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七章 质库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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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当铺往往有好几个司柜,术有专攻,有的精古玩珠宝,有的精家具玉器。遇到不同的东西,自有不同的司柜来看。司柜也分座次,本事地位最高的,乃是大司柜。

沈放虽没进过当铺,但多少听过一些规矩。当铺看似是靠高利贷赚利息钱,但其实不然。唐朝朝廷便发现“僦柜”有巨利可图,但因管制不严,高利贷比比皆是,后下诏,私人四分,官本五分。宋朝和金,一脉相承,都立法严控利息。金人明令,“若官为设库务,十中取一为息”。

当铺自南朝开始发展,立刻就被精明的商人发现了其中巨大的商机。除了典当业务,还接受有钱人的低息存款、商业和私人借贷、代客保管财物等等。简单的说,他已经具备了银行的大部分职能。当铺已经能靠金融手段赚钱,有钱人无不参与其中。

唐德宗建中三年(公元782年),下令向所有在京师长安开业的僦柜“借钱”,推行变相课税政策,规定每户课借资本金四分之一,共取得财政收入一百多万缗。由此可见,仅长安一地典当业的资本金就在四百多万缗以上,占当时国家全年财政收入一千两百多万缗的三分之一还多。

金融手段之外,乃是靠低收高卖赚钱。

来当铺典当的,说明不要了的,称为“绝当”,现今绝当的比例也只在四分之一左右。但你若说“绝当”,当铺知你急用钱,更会拼命压价。加之很多人总抱幻想,以为能到期赎回。但其实,常人若非走投无路,又有多少人肯将家里的东西拿出来典当?进了当铺,七八成的东西是主人无力赎回的。

当铺往往会在当期之上,额外留一个月到两月,超出此时间的货物,就拿出来售卖。

正因此,当铺其实是靠低卖高卖赚钱。再好的东西,进了当铺,也是“虫吃鼠咬、光板没毛、走硝破碎、磕碰不全”,典当的物品,少有能当到一半价格。当铺再以稍高一点的价格售卖,因比新货便宜,仍然有的是图便宜的百姓肯买。一来二去,中间牟利。

有鉴于此,一家当铺,有一个技艺精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大司柜,至关重要。虽然百姓典当的物品,不值钱的小物件居多,但总有大生意,而且不乏假货。看准了眼,能赚一笔,看走了眼,也要血亏。

大司柜在当铺中地位很高,连主家都不敢怠慢。

那伙计一听沈放口气,只道是个不寻常的主顾。客客气气道:“那请公子稍息,我这就去请。”他不过是个学徒,寻常小事可以做主,遇到大生意,连多问一句也是不能。

这也是当铺的规矩,学徒学艺未精,哪些能做,哪些不能,皆有要求。若是寻常赎当,自要沈放拿当票出来,但沈放一说大司柜,他便不敢再问。

那伙计做事伶俐,请沈放偏室坐了,点上油灯,这才出去请人。偏室虽小,布置也是雅致。墙上有横幅,上题“使气公卿坐,论心游侠场。”笔酣墨饱,也似名家手笔。

过了片刻,那伙计带着一个四十上下,面色严整的瘦高中年人进来。道:“这位是我们东门谨大师傅,两位慢谈。”

沈放微微欠身为礼。

东门谨脸孔严肃,不苟言笑,礼数却是不缺,客套两句,便入主题,道:“眼下兵荒马乱,沈公子星夜来访,不知是何要物急着赎当。当票请取一观。”

沈放道:“未有当票,只是受人所托,来取一物。”

东门谨神色不变,道:“若无当票,便是有此物,又怎能与你?”

沈放道:“乃是一个人偶。”

东门谨道:“这东西已许久未有人当过,沈公子莫不是记错了,是我同昇号么?”

沈放道:“我朋友这人偶会走路,会说话,就跟真人一样。”

东门谨“哦”了一声,看看沈放,忽然道:“云去帝乡桑变海,旧枝重叠长龙鳞。敢问座上客,哪方长龙,几鳞几爪?”

沈放微微一怔,心道,怎地,还考我背诗么?随即便是明白,此乃江湖上的暗号切口,此地果然不是个寻常当铺。但人家这个暗号,自己如何知道,眉头一皱,随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道:“在下乃是受托而来,这切口却是忘记了问。”

东门谨哦了一声,正了正坐姿,右手掩入袖口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