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下屠刀(2/2)

可李算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忙!”

电话挂断,李算把时间留给对方抓心挠肝,有个合适的撒气桶果然能让人念头通达。

李算想到了全盘计划,却突然抬头看向窗外。

他还想着神仙那事儿呢。

郭德纲老师曾经说过,满清入关的时候是孤儿寡母,丧权辱国的时候也是孤儿寡母,这横跨了200多年的巧合,证明这个世界我们有太多东西不知道。

是啊,李算也不知道,为啥非得他来重生呢?

把行李收拾好放在房间门口,李算背上电脑包,直接出了酒店,上了出租车言明目的地。

“师傅,妇产医院。”

师傅多嘴一句:“呦,好事儿啊!”

到了妇产医院,李算直奔检验报告的出口,看清了这年头也需要叫号,当下放心大半,他坐在正对着窗口的长椅上,然后开始等。

等叫号。

如果把李算的人生书写成一个剧本,此时此刻,应该是他戏剧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上辈子,他和张老师两个人,为了这个戏,废寝忘食,苦熬心血,写出来的本子获得了大投资,并拍摄成片,只等播放。

努力是有结果的,辛苦是有回报的,付出是值得的。年轻的李算如此坚信着,并期待一个完美的结果。

可倒霉的电话来了,制片人玖哥告诉他们,这戏,播不了。

那段时间,就挺残酷的。

后来李算再想起那时候,心中充满的,不是对张老师的愧疚,而是对世界的认知。

都说资本主义把人异化。

这个说法可以更明确一些。

资本主义,通过欲望,把人,退化成动物。

挣钱太辛苦了,挣了钱不玩点限制级的,那都叫对不起自己。

李算闭眼在候诊这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机会出现了。

小护士叫响了一个号,但是没人来,连叫三次都没人来,李算上前,伪装了口音。

“我老婆在厕所呢。”

“家属?你拿着吧。”

李算接过,那小护士都没多看一眼。

回到坐位上,李算摊开报告,要说男人其实也挺可怜的,看这种报告一般不外乎几种结果:要么喜极而泣,喜提工具人人生;要么怒发冲冠,脑袋上不可见的变绿;再就是,迷茫、怀疑、悔恨,然后绞尽脑汁的想,一会儿到底跟小姐姐怎么说,才能让这纸面上的阳性,变成事实上的阴性。

可李算呢,是觉得不合适。

报告上有这娘们的姓名年龄,名字太土,年纪太大,是老来得子。

李算回到窗口,把报告交回去,说:“这不是我老婆!”

小护士都蒙了,“你没看名啊?”

“看着了才知道不是啊!”

送回去,然后接着等。

不到半小时,第二个来了,叫了号没人应,李算就又凑过去了。

小护士问:“你老婆呢?”

李算回答:“厕所呢,也不知道为啥尿这么多。”

李算这话超级直男,小护士有点要急,可也不想跟李算多说,把报告一放。

“看好了,是不是你老婆。”

李算打开看,这位名字合适,但年纪不合适,三十多岁了,干他们这行很难有这么重的口味。

李算递回去,说:“不是。”

小护士不想看见李算了,“你老婆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

李算也没说话,就回去继续坐着等了。

不到五分钟,第三个来了,小护士对李算已经有点怀疑了,但她打破脑袋都想不到,居然有男人到妇产科偷报告。

摊开报告这位对了,名字合适,年纪特别合适,应该是跟男朋友偷尝禁果,然后业障丛生,过来检测的时候还心虚肝颤,所以不敢来拿报告。

李算说:“这对了。”

小护士善意提醒:“看准了。”

李算说:“我媳妇,我能不认识?”

小护士已经自我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这种男人多嘴了。

不过嘛,这男人长得还行。

李算拿着报告出了妇产医院,打车的时候才想起来,坏了,来的时候忘要票了……这是后来为报税养成的习惯。

回到酒店,拿着行礼办理退房,然后临时寄存了行礼,背着空荡荡的电脑包就去了附近的早餐一条街。

李算把报告和砖头都放进空荡荡的电脑包,提了提重量,确认外人一瞧便知道里面有什么,然后原地坐等。

天边,夕阳如血。

李算知道,今儿晚上,八成是得风餐露宿了。

其实人就算想学坏,也得有台阶,有往下出溜的第一个坡。

曾经的李算奋斗在燕京这座城市,可世界对他并不照顾,他学了坑蒙拐骗,习惯了虚伪和谎言,知道了跟小姐姐谈恋爱上床就是终点,婚姻这类奢侈品,他是想都不想的。

是的,他被资本退化成了动物。

而动物,只有两种本能,生存,还有繁殖。

资本的钱是他的地位,能保障他跟人说话时的语气,能保障小姐姐们不排斥他带有凝视的眼神,能让他在剧组,被人尊称一声,李算老师。

可钱,也是寄生在他身上枷锁,他们,彼此需要。

李算望天的时候,突然想到一句佛偈。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凭什么?

他都有刀了,凭什么放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