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只为易生(2/2)

满目炽光,天地间一片苍白。

白煞那边也好,法坛这边也罢,双方都陷入刹那的停顿。

不曾停歇的,唯有莫闻山的咒言。

下臣祈请天雷三道诛邪斩佞,此为第二道。

头顶愈压愈来低的乌云开出了巨大漏洞,有温润阳光倾洒而下,规模比之前吕秀才所造要大得多。

诡异的是在温润阳光周围的其他地方,依旧下着瓢泼大雨。

可这雨水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放眼望去是漫天火红,暴雨如注中,南月村内都在熊熊燃烧,无论是楼阁屋舍还是草木泥河,一切都被炙烤着。

云顶之上,阳光之内霹雳纠纷,隐有紫芒流动。

在白煞的‘桃园’之内,黑云之上是温润阳光,可在正常的世界中,外人眼中看到的却是截然相反,并没有雷霆降下,但是远远望着都让双腿有些发软,总感觉有着某种莫名神威

“我浑身咋麻了?”老刘揉了揉眼窝子,气质回归到原来模样,只觉得浑身麻痹,好像连续蹲了大半天的茅坑。

赵三元和康木昂对之前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但也能猜到几分。

在混乱的大风水世界里,师父开玄坛召雷,劈下来是何等威势?谁来谁都得麻。

再看法坛四周,已没了水漫金山之势,也没了吊诡村民和地煞神兵将,好似都随着那道天雷消失的无影无踪。

“成了么?白煞哪去了?”赵三元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白煞的影子,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师父自然没错。

至于白煞唉.造化弄人吧.

总觉得一切没有落到今天的地步,或许我们能成为一见如故的朋友,我与你说着魑魅魍魉,你与我说着国宝奇珍。

“我耳朵里怎么轰隆隆的是后遗症?”

“可能吧,再说你耳朵在药王谷后不久落了病根么?等等,我好想也听到了。”

“不对!师父还没下坛!”

此刻莫闻山依旧在施术奉天,第三道紫雷近要完成。

轰鸣声间,地动山摇,兄弟几个相互搀扶着都稳不住身形。

“在那边!”

顺着康木昂的手指定眼望去,河水鼎沸,飞沙走石。

在震颤与轰隆声中,黄河支流,曾经淹死了周招娣的河水凝练成形。

周围飞溅的水花里能依稀看到一个又一个回忆画面。

那是发愤图强,日夜苦读。

那是壮志凌云,力志报国。

那是正气凛然,光明磊落。

那是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那是怨肠百结,抽骨伐髓。

每一个,都是他。

说他对也好,错也罢,至少他的本心,绝非是想变成现在的样子。

可逆天而为必受天谴。

白煞无力囊括更加庞大的怨煞。

水身上有突起一张张脸。

周士敬、老猢狲、孟家父子、牛四.

彼此间最纯粹最黑暗的欲望相互倾轧,瞬间反客为主,接连成为巨大水身的主人。

“我要光复门楣,为我周家光宗耀祖,死吧易生!”

“我要富甲一方,坐携金山卧枕银山,死吧易生!”

“我要风光娶亲,不让她去做姨太太,死吧易生!”

“我要拿命去搏,不让子孙做捞尸人,死吧易生!”

巨大水身再次发生异变,它就是矛盾的结合体,也是一切罪恶的具象。

单单看一眼,就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战栗,因为人会本能的回避人性至恶。

莫闻山不为所动,第三道天雷,白煞决然扛不住。

“手把九天气,啸风鞭雷霆!”

“能以智慧力,慑伏诸魔精!”

紫炼贯穿天地,荡开一切黑云,搅开所有风雨,踏灭一切炙炎。

这道天雷霸道无匹,凡力难挡。

而电光火石之间。

从巨大水身中分离出一道赤芒。

红煞。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遂决然向上迎向紫雷。

与此同时,老刘救下的那条小黑狗也无故窜出,奔跑中浑身黑烟升腾,一跃而起后竟是在半空中化为人形,紧跟着红煞迎向紫雷。

严松。

专为赵三元一行人乘船渡河的水鬼。

直到此刻哥几个才明白,原来一直是严松在背后引导。

除了撑船渡河外,刚入南月村时便犬吠示警,后来吕秀才要独自去面对红白二煞时也咬着他裤脚不放,是明白此行必败。

严松望着赵三元等人,嘴唇微动说出了两个字。

又看向了挣扎中的易生,嘴唇轻动。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便与红煞一起被天雷轰得魂飞魄散。

苍穹上温润的阳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压抑的乌云,不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着。

“回軿五云舆,腾驾九章歌,倏忽升天远,醮坛香炁多。”

“玄恩覃宇宙,福禄遍山河,缅想神仙路,逍遥上大罗。”

莫闻山恭送诸神祖师,散法下坛。

但。

白煞并未被消灭。

是老爷子临了失误?

从他说出的话来看,显然是故意为之。

“还能唠两句,抓紧吧,给他个痛快。”

随后骑着大青驴溜溜达达回返,而此刻的大风水已然恢复正常,南月村还是那个南月村,只是寂静的可怕,毫无生气,就像来时在村外所感受到的一样。

几缕晨光穿过逐渐消散的云层,吕秀才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看到兄弟们围在河边,他也顾不得浑身疼痛,连滚带爬的冲过去。

等到了近前却发现,事情早已告一段落。

白煞近乎湮灭,第三道天雷虽然偏了几分,却依然不改结果。

“你,唉,还有啥想说的?”赵三元手结金刀诀,准备彻底消灭白煞,事已至此,他怎不知师父用心良苦?如果还优柔寡断,怕不是要给师父活活气死。

而白煞,或者叫易生吧,他已无意识,胡乱抓着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可油尽灯枯下,他连普通阴魂都不如,又怎能触碰到阳躯?

赵三元不知他说着什么,便低下身子侧耳倾听,老刘条件反射的想要阻止,怕再出个什么幺蛾子,可嘴张开后支支吾吾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反复确认了几遍后,赵三元直起身来。

“不为白煞,我只为易生走这一遭。”

金刀诀劈于白煞鬼门,带着他生前的愿景,带着他死后的罪恶,一起尘归尘土归土。

“老弟,他最后说了什么?”

“对啊他说啥了?是悔不当初还是恶语相向?”

赵三元摇了摇头,看向东方升起的日头。

“他说,那批甲骨很有可能在津门安清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