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主战抗清——卢象升(2/2)
就在卢象升奔走河南、湖广之际时,清军第四次入塞劫掠,威胁京师,是为“丙子之变”。卢象升奉调入京勤王,抵京,清军已退,卢象升出塞救回七千多名俘虏,行至木叶山而还。崇祯帝决定以卢象升代梁廷栋镇守宣府、大同一带,任命他为宣大总督,仍兼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第二次赐尚方宝剑,卢象升在居庸关正式就任,其后驻扎阳和。自卢象升到北方后,河南、湖广一带的农民军就逃过一劫,迅猛发展。
卢象升上任宣大总督后,大兴屯田,甚至亲自耕田劝农,他任上开军屯三十万亩,储存了二十多万石谷米,又息谷四万余石,崇祯帝嘉奖他,指示九边其他重镇都学习宣府、大同的屯田。他还一改过去封疆大吏出行时清道的旧规,微服巡边,从基层士兵口中获悉边防真实情况,从而对症下药。又开杀胡口等处马市,从卜、哈等蒙古部落购买战马,并试图利用这些蒙古部落来牵制满清。
卢象升听说宣府的战警,当夜骑马赶到天城,各地的檄文不断用箭射来,说二百里以外的蒙古首领乞炭的骑兵横排四十里大举而来。卢象升说:“这是大举来犯。”又问道:“进入隘口了吗?”探马回答说:“还没有。”卢象升说:“大概是想东犯云阳、晋阳,让我们的军队聚集到宣府来后,他好乘虚直入。”于是,传令云阳、晋阳的部队按兵不动,自己率领部队驻扎在右卫,告诫边防官员不要轻易叫战。在与敌人相持了一个月后,卢象升说:“敌人已经懈怠,可以出击了。”通过侦察卢象升了解到三十六营敌兵离防护墙只六十里远,就暗中召云阳部队西来,宣府军队东来,自己领兵坐镇子午,从羊房堡出兵,约定时间大战。乞炭得知后就逃跑了,卢象升在阳和驻兵,乞炭不敢来边界骚扰。
皇太极亲征骚扰归化城的喀尔喀蒙古札萨克图汗素巴第,途中经过宣府边外,向明朝边臣致书要求“讲和开市”。卢象升予以拒绝,强调“他夷可抚,东虏断断不宜轻抚”,并对皇太极严阵以待。卢象升之父卢国霦,在阳和探望卢象升后返乡途中去世,卢象升得知父丧,痛不欲生,连上七疏,请求丁忧守制。崇祯帝批准,以原任宣府巡抚陈新甲为新任宣大总督,令卢象升穿着丧服,等待交接,崇祯帝进其衔为兵部尚书,仍然负责防秋重任。
皇太极任命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左翼军,贝勒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右翼军,贝勒杜度等相副,两路征明。岳托从密云北边墙子岭毁长城而入,多尔衮则于青山关毁长城而入,两军在京郊通州会师,是为“戊寅之变”。
当时,卢象升刚与陈新甲完成交接,但朝臣都推荐卢象升来抵御清兵,于是崇祯帝命卢象率宣、大、山西三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入卫京师,并督天下援兵,第三次赐尚方剑。卢象升闻讯,伏地痛哭,请求解任,崇祯帝不允。崇祯帝召见卢象升于建极殿后的平台,卢象升针对兵部尚书杨嗣昌的主抚之议,对崇祯帝说:“皇上命臣督师,臣意主战!”崇祯帝脸色一变,过一会儿才说:“朝廷原未言抚,这都是外人议论。”他接着向崇祯帝确认杨嗣昌是否曾以格苗的典故来主和,崇祯帝表示满清与上古的三苗不同,已“凌犯天朝”,不可讲和,接着对杨嗣昌说:“剿奴与剿寇不同,卿宜慎重!”意在提醒卢象升在对清作战时,不要想围剿农民军那样身先士卒。
崇祯帝又命卢象升与杨嗣昌和关宁总监高起潜等人在安定门开会,卢象升大谈主战,满座沉默,只有司礼太监曹化淳说:“毕竟卢老先生是正论!”崇祯帝出内帑金犒师,卢象升出城到昌平领兵,杨嗣昌前去送他,临别屏退左右,告诫卢象升“无浪战”。到了昌平后,崇祯帝又派人赐给卢象升银币、御马等物,卢象升感叹:“皇猷果壮若此,而枢部(杨嗣昌)持议若彼,无惑乎皇上以抚议咎外廷也。”于是,坚定了主战之心。
卢象升采取出动出击的方针,命诸将各选三百精兵,准备在半夜分四路十面偷袭牛栏清营,严令各路将士刀必见血,人必带伤,马必喘汗,违令者斩。他接到驻通州的总监高起潜的信,信中说:“只听说(李愬)雪夜袭蔡州,从未听说月夜奔袭,月光皎洁之下何以偷袭?道路遥远,恐怕清军早已移动。而且奇兵宜少不宜多,若十路齐发,仍是张皇。”他不仅反对夜袭,而且提前把卢象升麾下的总兵陈国威调向东路,卢象升顿足道:“既手书相阻,复调散我兵,剑、印在我,咎将安归?”接着上疏请求与高起潜分兵作战,杨嗣昌将宣、大、山西三路号称二万士兵归他统率,卢象升在巩华城誓师,他慷慨陈词,泣如雨下。
