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地下大殿(1/2)

刑天鲤离开祖宅时,突然下了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渐渐的灭掉了白日里太阳灼烧地面带来的热浪。

往日里宁静祥和的南浔镇,今夜变得格外的闹腾。刑天鲤走在干净、宽敞的石板街上,耳边‘叽叽喳喳’的,尽是各国侨民在喧哗。

碣石郡,平海县,南浔镇,三级官府的吏员们,正督促着大量捕快、衙役,还有南浔镇本地的一些地头蛇,帮助从平海城逃来的洋老爷们安置。

这些洋老爷,能够从牛头怪肆虐的租界逃到平海城,又能从平海城逃到南浔镇,全都是有背景、有靠山,有根有底的体面人。

体面人,尤其是这些在东国土地上作威作福惯了的体面人,当然是挑剔的。

刑天鲤这一路行来,起码见到了二十几个洋老爷恣意跋扈,将那些官府的吏员们骂得狗血淋头,甚至有脾气暴躁的,直接上手就是一通大耳光子。

吏员们挨揍,刑天鲤就当做没看到。

但是有几个洋老爷冲着下榻客栈的店小二出手,呃,真是凑巧,他们全都被屋顶滑落的瓦片砸破了脑袋,这也真是太凑巧了。

单单是安置这些家伙,就已经让人头疼了。更让人无奈的是,那些好容易安顿下来的洋老爷们,猛不丁的发现,自己隔壁邻居,赫然是现在交战的‘敌国’子民!

这些大玉朝的官吏,也是脑壳长包了的。

你将英吉士人,安排在传统敌国法璐仕人的隔壁;你将圣诺曼人,安排在世仇国家易多利人的对门;你将北海七国联盟的人,安排在了那些祖辈被他们劫掠了上千年,积攒了无数血海深仇的,英吉士和圣诺曼两国的附庸小国的斜对角!

好么。

极西百国的这些洋鬼子,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用东国的老话来说——胚子就是坏的,人种不行。

劫后余生,正是又惊又怕、歇斯底里的关头,三言两语不和,就刑天鲤这一路行来,大街上就爆发了七场决斗。十几对绅士拔枪互射,当场击毙十二人,重伤九人,轻伤不算!

这些死者,伤者,他们的家属痛哭流涕,哀嚎嘶吼,冲着官府的吏员们又是一通颐指气使。可怜这些吏员本来人手就不够,被一通破口大骂,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整个南浔镇都是一片乱糟糟的。

刑天鲤顺着石板街,走到了北面镇口。

南浔镇北面,一条三丈宽的大街口,一字儿排开,矗立着两百来座石牌坊。

毕竟是人杰地灵的富饶之地,南浔镇历史上出过的状元、进士、名臣、大将,还有那些贞洁烈妇、百岁老人等等,什么功德牌坊、贞节牌坊、百岁牌坊等等,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历史太久了,很多牌坊早已崩颓,如今还留下的,依旧有两百多座。

如今这些牌坊上,全都点亮了一盏盏灯笼,风雨中,这些灯笼顺着大街一路蜿蜒,好似一条火龙。

在这些牌坊下面,有南浔镇巡检司的兵丁在往来巡弋,路面上布置了简单的拒马木栅栏,有几个老兵油子正蜷缩在沙包后面,优哉游哉的吞云吐雾。

在牌坊的北面,黑压压一片,尽是从平海城逃出来的东国百姓。

洋老爷们得到允许,进了镇子,有官府出面,腾空了客栈,甚至是征用民宅,妥善安置这些洋老爷。热汤饭,热茶水,滚烫的洗澡水,还有干净的衣物,一切生活所需,应有尽有。

甚至那些好容易逃出生天,又在镇子上激情四射决斗而死的二傻子们,官府也征用了镇子上棺材铺里品质最好的柏木棺材,帮他们妥善的收敛尸体。

而平海城逃出来的东国百姓们。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聚集在镇子外面,风雨泼洒下来,他们静静的聚在那里,偶尔有孩童的啼哭声响起,有母亲在温柔的呵哄安抚。

在镇子北面第一座牌坊下,几个老人,正低声下气的和巡检司的小头目商量着。

逃难的百姓中,有人犯了急病,他们在小心翼翼的询问,是否可以让病人进镇子里,找大夫看一看。

还有一些在城里的时候,被流弹和弹片击中的伤员,他们此刻也需要紧急救治。

任凭这些老人好说歹说,巡检司的小头目只是不断摇头:“老少爷们,不是咱们南浔人心狠,实在是,镇子已经无法再容纳人啦。”

“您们哪,绕过南浔,再往南边走走?”

