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师父 03(1/2)
接下去的几天,万川不是被命令扎马步就是站太极桩,从早到晚,叫苦不迭。夫人和映月悄悄来看过几次,只见万川头上顶着一摞书,腰背直挺,马步已是有模有样,只是表情甚是凄苦。母女俩想笑又不敢太大声,只好憋到没人的地方才敢一起朗声大笑。
这一天,万川终于受不了了,直嚷嚷说不学了,也不要殷九当自己的师父了。为表决心,还当众哭了一鼻子。
殷九没反对,只说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放个假,还说要带万川出去玩一天。万川一听说出去玩,马上收住悲声,忙问去哪里玩。回答说是麓水寒塘。万川刚想问是不是要去驯玉虎,可是话还没问出口,却发现庭院和房屋早已都在自己脚下了。
万川的脑筋没转过来,他不知道刚刚还在自己十几丈之外的榕树下密闭养神的殷九,是怎么样突然过来,又是怎么样将自己紧紧钳在胁下的。等他看清的时候,师徒二人早已经飞掠过大半个王城的上空,稳稳地落在了回龙寺里那座百丈来高的千佛塔顶端。
塔顶天高风疾,轻纱般的薄雾袅袅环四,萦绕不散。万川又害怕又兴奋,不敢睁开眼,却又忍不住打开一条缝。
殷九说:“川儿你快看!”
“川儿害怕。”万川的声音比猫儿叫声还小,两只手紧紧捂着眼睛,只留一条指头缝。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殷九说,“有我在,还能让你掉下去不成?”
万川只好慢慢睁眼去看,果然是一番从未见过的景象。透过薄雾,大半个王城尽收眼底。人都成了蚂蚁,在横七竖八的街道上挤挤擦擦;勾栏瓦肆也都成了扮家家酒的玩具,一个个小巧玲珑;还有城西那条河,蜿蜿蜒蜒流向城外,不知流向什么地方去了。
万川不觉看呆了,直到被几只燕雀叽叽喳喳吵闹着才回过神来。他问殷九:“咱们不是要去麓水寒塘吗?”
“这就去了。”说罢,殷九夹紧万川便俯冲下塔,半空中脚尖在一个刚放起来的纸鸢上轻轻一点,立刻又掠上了钟楼。万川这一次没有闭眼,兴奋得又喊又叫,所到之处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师徒二人就这样,两三个起落便出了王城,往后山去了。
天已经十分暖和,后山的林木也抽了绿芽,麓水寒塘俨然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
殷九领着万川来到寒塘的岸边,此时刚过正午,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得两人眼睛都花了。殷九捡起一块扁平的石片,侧着身子往塘里一掷,只见那石头在水面轻点了五六下,直飞到水中央才沉了下去。万川立刻拍手叫好。
殷九说:“我记得川儿最喜欢滑冰,可是这一冬天你因病没得玩,不如今日滑个痛快。”
万川看了看水面,又看了看殷九,说:“眼下都快三月了,哪里还有冰?”表情里省略的话是“你多半是糊涂了。”
没想到殷九却说:“有水就足够了。”
万川正摸不着头脑,只见殷九已经飞身出去,正如刚刚那个石片一样,在水面轻点了三四下便到了寒塘中央。可是他却没有沉下去,脚下生了桩子似的稳稳当当停落在了水面之上。
万川的嘴巴空张着,已经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似乎有风从殷九的背后汹涌吹来,他的头发、袍襟还有左臂空荡荡的袖子纷纷朝前翻飞而去。紧接着,他的脚下似乎环绕起风雪。风雪越来越大,迅速朝四面八方凛冽地翻涌扩散开去,所到之处,水面上瞬间结成了坚冰。转眼之间,整个寒塘已经冻成了一块巨大坚实的冰坨子。
万川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站在岸边不动了。殷九眼带笑意地从冰面上走过来,手在万川直勾勾的眼前晃了晃,问:“如何?”
万川可是激动坏了,刚刚殷九带他在城里飞上飞下已经令他钦佩到不行,而现在这个将河水结冰的本事几乎要让他拿殷九当神来拜了。于是他连声地问这是什么功夫,又软磨硬泡非要殷九教他不可。
殷九说:“本来嘛是要教你的,可是现下我已经不是你师父了。”
“谁说的?!”万川嚷。
“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的?”
“吃完午饭说的。”殷九装作没看见万川急得通红的小脸,继续说,“吴管家、你姐姐、你娘,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万川只好服软赔笑,一叠声的好师父,接着把三辈子的好听话都说尽了。殷九趁机说:“那你以后练功还偷不偷懒?”
万川一本正经地保证:“再也不敢了!”
回去的路上,万川又开始活动小心思。他话里话外跟殷九兜圈子,说只想学那飞上飞下,还有冻水成冰的本事,不想天天扎马步站桩子。殷九免不了又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跟他讲述了一番。谁料万川却说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他说,话本里的人物都是跌落山崖,或者误入洞穴便寻得奇书秘笈,一练就成了绝世高手。怎么偏他就要从扎马步站桩子开始。然后他又眉飞色舞地询问殷九,有没有那种可以速成的奇书秘笈给他瞧瞧。
殷九听了,头一回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在万川面前蹲下来,正色道:“川儿你记着,永远也不要存这种取巧走捷径的心思。这世上或许有奇迹和天才,但你永远也不能指望这两样东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有不指望,你才能走得远、活得久。记住了吗?”
万川似懂非懂地看着师父,眨了眨他那双无邪的眼睛,小声应道:“川儿记住了。”
某天夜里,万川睡得正沉,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自己的身体。他睁开眼,见一个模糊的黑影立在自己床前,登时吓得大喊。
“川儿别怕,是我。”
“师父?”万川揉了揉眼睛,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九说:“你不是想学让水结冰的本事吗?我教你。”
万川看了看伸手不见五指的窗外,眼下深更半夜,又是阴天,连月亮都没有。他十分摸不着头脑,问:“现在?可是……”
“别可是了,”殷九不由分说地掀开他的被子,将他拽起来,“白天人多眼杂,我这功夫可是独门秘笈,不外传的。”
万川没办法,只好爬起来。他冲外屋喊:“姐……姐!帮川儿拿衣服和靴子!”
“别喊了。”殷九将衣服丢给他,“你姐不在这。”
“不在这?”万川忙趿了鞋跑去外屋,掌了灯一看,外屋的床榻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姐姐果然不在。
殷九说:“不仅你姐姐不在,整个侯府都空无一人,只有我们俩。”
万川急忙穿了衣服鞋子跑出去,侯府果然空空荡荡,原本应该在廊下值夜的小厮一个也不见了。他又要往正房跑,却被殷九叫住。
“爹娘呢?”万川带着哭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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