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就是泥浆黄砂(2/2)

地下等,有时候进来个人呆呆地朝我看,我也呆呆地看着他,他就上来把我按在石磨上干上一阵。

从头到尾谁也用不着说一句话。最深的感受却是这里要比山下冷许多,冰凉干燥的山风从高高的小后窗中呼呼地灌进来,蹂躏着我毫无遮掩的赤裸身体,到了半夜冻得叫人受不了,也许这么过了一个月。

有一天说是克力下山来了,几个人把我弄出来,叫我背上一大袋玉米,跟着几个山民往大山里又走了很久。

我看到了我的目的地是深藏在峡谷之间的一个小小的金矿场,一大片铅灰色的碎石河滩外,奔流着一条波浪汹涌、水色深暗的大河。

两间木架似的窝棚,一个深不见底的隧洞倾斜着伸入河床之下。全裸的男人们肌肉紧绷、血脉贲张,拖着装满河砂的巨大竹筐四肢撑着地爬出洞口,蹲到一边喘息不止。

靠着水边另有一块从砂中淘出小金粒的地方,还有几个人在那边忙着。我在这里做了几乎有一年。也打我,可是没把我打死。

可能是因为在这里挖金砂的二十多个人中连我只有两个女人,大家需要我。另一位从上到下都显得很结实的克族妇女三十多岁,比我年纪大,长得不好看。在矿洞中干活的所有男人,再加上我们两个,全都像是刚刚出生般赤条条地一丝不挂。

隧道顶上顺着木头支撑的缝隙往下肮脏地流淌着黄泥汤,地下积起的泥浆没过脚背,要是谁傻傻地穿着衣服,很快就会烂成湿淋淋的碎片。

竹筐里的河砂水淋淋的,重得像是一堆死人,连着一个粗绳圈套在我瘦骨嶙峋的光肩膀上,把它拖在脚后头,我得拼上全身的力气才能爬出一步。

每个人嘴里叼上一盏电池灯,这是矿上唯一有一点现代化的用品了,在泥水中来回地挣扎着。别人都是为了工钱而干活的,每拉出一筐砂来发一支小竹筹,到晚上矿主凭竹筹记帐。

可是我用不着竹筹和工钱,要让我更勤快地劳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动手打。在窄小的坑道里没可能整天盯着我,矿主的办法是一天收工了以后计算我这天的工作量,把我拖出的筐数和当天最高一人的筐数比较,每差一筐,抽我三下皮鞭。

这等于是逼我做一个最强的劳动力,每一天。我不可能做到的,所以每天都得挨打,而且这里的鞭子不是过去主人惩罚我常用的熟牛皮,那种鞭子抽在身上一般只是青肿和瘀血。

也许是因为山民强悍的天性,矿里用的皮鞭是生皮的,四方的横截面,带尖锐的。矿主克力说,那是为偷金砂的小偷准备的。晚上点起篝火,一天下来连强壮的男人们都歪斜着倒在旁边。

矿主告诉我,今天比孟昆少四筐,该抽我十二下。孟昆的胸脯有我的两个那么宽,而且他也没戴着铁链,没人给他胯下别扭地挂上一个碍事的大铜铃。我站起来。

全身肌肉酸痛得差不多迈不开步子,勉强挣扎着,有时候是爬着过到前面竖起的木头柱子边上,抱着柱子让人把我的手在反面捆好。

如果前一天打的是正面,今天就是背面。行刑的人不必很用劲,生皮像刀子一样的边缘就会割进我屁股的肉垫里去。

接着再连血带肉地往外一抽。下去依次是,我的腿肚、腰和瘦瘦的肩膀。要是他花上点力气,只一下子就能撕掉我背上的皮肤,露出整块惨白泄血的肩胛骨来。

这样才打了半个月我就不行了,躺在窝棚里一动不动。矿主只要照原样按别人拖出的矿砂数乘上三、再抽我两三天,就可以完成朋友的托付了,可那时就会有人跟老板嘀咕着说:“留下她玩玩吧,小姑娘蛮可怜的。”或者是:“小姑娘蛮可惜的。”

粗壮的汉子们怜惜地围着我给我喂热汤喝,虽然矿主恶声恶气地说:“我也不想这样,这是我的生死兄弟托我做的。”

以后抽我的时候下手就轻多了,后来又不声不响地把鞭子换成了松树条。再过了两个月,大家就不再提起这件事了,我们大家全都挤在一间小木棚里,每个人把自己带的小铺盖摊开,二十多床破被子放了两排。

在我来之前,那个克族女人就跟大家住在一起,到我来了当然也是一样,我也没有带着什么行李,要是在山底下,就算是得要睡露天也吓不住我,可在这里一个晚上过去,地面上能结起一层霜花来。

每天象徵性地挨过树条后,我爬进棚子里随便掀开一张棉被钻进去,里面那个家伙嘀嘀咕咕的,我把赤裸裸的身子贴上去再摸摸他他就老实了。

我们俩就挤在一张东西下面过上一夜。别以为这天晚上就这个样了,过一阵子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进来,或者干脆就把我拖到被窝外面去,要是跟我睡的那小子太抱怨的话。

老实说,我是那么累,等到他们把他们的东西软绵绵地抽了出去“悉悉嗦嗦”地爬开,我都弄不清楚他们是谁。

矿主克力自己则睡另一个木头棚子,其实他那间棚子跟我们的一样脏、一样破烂。有时候他坐在门口抽烟,咳杖一声说:“阿青”我就“哎”地一声走过去。

所以大家都有数,我在这儿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在金矿里真没什么更多可说的,我们在启明星还挂着的时候就四脚着地钻进矿洞,然后就是泥浆、黄砂,还有那个大竹筐,每个人咬着嘴唇,拼着命地爬、爬、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