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趋(1/2)
在自己的船舱中将行李取出重新在船舱里安放好,白林让玄枵投影出形体。
“其实用不着这样哦,林。就算不出来,我也没什么问题。”
“别这样说。我也想你能够多接触一下现实的人与事物。”
“可是接触又能如何?反正我又碰不到,说不定还会吓到其他人。”
玄枵多少有点自暴自弃的话语让白林不禁露出苦笑。
他几乎从未限制过玄枵的行动,甚至希望她能够更多在现实中露面。但玄枵本人始终在意的,似乎是自己碰触不到任何人这一点。
事实上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没错,“锚”的本体并不是投影出的形象,但无从解释的一点是,她们的形体投影可以以正常的方式站立在地面上,或坐或站都与常人无异,也能够自然而然地感知到自然环境。却偏偏,碰触不到任何人,也无法接过他人递来的任何东西。
一直以来,这都是通过一个被称为“维格纳的朋友”的理论来解释的。即,朋友的观测被包括在大系统内,波函数便注定塌缩到某一个点。而锚的自律化管理AI的投影,本质上是叠加态投影,它无法被包括在它人的观测中。
但那样一来就带来了一个更加难以解释的问题,为何“锚”的投影是对于叠加态的?如果取信观测造成波函数塌缩,为何锚的自律化管理AI本身可以不造成塌缩?她们的观测与人类的观测难道又有什么区别吗?
一个补充的解释是,高维度希尔伯特空间投影效应本就是使微观量子效应在宏观层面生效的一种现象。自律化管理AI的形象投影本身就是一种高维度希尔伯特空间投影造成的现象,因此也符合将量子效应在宏观层面显现的特性。
不过归根究底,“锚”的自律化管理AI拥有形象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机理不明的。甚至在所有的研究记录中,都没有关于她们是何时出现的记载。
简直就好像她们都是突然出现的,并且所有相关人员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们的存在一样。这一点如果仔细想想,其实也显得十分诡异。
总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玄枵其实是有如看得见但摸不着的幽灵一般,是会让许多人感到害怕的。
“尽量跟在我身边,不要碰触到任何人,那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嗯。”
幼小的女孩轻轻点头后,嫣然一笑。
“好。以前有坐客船的经历吗?”
“理论上应该有。我有启动的时候和人一起被用船运输的的经历。但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被人取出过,一直都待在船舱里面。”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甲板上逛逛吧。”
这艘客轮内部的游乐设施其实安排得很充裕。并且由于赤道头顶“世界环”的存在,全球南北回归线之间的区域被称为“回归线通讯带”。不同于需要专属卫星进行中转,在南北回归线之间的这个范围内,是不存在任何通讯信号的死角的,因为“世界环”完美地成为了卫星的上位替代品。可以说,除了少数人,大部分的乘客都选择呆在船舱的客房或者娱乐设施内享受与陆地上无异的便利旅行。
如果说是在其它地方,也许还有对海上风景感到好奇的旅客会在聚集到甲板上。但很遗憾,这里是南海,乘坐这艘客轮的绝大部分游客都早已看腻了海上的风景。因此,甲板上着实并没有多少游客。
身为盖然计算机的玄枵如果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连接上网络。因此白林想着,带她出来看看海上的风景。
白林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带着玄枵慢慢沿着甲板边缘散步。南海是一片深蓝色的海域,白浪拍抚,如沸水般翻滚。
本以为玄枵会对此感兴趣,但她却只是紧紧地跟在白林的身边,好像对海上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不怎么好奇。
也许运算能力过于优秀的她,早就通过简单的计算预知了自己会在甲板上看到什么,所以不曾感到任何新鲜感吧。
从结果来说,反而像这样带着年幼的女孩子的经历,对白林自己来说更为新奇。
他虽然有妹妹,但妹妹和他年龄只相差一岁。而且妹妹自小就古灵精怪,和她一起出门绝对不会有任何与年龄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外出的感觉。
除此之外,自己还有所接触的女孩子里,青梅竹马的卡雅与自己同年,青梅竹马的姐姐悠丽(中文名:柳悠丽。俄语名:尤莉娅柳捷宁斯卡娅)又比自己大一岁。所以实际上,除了玄枵,白林还真没有和年幼的女孩外出的经历。
虽然真的想起来,玄枵的实际年龄应该比自己要大非常非常多才对吧?
白林带着玄枵往上甲板走。他记得,那里摆放着几张户外藤椅,可以在那里坐着看夕阳西下的海上风景。
“林,渚碧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唔,这该怎么具体描述呢?”面对玄枵的这个问题,白林抬头想了想,“至上主义艺术风格?”
“?”
因为这个不解其意的回答,玄枵歪了歪头。
“该怎么说呢。对了,你觉得我们生活的曾母暗沙人工都市区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就是那种以大片大片白色瓷砖与蓝色稀土玻璃为基本元素的建筑风格。”
“我觉得那很科学啊。在盐雾腐蚀严重的海上都市,这种设计是最能耐腐蚀的吧?”
“确实。不过你这回答可真不太像女孩子。”白林不禁为搭档完全不接话的回答苦笑,“虽然我是没经历过,不过据说曾母暗沙人工都市区的设计风格主要是采用的上世纪8、90年代我国大国企时代的群像建筑。你应该也在网上看到过吧?很多人称其为‘中式梦核艺术’。那实际上是上世纪8、90年代以‘耐用、可靠’为主设计思路,一切为这个需求妥协反而形成的奇妙风格。曾母暗沙人工都市区如你所说是在盐雾腐蚀严重的海上建造的,所以设计时理所当然地几乎完全照搬了当年对于耐用可靠有很高需求的建筑的设计思路,结果就形成了如今公认的梦核风建筑群。这个能够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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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枵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那么渚碧礁的情况其实也类似。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苏联,也寻求着这样一种耐用、可靠的主设计思路。此时俄罗斯时期诞生的至上主义美学艺术强调几何图形与平涂色块的简单特征刚好与建筑设计对于耐用可靠的需求吻合,于是就出现‘至上主义风格建筑设计’的理念。就和‘中式梦核’代表的一样,海上都市群对于可靠耐用的需求与设计艺术的表现形式吻合。在曾母暗沙,形成了‘中式梦核建筑群’;而在渚碧礁,则形成了‘至上主义建筑群’这两种出于同样需求但表现形式不一样建筑设计。两者都是从一开始的需求,到后来需求与美学吻合的建筑群设计理念。由于整体风格确立得早且统一,后来的建筑师基本都不会刻意打破这种惯例。因此如今渚碧礁和曾母暗沙就演变成了现在这种风格独特而明显的样子。”
当然如果真的往深里去说,“中式梦核”其实也与“至上主义”有一定的艺术风格上的继承关系,这些就不需要过多解释了。总之就是建筑对于可靠耐用的需求,自然选择出了最能符合这一需求的艺术风格。
据白林所知,渚碧礁人工都市区与曾母暗沙人工都市区的建筑风格似乎还是太平洋诸岛国竞相模仿的对象,反而作为三沙市真正核心的永兴岛建筑群没有太多国家模仿其风格。
据说苏联领导人安德罗波夫曾经说过,“最伟大的艺术来自于人民的需求”,真实性未知。但至少在渚碧礁和曾母暗沙人工都市区的设计上,这句话是真理。
“嗯?”
来到上甲板的白林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如歌唱般咏颂着什么——
“这里有永不忘却的故乡,
纵使远往他乡,亦不要将之遗忘;
这里有永不触及的方向,
纵使驻足此地,亦不要再次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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