税赋半江南。可想而知,这苏松之富庶。

整个大顺藏银十四亿两,估摸着至少两成都藏在这苏松二府。

看罢了名录,李惟俭心下有了底,料想此番有庄有恭配合,这水泥务理应畅行无碍才是。

待到第三天,李惟俭忽而想起来,昆山便在苏州左近,香菱家便在姑苏左近……早前可是思量好的,总要解了这两个丫头的心结,如今借居蟠香寺,只怕一、二月内不得轻离,何不趁此将这两桩事办了?

刚好这日吴海宁办好了差事,乐滋滋到得蟠香寺向李惟俭禀报。

便听得这小子好一番鼓吹,只说这几日围观的百姓可谓川流不息、人山人海,为了探知那锅驼机详情,有个吴县的财主还单请他去到酒楼吃了宴席。

眼见那锅驼机什么都能烧,一连运行了三日,还是那纺织机出了故障才略略停了一阵,这苏州各处的织场主哪里还坐得住?待扫听清楚,这锅驼机乃是京师蒸汽机厂所造,当即打发家中子弟北上京师,总要抢在前头定下机器。

若被同行抢了先,只怕自家的织场就会被挤兑死!

除此之外,更有不少财主给吴海宁塞了银钱,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扫听财神爷李惟俭到底身在何方。

吴海宁还算嘴严,始终不曾吐口,可架不住有心人找出了蛛丝马迹。因是这两日蟠香寺香火鼎盛,世家大户先打发人送来拜帖,问询李郎中何时得空;那寻常富户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打着上香的名号进了蟠香寺,见不着李惟俭就当礼敬佛祖了,若是见着了……那就是佛祖保佑啊。

李惟俭听罢了只是略略颔首,这差事随便什么人都能办,显不出能耐来。不待其开口,陪在一旁的琇莹眉头紧蹙:“有员外请你吃酒?莫非吃的是花酒?”

吴海宁一缩脖子:“没有的事儿!姐,你可不能凭空污人青白。”

“呸!你哪儿来的清白?收的门包且交出来,错非看在老爷的份儿上,哪个员外会认识伱?又会给你门包?”

“这……”吴海宁求助也似地看向李惟俭。

琇莹赶忙道:“老爷,可不能由着他。我这弟弟,有了钱就胡天胡地,说不得哪天心痒痒,拿着钱跑出去厮混一阵,待没钱了才会回来。”

吴海宁辩驳道:“姐,你太过小看人了。我跟着老爷,谋的是前程,哪儿会三心二意的?”

“少啰嗦,交出来!”

琇莹见说是不成了,干脆两步抢过去一把薅住吴海宁耳朵,那厮顿时就怂了:“别别别,我交就是了。”

随即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自袖笼里掏出几枚散碎银子来。琇莹又一拧:“哄谁呢?”

“嘶……撒手,我这不是还没拿出来嘛。”

就见这厮又一抖手,手中赫然多了两张银票。琇莹抢过来一看,道:“二百两?亏得我要下来了,不然定会被你胡乱花了。这银钱我替你存着,留待来日娶亲用。”

吴海宁哭丧着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李惟俭乐道:“多少给他留一下。”

琇莹思忖了下,便从散碎银子中点出五两银子来,丢给了吴海宁。吴海宁捏着银子愁眉不展,真真儿是辛辛苦苦二十年……

却听李惟俭道:“交你个差事,去一趟金陵,将你姐姐送过去,再把晴雯跟香菱接过来。”

“啊?”琇莹顿时嘟起嘴来,满脸的不高兴。

李惟俭笑道:“一月下出来的,如今都快四月了。”

琇莹委屈道:“我知道,就是……怎地过得这般快啊。”

话说这般说,她心下也知,独占了李惟俭俩月,待香菱、晴雯来了,她也不好厚着脸皮排班。与其到时候生闷气,莫不如先去金陵李家老宅待上一阵。

因是琇莹又道:“那,老爷何时接我?”

“快则一个月,慢的话就要俩月了。”

琇莹思忖了下,又道:“老爷身边儿总不能短了人伺候,我去金陵,便让碧桐留下?”

一旁低眉顺眼的碧桐心下咯噔一声,暗忖自己终究在劫难逃了吧?

不料,李惟俭却道:“就这么几日光景,说不得还要到处跑。免了吧,你带碧桐去金陵就是了。”

琇莹只得应下,当夜尽心竭力自是不提。转过天来,吴海宁便赶着马车,送琇莹去往金陵。

李惟俭用过斋饭,便有女尼来报,说是苏州城的顾员外请见。

李惟俭自顾自沏了一壶香茗,只道让其进来。那女尼转身而去,须臾光景,顾万中便捧着肚子行了进来。

二人见过礼,李惟俭见其满面堆笑,便道:“顾员外笑容满面,料想那西山岛的地皮……都收拢了?”