“枫桥,南塘,泗泾,哎,几个大镇子,也就是多走二三十里的事情!”

“或者,往左右绕绕?几个大村子,也就是七八里地!”

刑天鲤站在一座牌坊下,静静聆听远处几个老人和那巡检司小头目的对话。南浔镇,毕竟是人杰地灵、民风纯善之地,这巡检司的小头目,言辞谈吐,颇为温善,并无刑天鲤想象中的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刑天鲤跳上了一座规格极高的牌坊,看上面的文字和图样,这还是大玉朝刚开国的时候,南浔镇某位状元郎的牌坊呢。

站在高处,远眺各方。

东面,西面,都有大队大队的人影,步伐沉重的向南面进发。

镇子的北面,陆陆续续,也有人不断赶来,听闻南浔镇已经被洋老爷们住满,已经无法承载更多人口后,除了一些实在精疲力竭的,除了那些有病有伤的,其他但凡还有一点力气的,无不忍着饥渴,在孩童的啼哭声中,艰难的向远处的村镇跋涉。

这些东国百姓啊!

相比而言,那些在镇子里,得到了妥善安置,有大夫医治,更吃饱穿暖的洋老爷们,他们安全无忧后,就开始大吵大闹,相互厮打,甚至不把性命当回事的当街决斗!

呵!

族群的劣根性啊!

东国百姓,过于老实本分;而这些洋老爷们,啊呸!

刑天鲤一不小心,往牌坊上吐了口吐沫,然后他急忙掀起一道微风,卷起大片雨水,将吐沫冲刷得干干净净:“道祖慈悲,前辈在在天有灵,莫怪,莫怪。实在是,气得紧了!”

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刑天鲤一溜烟窜回了镇子。

过了一会儿,何铎、何西带着数百匕首帮的帮众,强行破开了南浔镇几个力行、牙行、打行魁首的房门。

南浔镇乃商贸繁荣之地,自然免不了帮派的存在。

买力气的力行,做中介的牙行,吃刀口饭的打行,还有那些专门的城狐社鼠结成的帮派,数量都不少。尤其是南浔镇豪富,自然能养得起更多的帮派分子。

这些平日里好勇斗狠,横行市井的帮派中人,猛不丁见到打上门来的,居然是一群‘洋老爷’,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顿时变得比小羊羔还要温顺百倍。

一张张钞票洒了出去,一袋袋粮食买了进来。

众多帮派分子的家属,男女老幼齐上阵,大锅架起,大火烧起,也不用做太精细的东西,蒸馒头、烙烧饼,也来不及让面团发酵了,口感什么的,根本顾不上了,直接糊弄着熟了就行。

馒头、烧饼里,也不管好坏,加了大把大把的粗盐。

味道么,肯定是不好的。

但是有粮食果腹,有盐巴补充消耗,再加上一桶桶烧得滚开的开水,能填饱肚子,能有力气再走个二三十里地,就有活路了!

南浔镇内,几个老字号药铺的大夫们,也带着学徒,去了镇子北面。

生病的开药,受伤的包扎,实在是伤得厉害的,就在镇子外面临时搭建几个茅草棚子让他们休憩,让伤势不至于恶化就好。

镇子北口、东口和南口,一筐筐馒头、烙饼,一桶桶热水,还有一些简陋的蓑衣、斗笠、雨伞之类防风避雨的玩意儿,全都流水一般送了过去。

何铎、何西带着人,打着火把灯笼,在一旁监督着。

见到那些衣衫完好,气色不错的百姓,一人两个馒头或者两个烙饼,喝上两瓢水,就让他们赶紧离开。

遇到那些衣衫褴褛,拖老携幼,却又包裹都没有一个,显然家境贫苦的,何铎就带着人,随着馒头、烙饼,给他们塞一小吊铜钱过去。

铜钱不多,一吊也就二三十文,节省点花,可以让一家三五口人,支撑个三四天的。

不能给多,给多了,那不是施恩,那是要害了这些百姓的命了!

也没办法给多,刑天鲤紫绶道衣一百零八个小空间内,金银珠宝、宝石玉器之类塞满了,各国发行的钞票,更是一箱一箱的,他到现在都还没清点出究竟有多少。

反而就是没铜钱。

就这些铜钱,还是他让何铎、何西亲自登门,拿着一包包的大额钞票,和南浔镇的那些财主、地主兑换来的!

