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张网剿寇——杨嗣昌(2/2)

尽管杨嗣昌摆脱弹劾,但崇祯帝碍于群臣反对,未对和谈表示明确支持,方一藻、高起潜与满清的和议遂不了了之,皇太极见此情形,派兵大举入塞劫掠,是为戊寅之变。由于明廷内部政见分歧,杨嗣昌、高起潜未能与总督天下援兵的卢象昇良好配合,导致卢象昇战死于巨鹿贾庄,七十余城先后失守,四十六万人被俘,清军方才扬长而去。事后追究责任时,杨嗣昌虽被弹劾,但崇祯还是保住了他,并感慨:“大事几成,为几个黄口书生所误,以至于此!”

戊寅之变,使局势急转直下,不但杨嗣昌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和谈计划化为泡影,十面张网战略也因为洪承畴、孙传庭被调入京师勤王而使农民军死灰复燃,逐渐成为一张破网。张献忠在谷城厉兵秣马一年有余,再举反旗,李自成前去会合,又分东西两头行动,至此“抚局”破产,明朝内地再度陷入干戈扰攘之中。

杨嗣昌自清兵入塞以后,就承受巨大压力,不仅李希沆、王志举等言官要求追究他的责任,他本人也屡次上疏引咎辞职,崇祯帝贬斥了弹劾他的言官,并令他落职带冠视事,不久以叙功名义使其官复原职。杨嗣昌已有脱身之意,遂推荐四川巡抚傅宗龙接替他的兵部尚书之职,没过一个月就传来张献忠撕毁招安、起兵造反的消息,杨嗣昌知道后颇为不安,因为招抚张献忠的熊文灿正是他本人推荐的,熊文灿招安失败,他显然难脱干系,崇祯帝似乎也渐渐发觉杨嗣昌有点不靠谱,自己已经力排众议委以重任,如今不如令他外出督师,倘若成功,便可以对外面有个交代。

杨嗣昌揣摩帝意,请缨督师,崇祯帝顺水推舟,下旨命杨嗣昌督师平寇,赐尚方宝剑,经过一番准备后,杨嗣昌陛辞,当日平台饯行时,崇祯帝赠诗曰:“盐梅今暂作干城,上将威严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靖,还期教养遂民生。”杨嗣昌听罢,边哭边拜,随后离开京师,踏上不归之路。

杨嗣昌抵达湖广襄阳行营,随后便积极展开部署,以围剿张献忠,杨嗣昌麾下的总兵左良玉在川东夔州府太平县玛瑙山大败张献忠,杨嗣昌报捷战果“斩馘三千六百二十,坠岩谷死者无算。”张献忠的妻妾高氏等和军师潘独鳌都被俘虏,押往襄阳,崇祯帝闻讯大喜,不仅加封左良玉为太子少保,还亲笔慰谕杨嗣昌。

由于杨嗣昌没能处理好诸将关系,起初保荐左良玉挂“平贼将军”印,后来觉得左良玉难以控制,而陕西将领贺人龙骁勇善战,向兵部尚书陈新甲提议以贺人龙代替左良玉挂“平贼将军”印。待此议得到崇祯帝批准后,杨嗣昌又反悔,担心引起左良玉不满,而且贺人龙的兵力与战绩都无法与左良玉相比,难以取而代之,再次上疏请求崇祯帝收回成命,仍用左良玉为平贼将军,贺人龙则以总兵衔行事。这种出尔反尔的做法,两面不讨好,导致左良玉和贺人龙两员骁将都不肯听命。

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也对他阳奉阴违,杨嗣昌事先已经传达崇祯帝圣旨,令郑崇俭及副总兵贺人龙、李国奇留蜀协剿。郑崇俭写信给杨嗣昌,称他率陕西兵与左良玉麾下的张应元、汪云凤在太平县境内搜剿,“持银买米三月不得升合”,以此为借口,按兵不动。后来郑崇俭在川北太平县称病,杨嗣昌调他会师大宁,郑崇俭不应,反而由太平退回陕西境内,贺人龙、李国奇也以“兵瘦马缺、弓矢皆乏”为由跟随郑崇俭而去,杨嗣昌多次写信催促,毫无效果。