“这……”顾万中面上一僵,低声道:“实在有负郎中所托,在下花费了重金,只收得西山岛六成田土。余下四成还在谈……还在谈。”

李惟俭伸手相邀,顾万中赶忙拱手落座。茶壶倾斜,清亮茶汤倒在茶盏中,李惟俭将茶盏推过去道:“何时收拢本官不在意,只在意能不能尽数收拢在手中。”

顾万中赶忙道:“郎中请放心,如今就是差在银钱上。约莫再有几日,总能谈下来。”

李惟俭略略思忖,说道:“那西山岛,算水泥务一分股子,再准你入股二分。”

“那敢情好——”顾万中捧着茶盏道:“就是不知,郎中这水泥务——”

李惟俭瞥了其一眼,笑道:“料想员外早就知晓了京师水务。本官受命来江南创办水泥务,比照的就是京师水务。”

顾万中顿时大喜过望。京师水务可是三千万两的盘子,若比照京师水务,那这劳什子水泥务岂非也要三千万两?三分股子,这可就是九十万两啊。

高兴过后,顾万中顿时有些发愁。那西山岛本就不甚广阔,溢价买地,抛费了十来万两银钱,就等于是占便宜了。可他虽在苏州也算富甲一方,奈何现银却没那般多。

二分股子,须得缴六十万两银钱,算算起码差了半数,这该如何是好?

见其面有难色,李惟俭便道:“员外可是有难处?”

“这……实不相瞒,在下是怕银钱一时不凑手。”

“呵,若员外事情办妥了,这股子自是允了员外。至于这认购股子的银钱,本官可管不得是不是员外自己的。”

诶?着啊!大不了回头转卖一些,说不得还有些赚头呢。

那顾万中重新笑将起来,便道:“李郎中,这个……如今岛上田土大半在咱们手中,这水泥务……是不是先动一动?”

“不急,”李惟俭道:“本官自京师订的机器约莫还有几日才能送到。再说凿山、挖煤,还是用炸药快一些。员外尽快将剩余田土收拢在手中,何时收拢了,何时放出风声来。到时本官便在苏州城设宴募资,先到先得。”

得了准话,顾万中心下熨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李郎中放心,再有三五日,这西山岛定是咱们的!”

又略略说过一会子话,顾万中踌躇满志的走了。李惟俭午间吃过斋饭,心中实在腻烦了。

这斋饭吃上一两回也就罢了,见天吃实在遭受不住。他这会子还在长身体,哪儿能每日家的吃青菜豆腐?

刚好先前得了其吩咐,扫听邢岫烟家世的那禁军寻了过来,凑过来嘀嘀咕咕,非但将邢岫烟的家世,便是那妙玉的家世也说了个一清二楚。

李惟俭心下好一阵无语,若没记错,这吩咐是前几日下的,直到今日才扫听到,可见所托非人。

这邢岫烟世居苏州,家中本来是做米铺营生的。前些年太湖泛滥,水淹苏州,因惜售米粮,邢家米铺被一伙子乱民砸了米铺,顺带将家中洗劫一空。

邢忠被气得一病不起,家人无奈,只得典卖了铺面为其医治。待邢忠病好了,那典卖所得银钱也花费得差不多了。于是乎一家子只得借居蟠香寺,邢忠靠着给织场做管事儿的赚取银钱。

与邢岫烟不同,妙玉本姓徐,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到如今也算得上是苏州大户。

因着自幼多病,寻了多少替身也不管用,这才入得蟠香寺带发修行……这是摆在明面儿上的。

实则妙玉前些年便要还俗,奈何却因自幼与金陵织造甄家有婚约,偏生那人早年浪荡,都知其染了花柳,妙玉这般洁净的人,哪里甘心嫁过去?因是干脆托口病未痊愈,一直避居蟠香寺。

听罢那禁军所说,李惟俭顿时大为改观。明里、暗里的消息都能探听得到,此人是个人才啊!

当即问过那人姓名,又赏下五十两银子,这才打发那乐颠颠的禁军去了。

李惟俭心下暗忖,徐家乃苏州大户,家中经营织场,怕是不敢开罪了金陵织造甄应嘉,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让妙玉始终带发修行吧。

此事问过就算,他对那妙玉敬谢不敏,至于邢岫烟……有缘自会再见。

如是过得几日,李惟俭实在吃腻了斋饭,这日只就着腊肠用了米粥,匆匆吃过便领着两名禁军下山游逛。

又行至那片水田前,忽而便见炊烟袅袅,顺着南风,若有若无的香气自那边厢飘荡而来。

李惟俭循着香气行将过去,转过一片水田,便见太湖边生起了火堆,其上架着一口铁锅,那一袭红衣蹲踞在旁,正仔细翻炒着。一旁还蹲踞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捧着面颊眼巴巴地朝锅里瞧着。

李惟俭到得近前,那邢岫烟听得脚步声,回头瞥见是李惟俭,紧忙丢下铲子起身一福:“见过李郎中。”

“邢姑娘好。”李惟俭笑着道:“这是——”他指了指锅里。

邢岫烟就道:“捉了些河虾……郎中也知,蟠香寺里不好吃荤腥。”

李惟俭见那锅中虾仁一个个粉白,还有苍翠茶叶点缀其中,便问:“可是龙井虾仁?”

邢岫烟笑道:“郎中说笑了,不过是存下的粗茶,这般炒制了借个味道,可算不得龙井虾仁。”

一旁的小女孩见邢岫烟站起,便也跟着站起,却因不认识李惟俭而不曾开口,这会子一边纳罕打量,一边扯着邢岫烟的衣袖,有些局促不安。

李惟俭吃了好些日子斋饭,这会子馋虫大动,脱口便道:“不如我用东西与邢姑娘换这一锅虾仁?”

“啊?”

“姑娘开价吧,我看起码能值十斤、八斤腊肠。”

邢岫烟笑了下,面上却略略苦涩。略略思忖,笑着道:“郎中见谅,这回就不换了……不过,我倒是可以请郎中吃一些。”

李惟俭心下纳罕,笑着问道:“这却奇了,不换,反倒要请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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