当晚,他接到杨嗣昌揭帖,说清军已南下,要他去通州面见高起潜。卢象升认为这是杨、高两人合伙阻止他的偷袭行动,夜不成寐。卢象升率兵至顺义,对清军展开袭击,先胜后败。杨嗣昌亲自出城到卢象升军营,卢象升斥责杨嗣昌“沮师养寇之罪”,杨嗣昌则逼卢象升对他用尚方宝剑,结果闹了个不欢而散。杨嗣昌回城后,与卢象升互通书信,约定以大局为重,卢象升与高起潜在安定门商议战略,他仍主张主动出击,高起潜以野战是清军所长为由反对。此次会议后,卢象升一度萌生请求让陈新甲代替自己的念头,向杨嗣昌表达“荐贤”之意。幕客许德士指出此举正中杨嗣昌的下怀,陈新甲是杨嗣昌的人,必然主和,卢象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致函杨嗣昌表示自己将继续战斗。
清军一部由顺义南下,兵锋直指东直门,卢象升面对清兵的频繁进攻,“日夜督兵力战”。清兵移兵德胜门外北土城,卢象升与之交战,又与清军交战于西直门,获十余门巨炮,清军撤退,卢象升请求乘胜追击,经过众官讨论,崇祯帝到初五日下午才批准追击,但为时已晚,清军已到良乡、涿州,随后分三路南下,一路由涞水攻易州,一路由新城攻雄县,一路由定兴攻安肃。卢象升进据保定,命诸将分道出击,大战于庆都,斩清军三百级,然而军中乏饷,牵制了卢象升的进一步行动,清宛县令左其人、真定巡抚张其平都不给他运饷,他移书兵部告急也得不到回复,监军太监方正化则密疏弹劾卢象升“縻饷逗留”,引起崇祯帝对卢象升的不满。
京畿地区已经连续失守真定、河间等十几处州县,致仕重臣孙承宗也遇害。内阁首辅刘宇亮主动请缨,愿去前线督察军情,为君分忧,崇祯帝即刻下令将卢象升革职听勘,由刘宇亮代之总督天下兵马。杨嗣昌主张仍由卢象升总督军事,刘宇亮可前往督察军情。崇祯帝虽然被他说服,收回成命,但褫夺卢象升的兵部尚书头衔,以侍郎衔督师,戴罪立功。
此时,卢象升所统的一部分兵力交给陈新甲去守护昌平皇陵,麾下三总兵之一的大同总兵王朴又以大同有警为由折返大同,卢象升实际掌握的兵力不过五千人而已。曾任职的大名等三府父老建议他南下大名等地募兵,但他既不想落得逃离战场之名,又不想连累大名等地百姓,所以拒绝。卢象升进驻钜鹿贾庄,当地生员姚东照助粮七百斛,士气稍振,高起潜此时就驻扎在五十里之外的鸡泽,指挥关宁铁骑。卢象升派人联络,期望次日清晨合兵一处,与清军决战,然而高起潜不应,东走临清。
卢象升自知必死,走出营帐,先四面拜,然后训示部众说:“吾与将士同受国恩,患不得死,不患不得生。”众官兵“皆泣,莫能仰视”。之后,卢象升率师出征,在蒿水桥遭遇清军,他领中军,虎大威领左军,杨国柱领右军,激战一天,双方均有颇多伤亡。深夜,卢象升回营帐,清军以优势兵力将明军的贾庄大本营层层包围,将士们见状“殊无人色”,卢象升反而“气弥励”。他有条不紊地排兵布阵,在“南、北、中布巨炮,挟以弩矢,隅中开壁迎敌,士皆殊死战”。
午后时分,炮尽矢穷,卢象升与清军短兵接战,面对清军夹击,明军死伤惨重,虎大威挽住卢象升的马,劝他突围,卢象升说:“将军死绥(暗示自己突围也会被处死),有前无却!”随后跃马驰入清军阵中,他左乳先中一箭,将箭抽去,挥刀再战;其后腰又中一箭,左右大腿各中一箭,仍然扶伤强力支持。清兵蜂涌而上,卢象升左脑中一刀,右胆中一刀,面门中一刀,一共中四箭三刀,终于倒地殉国。他麾下的掌牧杨陆凯害怕卢象升的遗体遭清军骑兵践踏,扑在卢象升的尸体上,背中二十四箭而死。
卢象升阵亡第二天,死讯尚未传到京师,崇祯帝仍斥责卢象升“侦探不明,调度无方,坐视各邑沦陷,毫无救济,向日敢战之谈,显是沽名欺众”。先前突围的副总兵刘钦在战场上找到卢象升的遗体,甲下穿麻衣(服父丧),并有督师关防。他将遗体抬到新乐县,交给卢象升麾下的赞画杨廷麟,杨廷麟又将遗体运至真定东关,加以清洗,只见卢象升“怒目嗔视,凛凛如生”。大名、广平、顺德三府民众“不分少长男女,皆为流泣,甚有痛其亡发狂疾死者”。
其后,顺德知府于颖上奏卢象升的死状,杨嗣昌才确认卢象升已殉难,卢象升的遗体被许德士安放棺中,同年秋运回故乡埋葬。尽管卢象升已确认战死,但卢象升的家属请求褒恤时,崇祯帝不允。直到杨嗣昌死后,崇祯帝才赠卢象升太子少师、兵部尚书,赐祭葬。南明弘光时,追谥忠烈,后来清兵南下,卢家抗清殉难的有百余人,清乾隆朝褒奖晚明殉节诸臣,卢象升被清廷赠谥“忠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