由于川军既不能拒击又不能守险,客兵又三心二意,不愿入川围剿,这就给张献忠以可乘之机,他与罗汝才会合,在夔州府大昌县土地岭击溃张应元、汪云凤所部明军,使“剿局”再度恶化。杨嗣昌檄问四川巡抚邵捷春:“用何兵防守何兵出战?兵若不足从何处征调?守兵有何补充?”邵捷春似乎全然不知。在大兵压境之际,邵捷春借口大昌的上马渡、中马渡、下马渡水浅地平难以坚守,退守水寨观音岩作为第一道防线,令部将邵仲光守卫,而在夜叉岩、三黄岭、磨子岩、鱼河洞等处,各分兵三四百人守卫。杨嗣昌的监军万元吉以兵力分散为忧,建议收缩防线,邵捷春不听。

张献忠率军至渡口,轻取上马渡、中马渡、下马渡,进袭观音岩,守隘将领邵仲光逃跑,张献忠从观音岩、三黄岭等处突破大昌防线。杨嗣昌赶到巫山,以尚方剑处斩邵仲光,张献忠、罗汝才越过大昌,西抵开县、达州,势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境。崇祯帝接到杨嗣昌的报告,立即下旨逮捕邵捷春,杨嗣昌亲自来到重庆主持围剿。万元吉深知左良玉、贺人龙与杨嗣昌有隙,互相掣肘,主张稳扎稳打,对杨嗣昌说:“军心不一,未可以战,应当令前军跟踪,后军为继,中军从间道扼归路。”杨嗣昌不以为然,反对分军示弱,继续采用以前的尾随紧迫战术,疲于奔命,驰逐于山谷风雪之中。张献忠曾作顺口溜挖苦道:“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廖大亨),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张献忠又在开县黄陵城大破猛如虎所部,出川直趋襄阳。与此同时,一直被围困在奉节鱼腹山的李自成也利用左良玉与杨嗣昌的矛盾,突围转进河南,并攻陷了洛阳,处死皇叔福王朱常洵。杨嗣昌一直认为安全的行营襄阳为张献忠所奇袭,襄王朱翊铭被杀,据说张献忠在处死朱翊铭前还对他说:“吾欲斩杨嗣昌头,而嗣昌远在川,今当借王头,使嗣昌以陷藩伏法。”

当时,杨嗣昌已须发皆白,罹患重病,就向皇帝感叹:“此身之忧劳病瘁,日呕痰血,夜不得眠,奄奄垂毙,不敢言矣!更兼襄库饷无半文,督臣移咨可骇,臣愈增忧愤,不知死所。”杨嗣昌为追击出川的张献忠而向湖广行军的途中,陆续接到洛阳、襄阳相继失守及二王被杀的消息,深感无颜面对皇帝,彻底崩溃,他从此不进饮食,走到荆州沙市徐家园时便卧床不起,一切事务交给监军万元吉处理,并通知家属来荆州见他最后一面。

杨嗣昌死于沙市,关于他的死因,有记载他是自缢或服毒而死,但都是传闻之词,其实是因为洛阳、襄阳失守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稻草,使本已重病在身的杨嗣昌惊忧交加而死。杨嗣昌去世后,崇祯帝亲撰祭文,追赠太子太傅,并哀叹:“自杨嗣昌殁,无复有能督师平贼者。”虽然他也下令追究杨嗣昌使二藩沦陷的责任,但最终以“议功”之例免罪,针对攻击杨嗣昌的上疏,崇祯帝也一概留中,他把六部九卿、科道等官召进宫内,宣布:“杨嗣昌系朕简用,用兵不效,朕自鉴裁,况尚有才可取。”接着他训斥上疏的臣工是“大加排斥,意欲沽名。……本该重治,尔等又说朕庇嗣昌,姑饶这一遭。”杨嗣昌以辅臣之礼葬于龙阳县,两年后张献忠破武陵,扒开杨嗣昌的坟墓并烧其灵柩,后来其子孙移葬其于桃源县金厂溪月宏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