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宫廷酒与花木兰(下)(1/2)
这次兑了水,一比三,麒林还是喝不出滋味儿,反而脑袋逐渐晕起来。
没想到这所谓的宫廷玉液不仅香气味觉与赐尔温不同,还后劲十足,两杯下肚,他便感觉耳根后心跳声加剧,小扳手似的,顺着血管声声震在头顶。
夜晚火光靠得太近让人感到炽热,离得远了又会觉得冷,胡燕没注意到麒林的不适,虽然喝了酒,但他没想好该和他聊什么:说是招揽,自己也觉得不实际;说是对白天事情担忧困扰,那也不算。只是翻来覆去睡不下,又恰巧听到几人声音,便出来了。
并非是对他有什么期望,胡燕知道,自己只是绝望。
两人各怀心事,让沉默流淌在火光周围,胡燕短发垂落在面前,手里紧捉着铁质的壶嘴杯,麒林则把另个水壶的壶嘴盖回去,让头部保持平衡,缓缓酒劲,主动挑起话题:“你言下之意,色老头以前是个厉害人物……权当讲故事,不如说给我听听。”
他不知道两人争吵的事。
“……”
胡燕愣一下,没理解谁是色老头,想了想,答非所问:“我之前和你说,胡格年轻的时候来过失落之地对吧?”
“是,他来这干什么。也是为星辰草?”
“不是,星辰草是近几年才被探险者发现的,”胡燕摇头道,“我说出来你别笑,他是为了探险开荒而来。”
“探险?神经病吧?”麒林难理解,他过去也认识一些冒险者,但实在难把胡格和那种猛男形象重合起来。
“这,”胡燕苦笑,“有个事我们瞒着你,那次因为他受伤探险中止,正是你要找的回春先生救他一命。没想到后来回春先生和家人惨遭毒手……”
“你们果然认识。”
“是的。不过我不认识,只是胡格。”
麒林捏手指道:“……这算什么。枪打出头鸟?”
“我们也不清楚,”胡燕说,“从前胡格最爱冒险,当年失落之地也没有如今这般好进出,是远近闻名的死地,那时的胡格不仅行事勇猛,在我们食指派里也是顶尖的策略家,主导者,意气风发……你不敢相信,也曾经是他做主收留下我这个私生子。”
行事勇猛,策略家,麒林回想胡格在暮色百合上躲在桌下的那番光景,化身丈二和尚。
“哈,换做你也完全想象不到吧,十来年,一个人的改变能有这么大……”胡燕扭头看帐篷,喃喃道,“在我尚不能成事的那年,我们的父亲,城主大人突发重病,格局被打乱,胡格和胖叔几人预料到文鸯城的棋盘大厦将倾,托关系、力排众议将我和弟弟送到西大陆的中部主城学习进修,选择独自承担一切。”
“我不在的这些年,几方势力各自为战,文鸯城乱作一团,黑烟势力崛起,古拉势力壮大,元老派投靠皇室,民众在水深火热中,还要被西大陆遥控——”
“你是说西大陆特供的事?”
“对,包括那个。”胡燕点头,“你可以理解为出于一些原因,西大陆对古拉一族有图谋,但鞭长莫及,战事困顿,因此一直都在酝酿。城主重病后的这些年,我们几乎失去了对外交的控制,现在的西大陆特供事宜也全权交由特派贵族掌控。”
“这么说你们一派与皇室抗衡过?”
“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胡燕无奈说道,“你知道,是因为胡格的决策失误,我们一派才会遭遇如今的滑铁卢:数年前我们的盟友古典派彻底失势,胡格选择明哲保身,没想到之后一夜之间食指派几个元老纷纷脱离阵营,墙倒众人推,胡格的两个孩子被魔法师暗杀吊死在城门口,妻子也承受不了压力离开他改嫁别人。之后他便一蹶不振,不愿再战,解散了食指派大部分势力,带着财产逃到丁奉城。”
“愚蠢的操作,就这智力还当领导?”麒林笑骂道,“他难道以为解散势力就能结束这一切。”
胡燕一愣,随后环视周遭,无奈地叹道:“你说得没错,在丛林法则中,弱小是原罪,危险是怀璧其罪。胡格的心软只会成为不幸的诱因,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我们食指派原先是最强大的一派,但一切就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在解散后不论投敌与否,中层干部和家属一个不留,这是法拉图的原话。”
“然后你才回来?”
“……有人来公祺城向我和弟弟求助,呵,可笑的是,这些人正是当初对我和弟弟私生子身份抱有非议的干部们,他们的到来吸引敌对势力万里追杀,我弟弟胡燕在追逃时被寒冰箭的潘多拉击中死掉,我被连夜赶来的胖叔救下。”
“——所以你已经死了你是你弟弟。”麒林在说书里听过这一段。
胡燕抬头看麒林一眼,没搭理他的玩笑,继续说道:“如今虽然势力好歹重新收集起来,我也愿意付出一切。但我没法做城主,也不可能一辈子顶着假男人的身份生儿育女,久而久之一定会败露,做到这一步,我的秘密已经不那么重要,只有让胡格回来才是最完美的办法,我们都在等他回来。”
麒林眯眼联想:“这么说你们来失落之地寻找星辰草,并不是是为了在城主面前展露,而是为了给他吊住一口气,拖延时间?”
“我不知道……”胡燕沮丧着将酒杯贴在额头,“我不知道我要拖多久才有希望……”
“……”麒林努努嘴,将左手放在胡燕纤细肩膀,顺势他将额头撞击在他胸口,这小屁孩喝醉了。
他明白胡燕的意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城城也有:事到如今胡格也好胡燕也好,哪怕再加上一个他这样的高阶魔法师,也难改变文鸯城的局势,一切的一切都在胡格当初的失败中被损毁了,相对如今雷霆手段的胡燕反倒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按麒林的性格此时不该沉默,他会劝人带上家产溜之大吉,要么就借势,趁文鸯城与皇室博弈,利用自己嫡系的优势和元老们争相做皇室的狗腿子,把城卖了换官做,也算有机会。
但他没劝,事不关己足够聪明,但有的人不聪明,说来道去是责任俩字。这些沦为笑柄的人值得利用,也值得交往和敬佩,是他曾经的垫脚石、伙伴,也是曾经的自己。所以哪怕有些话不是坏主意,但说多了是亵渎,没意思。
于是悄摸挣脱站起,将掉在地上的黑袍子盖回胡燕背上,想必他明天清醒之后就又开始雷厉风行,满脸假笑,今日的软弱明天大家当无事发生,就说自己喝醉了。
麒林挠头,说好两小时,眼下40分钟多,犹豫着叫不叫万喀出来——当然要叫,若不是胡燕发话,鬼才要在外面受冻。自己帐篷里还有朝露这种大美人在,夜深了一起睡,调笑也好揩油也不赖,那晚之后,她很少拒绝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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