江南的财主们,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们就喜欢挖地窖,藏现钱!

什么银行之类的,他们是信不过的。

南浔镇的一些大财主,地窖里的铜钱以百万贯计,一贯一千枚,嘿,一户财主家里,能偷偷摸摸窖藏十亿枚、几十亿枚铜钱!

刑天鲤神魂之力扫过这些人家的地窖的时候,他都被吓了一大跳!

难怪,历朝历代,对于这些江南的土财主,都没啥好印象呢。如果刑天鲤是当朝户部尚书,他搞不好都得动歪脑筋,满门抄斩几户人家了!

真是肥啊!

若是能掏空南浔镇地下的那些大大小的地窖钱库,刑天鲤琢磨着,怕是他都能将灵台紫府内的七口大鼎虚影,彻底凝形显现,让修为直达下一个大境界了。

现今的刑天鲤,从血脉上来说,他只是一个始祖血脉都还没有纯化完成的‘巫人’,放在《原始巫经》中,是连名姓都不配拥有的‘渣滓’,纯粹的‘炮灰杂兵’!

刑天鲤琢磨到这里的时候,灵台紫府中,七口大鼎虚影微微震荡,一个硕大无朋的马厩虚影从大鼎中喷出。就看到,堆积如山的马粪旁,一个个身高八尺左右的魁梧汉子,正扛着钢丝锻造的扫帚,‘哼哧哼哧’的清扫着。

一缕含糊的信息流入神魂。

刑天鲤的脸色顿时就一黑。

他如今的血脉浓度,如今的实力,放在真正属于‘巫’的洪荒时代,连请扫马厩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的他,他会被那些‘巫’豢养马儿,轻松的一蹄子踩死?

“道爷我,有这么差么?”

不过,看看悬浮在身体内,两口拳头大小的小鼎,刑天鲤闷声不吭,他,认了!

九口小鼎齐聚,内视时,小鼎要高有九尺,鼎内金光要有拇指粗细,三尺高下,这才算是完成了《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的第一重修炼!

现在的刑天鲤,差得远呢。

脑子里翻腾着各种不善的念头,刑天鲤在镇子北面、东面和西面,来回巡游了几番,唯恐有不开眼的官员,或者地头蛇,跑去呱噪,或者揩油占便宜之类。

侥幸,何铎、何西等人,虽然是五岳堂后土血脉,在易多利山区多年混血,长相也不怎么像东国土著。他们又拿着易多利的护照,身边还有一群发色、眸色各异的小弟跟着,发放食物、赠送盘缠的行动,很顺利,并无任何麻烦。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刑天鲤恼火的发现,在何铎、何西等人发放食物的场地旁,有织造处的内侍悄然出现。

这些换了普通衣衫的内侍,仗着身形灵巧,鬼鬼祟祟在附近出没,手上还拿着小本,用炭笔在上面勾划着。

刑天鲤跟着两个面熟的内侍,跟着他们在各处转了一圈,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的,和各处监视的内侍交流了一番,又跟着他们回到了平波伯府。

土遁进入地下,刑天鲤紧跟着两人,来到了白鹮潭边,一栋精巧的水阁外。

刑天青书背着手,正杵在水阁门口。两个内侍到了这里,和刑天青书见了礼,然后凑在一起,掏出了小本子,比比划划的,开始汇报他们的所见所闻。

水阁内,幽香习习,换了一套轻巧便装的颐和郡主翘着二郎腿,坐在软榻上,左搂右抱,身边还环绕着另外几个做戏服大妆的俏丽女子。

一张方桌上,各色时新水果,各色精致点心,零零种种,总有三四十样。

刑天鲤神魂之力扫过,那些点心还带着温热,显然是即时新做,刚刚从蒸笼上、烤箱里取出的。

颐和郡主左手边搂着的女子,刚刚给颐和郡主喂了一口香茶,和颐和郡主亲亲热热的香了一口,她右手边搂着的女子,就拈起一粒树莓,放在和树莓一般红润的双唇上,甜甜腻腻的渡给了颐和郡主。

大半夜的,外面灾民满地,颐和郡主却是吃吃喝喝,软玉温香在怀,开心得,就好像乡下土财主的傻儿子一般。

碣石郡守卫兰生,则是坐在一旁,目不斜视的捧着一盏清茶,缓缓说道:“平海城,自然是要重建的。只是,百万灾民的安置,是个大问题。”

颐和郡主咳嗽了一声。

卫兰生微笑道:“郡主英明,偌大平海城,灾民三百万余万,这赈济的款项,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颐和郡主就不吭声,她嘟起嘴,又和左手搂着的姑娘,结结实实的香了一个。

卫兰生缓缓点头:“那就,暂定三百五十万灾民罢。五口一户,七十万户人家,要重建这城池,耗费端的不小。按照一户三间房来重建,可妥当?”

