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墨影凡使 02(1/2)

城东南三十里外,两个黑衣人进了一座荒弃的关帝庙里。他们其中一人带着一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逆着月光安静地站在门口。另外一人则蜷缩在他脚边,同样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是整个身体却在颤抖,显然正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折磨。

“你中这毒多久了?”戴面具的人突然问。

地上的人强行让声音保持平稳,说:“你走吧。我烛龙不受别人的恩惠。”

“你烛龙?”戴面具的人轻轻笑了起来,弯下腰用手指抠按在地上那人肩膀的伤口上,对方顿时疼得一声嘶叫。他满意地又轻哼了一声,而后缓缓说:“无相宫大护法烛龙,号称青麟神使,遍身覆盖着麟魂甲刀枪不入,阁下就是当个冒牌货好歹也穿个软甲充充样子吧?”

那人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个坐起来的动作此时对他来说似乎颇为吃力。“你到底是谁?”他喘息了半晌才开口发问,声音虽然虚弱可是无法掩饰其中的惊恐。他明白一旦问出了这句话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冒牌货了。

戴面具的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那把铭满符文的断剑插在对方面前的空地上,然后问:“你认识这把剑?”

“不认识。”对方斩钉截铁,可是却看也没朝那剑看一眼。

戴面具的人有十足的耐心,这种耐心体现在他的话里,便是平缓到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刚刚在林中第一次看见这把剑的时候,你的反应告诉我,你不仅认识,似乎还与它颇有渊源。”对方的眼睛躲了开去,可是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接着说,“麟魂甲、飞鸢令、昆仑哨、从辰剑,这是无相宫四位护法的贴身武器,虽然这些不是什么秘密,但江湖上一般也很少有人知道,见过的更是寥寥无几。不如你告诉我,你和这把剑——还有无相宫究竟有什么关系。”

地上那人原本想说听不懂他在鬼扯些什么,可是听了他后面的话,心中大为惊骇。细细想来,此人咒术高绝莫测,又似乎对无相宫的诸事都了如指掌。若说是敌,何故冒险搭救自己?若说是友,方才又为何多番出言试探?他思量再三,仍是困惑不解,更觉对方身份扑朔迷离。于是他故意仰面哈哈大笑,笑到最后变成了剧烈的咳嗽。他等自己的喘息渐渐平复,虚弱地说:“不如你先告诉我,你这把从辰剑是从哪里得来的?”他的语气疲倦极了,如同气力将竭。

戴面具的人透过面具双眼的孔洞去细看他的脸。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早已经不再像十八年前那样英气逼人,还多了一道从右眉中央斜劈下来的长长刀疤。可是他依然能够从岁月的肆意篡改中寻到当年熟悉的影子。

“破军有命何辞死?殉身无相以为荣。”

这句话被扣在面具里,如同一句支支吾吾的呓语,然而他明显看到那中年男人脸上猛然一怔的神情。

苍白的右手伸出斗篷,慢慢地摘下了面具,一张少年的脸缓缓出现在了面具后面,如同月食渐褪。两颗泪就是在这个时候干脆利落地从他眼里砸了下来。少年说:“当年师哥你亲手将这把从辰剑交到我的手上,难道师哥已经忘了吗?”

男人眦目欲裂,“……烛龙?”他哑着嗓子嚷,“你是烛龙?!”边嚷边就要撑着身体站起来,可是两条腿显然使不出力气了。

少年现在终于能够完全确定,如今这个身中剧毒瘫坐在面前的中年男人,正是昔日无相宫的第四护法:墨影凡使旋鳌。

少年悲欣交集,忙上去搀扶。可是右手刚一碰到对方的胳膊,忽觉眼前冷光一闪,于是下意识地仰颈回撤。只听三声如同铆钉敲进木头的沉闷声响,三枚斩魄七星钉擦着自己的喉咙钉穿了破庙的房梁。

少年心中一凛,若不是躲避及时,那三枚淬了剧毒的暗器此时已经打透下颌击穿自己的天灵盖了。对方看来并不信他,可同时他又在心中暗喜,那斩魄七星钉正是师哥旋鳌的独门暗器,而且发暗器的手法和功力也是断然不会错的。

男人见自己一击未中,表情阴狠起来,冷冷说道:“阁下身手了得,就算我体魄健朗也难当敌手,何况我现在又身中剧毒……”话没说完,便又剧烈地连咳带呕起来。待气息稍稍平复,他接着说,“阁下若是要为各派那几个被我诛杀的匹夫们报仇,请即动手便是。可若是想要从我这套知《连山笈》的消息,慢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你也妄想问出一个字来……”他的声音突然颤起来,嘴里似乎在悲悲戚戚地重复念着一个名字。少年仔细去听,他念的是“烛龙……烛龙……”

“师哥……”

“死了,都死了。”男人的眼睛闭着,不再理他,口中似乎在自语。他的脸迎着月光,水汪汪地亮成一片,那是一副把什么都想开了可以安心就死的神情。“……跳进泥犁鬼门,还有谁能活着出来?那就是十八层地狱,谁能从地狱里活着出来?”男人的眼睛猛地睁开,如同识破了对方的阴谋,变得又阴冷又恐怖。他狠狠地瞪着少年,“无相宫灭了以后,很多秘密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以为得了从辰剑,又会背几句无相宫的训辞就能弄鬼诓我?!……”男人说话间,双手的咒印已经迅速结成,可就在将发未发之际,掌中的光芒突然暗淡下去,接着传来他一声痛苦的嘶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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