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大明盛宴(2/2)

“呵呵,请……”

……

“嚯——”禹边云惊叹一番,又坐回原位,揉揉酸涩的耳朵,将听器还给了史弥远。

史弥远“大明堂是临安最有名也是最贵的酒家,朝官权贵们经常出入,他们时常在此摆下酒宴,或叙旧、或释嫌、或商讨国是、或谋划筹算,不一而足。而东家在酒楼内饲养花鸟鱼虫,有很大程度是为了以音消音,防止隔墙有耳。不过嘛,我从一个有点交情的皇城司亲事官那儿得了这样东西,就不怕厚壁与消音了。”

禹边云赞叹道:“史衙内有心之人。如果在每月这里待上个把天,还不得了许多朝臣的把柄,往后找准机会,一飞冲天,不是难事啊。”

史弥远先是微微一笑,接着却又叹了口气,道:“话是这么说,可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承事郎,每月拿着那么点可怜的薪俸,怕是花销不起哟。”

狄万英奇怪道:“令尊是当朝权臣,难道史衙内还没钱来大明堂吃几次酒吗?”

史弥远无奈道:“家父是个比较严肃古板的人,从不学其他人揩油,平日里也没什么额外的钱财,而且他厌恶角落里的阴谋诡计,自己尚且不会来大明堂,又岂能给我银子来此花天酒地?”

“这不要紧。”狄万英道:“史衙内若是缺钱,尽管与我要。虽说我狄氏一门算不上富堆金积玉,但开着赌坊当铺,一点小钱还是有的。”

“喔——”史弥远欣喜,然而又有些拉不下脸来:“只是如果经常借用狄兄的钱,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狄万英爽朗笑道:“每月吃几次酒总不能把我家吃穷吧?无妨,史衙内但凡需要,只管在我这儿拿就行。”

史弥远大喜过望:“没想到狄兄如此慷慨——不过往后再与你要银子,这次说好的,是我请。”

众人欢笑着又吃喝了一会儿,等着跑堂的来收拾狼藉的餐盘,上下一轮菜品。待跑堂的把第二轮菜上完了,“关上门再听一听这边如何?”在史弥远的建议下,禹边云又走到另一边,将木质听器顶在墙壁,耳朵凑在窄口仔细聆听。

“来,王大人,尝一尝这道来自楚州的软兜长鱼。”

“长鱼?”

“长鱼即是鳝鱼。《山海经》有云‘湖灌之水,其中多鳝’。江淮地区盛产鳝鱼,肉嫩味美,是不可多得的绝佳食材。而软兜长鱼又是鳝鱼菜中的上品,气血双补。只是王大人可别都吃了,给我等留一点哟。”

“哈哈……李御史就是贫。”

……

隔壁几位朝官又喝了会儿酒,接着门开合的吱呀一声后,貌似有一人迈着急促的步子进去了,不等坐下就慌里慌张地说道:“你听说了吗,留丞相遇刺了!”

“什么!何时发生的事情?”

“就在昨天晚上。”

“丞相性命如何?”

“听说并无大碍。”

松口气的声音后,李御史的声音道:“难怪今日早朝丞相派人称病不来,竟是遇到刺客了。刺客什么来历,可知是何人指使?”

接下来的话令隔壁的禹边云心头一震。

“那刺客自己供述,他是暴雪坊的点检无影。”

禹边云一拍大腿,高叫一声:“坏了!”其他人忙问:“什么坏了?”禹边云便将所听到的要事一说。元敬阳听得“暴雪坊的点检无影刺杀留正丞相失败被擒”,心中不宁:这道济果然不靠谱,又找了个恶徒塞进我的万羽堂,真把我这儿当收容院了。那无影口口声声说要金盆洗手,退出暴雪坊,却又做出刺杀当朝左丞相这种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岂不是两面三刀的恶徒无疑了?元敬阳并不知道秦如风的苦衷,他这样想着,就忍不住骂了出来。

狄千慧奇怪道:“那日见到无影,他还显得深为往日的所作所为而悔恨,决意与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怎么就会突然前去刺杀留丞相了?”

元敬阳冷笑一声:“嗐,肯定是舍不得暴雪坊那优厚的薪酬,又接活了呗。”

狄千慧心中存疑,请禹边云再听仔细些,无影有没有供出刺杀留正的原因。禹边云又偷听了会儿,摇头道:“这哪儿知道啊,隔壁的两位朝官也未谈到。”在还未掌握充分消息的情况下,狄千慧就以女人的直觉作出了准确的推断:“无影他定是有难言之隐,否则不会在答应了济公加入元兄的万羽堂后,还去执行暴雪坊的任务。我觉得,他必是受人胁迫了!”

元敬阳道:“暴雪坊还能受他人胁迫?简直闻所未闻。”

狄千慧道:“元兄可能有所不知。暴雪坊十多年前曾因‘目无法度、为恐作恶’被几路知府剿杀,损失惨重。后来不知在谁的帮助下又重新恢复了原先的规模。江湖上传言,暴雪坊在那之后,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了背后那人的走狗。”

“敢帮暴雪坊恢复元气,也算得上是胆大包天了。”禹边云点评。

众人都未注意到,崔宣雨脸上变颜变色,谁帮暴雪坊重建,她还能不知道吗!

元敬阳考虑再三,还是舍不得“买人”花的十两银子,他决意说:“不管无影是否受人胁迫,必须要想个法子把他弄出来,我在他身上花了钱了,他就算死也得死在万羽堂里!”

听禹边云讲完来龙去脉的史弥远这时道:“虽说希望不大,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一试。只是事先声明,若那叫无影的人真是受人胁迫,我可以帮忙,若他只是为财出力,干的仍然是暴雪坊常做的脏活,我就管不了了。”

“如此,那要多谢史衙内了。”

几人商议完,继续喝酒吃菜,吃了会儿后,他们忽听楼下大堂传来一声嚷嚷:“那是他们的功劳吗?那是我的!”

“什么状况?”

史弥远提议:“出去看看?”

除了崔宣雨要管着儿子外,其余人都陆续站到门外过道上,扶着栏杆朝下看去。只见就在脚下,一个喝的小脸通红的中年人手舞足蹈、指点江山,和同桌的人吹嘘:“要不是我想出那等妙计,潇湘社和买马社会动手吗?”

旁边友人略显窘迫,拉扯着他想让他闭嘴。不过那中年不听劝阻,兀自高声叫唤:“三千人、三千人呐,买马社三千人都填了汉水——嗝儿了!你们见过吗、你们见过吗?”那中年把脸杵到别人面前,吐着浓烈的酒骚味问着,毫不顾及他人感受。

友人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说话:“知道、知道,买马社之覆亡,皆是陈指挥的功劳,和那杜行之一点干系没有。”

“胡闹!”陈文溙指挥又敛容道:“杜行之还是有功劳的。”说完这句,他忽然咧嘴放声,也不知是大哭还是大笑:“可我原先的目的,并不是要灭买马社呀,哈哈哈哈……”

禹边云道:“这人就在大堂里把秘事都嚷嚷出来了,不怕当场被人缉拿吗?”

史弥远道:“大明堂有个规矩,在这里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管。当然,若是叫有心之人听去了,出了大明堂,该追究追究、该法办法办。”

陈文溙的嚷嚷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随着“左丞相遇刺”的消息传开,这些人的关注点又转移了。陈文溙落寞不已,伏桌酣睡,不留神碰到了酒壶,琼浆玉液浸满皂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