颐和郡主摆了摆手,‘吧唧’吃了颗青枣。

卫兰生缓缓点头:“太狭窄窘迫了,我东国子民,当住得宽敞些。五口之家,一人一间卧房,一间书房是定然要有的,客房总是要有一间的,杂房仓库来两间,厨房、茅房也要备齐了,每户人家,一个小院子,还要打一口井!”

颐和郡主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却也靡费了一些,太后倒是愿意拨款的,但是到了衮衮诸公那,多少会有点滞涩,户部尚书,怕是要一头撞死在大殿上。所以,稍稍砍掉些!”

卫兰生微笑道:“那就,五口之家,五间房的小院子吧,厨房、茅房配上,十户人家,一口水井?”

颐和郡主思忖了一阵,点了点头:“妥的。就是,这重建城池,要重新规划好才是。”

卫兰生笑得灿烂:“您最是英明不过,听闻,极西百国的大学堂里,有专门的城市规划的大学问。那些洋人工程师,虽然收费高昂,但是设计出来的城池,最是美轮美奂,美妙如画呀!”

“新建的平海城,若是让几个洋人大师设计,按照万国租界的规格来建造,远东第一城,非新的平海城莫属了!”

颐和郡主笑了,张开嘴,让右手搂着的女子,将一片凤梨度入了口中,顺便两条丁香小舌‘啧啧’了好一阵子。

卫兰生又笑道:“按照这么规划,新建的平海城,定然是好的。但是呢,朝廷的拨款,怕是‘总归’是不‘能’够的。不过呢,碣石郡的诸多乡绅,都有一份孝心,他们,早就想要报效郡主的,您看?”

颐和郡主缓缓点头,叹了一口气:“一番孝心,总不能凉了他们心吧?都是忠顺百姓,那就,报效罢。我怎么也得请太后懿旨,多少给一些四品以下的官职下来,按照报效的数字,你看着分配罢。”

卫兰生瞪大眼睛,也顾不得避讳的,直勾勾的盯着颐和郡主:“您倒是拿一个章法呀,到底,能有多少官位?”

颐和郡主皱了皱眉头,思忖一阵,缓缓举起了三根手指:“一次也不好报效太多,省得那些读书读坏了脑壳的书生瞎叫唤。正四品以下,从七品以上,拢共三百个顶戴罢。”

摆了摆手,颐和郡主轻声道:“从七品以下,一点儿官味都没有了,拿出来还不够丢脸的?”

try{ggauto();} catch(ex){}

卫兰生眯着眼睛笑了:“你最是英明不过,三百个,略有点紧巴巴的。这几年,朝廷上也没放多少顶戴出来,碣石郡这边,多少士绅巨商,眼巴巴的等着恩典呢?”

“这年头,洋人势大,那些洋人又是最势利眼的,咱们东国的子民,若是身上没有个顶戴随身,和他们做贸易,都是被看低的。”

轻咳了一声,卫兰生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如果都是候补的顶戴,怕是想要筹集足够的重建款项,还是不够的,您看看,是不是,向太后请一个恩旨,多少弄几个实职的缺儿?”

颐和郡主眉头一挑,斜睨了卫兰生一眼:“实职的缺儿,这年头,个个都盯着实职的缺儿,可是候补的官儿这般多,实职哪里有这么容易的?”

愁眉苦脸的思忖了一阵,颐和郡主轻叹道:“罢了,毕竟是实职,才能报效出好价钱来。得了,得了,我想想法子,多少弄他三五十个罢?”

“不过呢,衙门里,实在是难,实在不行,就给他们武职罢。诸如南浔镇这般有钱、有人、底子厚实的大镇子,弄几个五品、六品的团练使,让他们自筹粮饷,编练民团罢。”

卫兰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英明莫过于殿下。这实在是好主意,这碣石郡,诸如南浔镇这般的大镇子,怎么也有三五十个,每个镇子,就算编练一千个民团壮丁,若是遇到事情,一声令下,这就是好几万能战的精兵!”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