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只是小九(1/2)

我是小九。

这是人贩子给的名字。

前头还有一到八,后头还有小十和小十一。

这里是一位母亲的肚子。

我泡在温润的羊水里。

有人在摸摸肚皮,很奇怪,我能感受到她的担忧。

于是我的脚回应了手掌想安慰,却突兀地把人吓了一跳,再没被摸过第二次。

外头好吵,我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脚能动弹,眼睛却看不见,有什么在哇哇大叫,好像是我的嘴。

“把他送去给夫人。”一道虚弱又无情的声音响起,我觉得有些耳熟。

后来我睁开眼,一个妇人冲我笑,好温和,像在羊水里。

我抓住她摇晃的手,羁绊产生,她是我的母亲。

母亲对我很好,我能感受到她的倾注一切。

在那个翻身都能被夸赞的年纪,母亲给了我最浓厚的爱意。

家里有一间小屋,母亲喜欢抱着我进去祭拜,檀香惹得我好眠,母亲有一搭没一搭的祈愿:“望白夜神官,护佑我儿。”

会跑之后,我常常躲进小屋睡觉,阿榕管家说我是捣蛋鬼,我不承认,因为我看到了母亲供奉的神,他说我不是。

直到那一天,我又躲在小屋,还顺道一起,见到了我的生身母亲。

很奇怪的联系,她不喜欢我,我也讨厌她,可一眼一句话,我们就能认出彼此。

她把我抱在怀里,没有温度的眼睛却看向神台:“带他走,永远别再回来。”

神像看我的眼睛泛起悲悯,我不知道他在可怜什么。

当被随意地遗落在街头,又从吴边变成小九的时候,我明白了他当时的眼神。

我想过逃跑,理所应当地被灌了哑药,还被砍断了右手的小拇指。

前面的八个小孩,每一个都是这样,只是我的嘴,再发不出声音。

幸好我还记得自己姓吴,叫吴边,家里有一个母亲,我一直伺机而动。

小孩子的生命好脆弱,我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倒下。

有饿死、打死、冻死,从头到尾,都没躲过一个死字。

三哥对我最好,时常照顾我。

他认识字,虽然早就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家在何处。

发现我记得过往的时候,他眼里的羡慕像星星。

我们要过饭,偷过东西,抢过劫,像老鼠一样蜷缩在墙角里。

只要没毒的东西都能吃,只要不死的事情都敢干。

今天很开心,三哥说讨饭的时候听人闲聊,城中来了位官城的吴夫人寻子。

我猜到了,是我的母亲,她还在找我。

母亲钱财多,请了府衙的人手戒严,人贩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我们死死关住。

深夜里,我和三哥想尽办法逃出,却在侧门撞上另一个归来的人贩子。

那时候,他的手里,还牵着两个娃娃,一个小十,另一个小十一。

人贩子的笑容让我和三哥齐齐打了个寒颤,毫不费力地,我和三哥的左腿被打断,惨叫声响彻云霄。

人贩子说,做狗而已,病狗也很有价值。

我跌倒在泥地上,三哥却豁出了命。

他一把夺过人贩子的刀,架到了睡眼迷蒙的另一个人贩子脖颈上,手抖得不行。

人贩子不害怕,他们哈哈大笑又循循善诱,像在折磨垂死挣扎的困兽。

抢回刀,三哥被推搡在地上,脑袋磕上石阶,血糊糊的一片。

只有最后的眼睛看向我,他在喊,小九快走。

我跑了,人贩子却不追。

他们很自信,也在戏弄我,毕竟断了腿的病狗只有苟延残喘的命。

还好。

我抹了把脸,放任自己滚到悬崖边。

这里很高,却有一个刚好能够容纳小孩的坑洞,是三哥和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避难地。

我听到人贩子骂骂咧咧的声音,选择捂住麻木的耳朵。

第二天,我顺着悬崖上的缓坡再次滚下去,因为下面,三哥打听了很久,是母亲离开的必经之路。

我拖着断腿躲在官道旁的草丛里,当吴府的车驾浩浩荡荡地赶来的时候,我想回到母亲的怀抱。

母亲看见了我,母亲又遗弃了我。

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像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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