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黑子的故事(1/2)

因为住院期间我看得严,黑子除了上厕所外就没出过病房,这回可算是自由了,就跟那出了圈的小马驹似的,一路上上蹿下跳的,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也没仔细听他说些什么,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就见黑子闭着眼睛像是很陶醉似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等再睁开眼睛时,见我已经走出很远,再蹦蹦跳跳地叫喊着我从后面赶上来。

他就这样乐此不疲地来回追着我。

看着眼前黑子那略显幼稚的行为,我非但没有嘲笑他的举动,相反被他的快乐所感染,让我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上车后,黑子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就像我第一次上火车那样,前后车厢来回地溜达,再把每节车厢看到的新鲜事物讲给我听。

我则是躺在卧铺上憧憬着未来那仗剑走天涯的侠客生活,不知不觉中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高黑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等我睁开眼睛时,就见他正躺在我对面的卧铺上,眼神迷离地盯着上铺的床板,不时地在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像是正在想着什么高兴的事。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包括眼前这个看上去没有一点城府的高黑子。

黑子在发现我在观察他时,便把头转向我,用着感慨的语气向我说道:“天哥,你说人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

“你以为你现在就长大了啊。”我向他奚落道。

高黑子出奇地没和我顶嘴,在沉默了好半晌后,语气幽幽地说道:“天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手术刀吗?”说完,把头给转了回去,又神情落寞地盯着头顶上的床板,像是根本也没想让我回答他的问题。

我没说话,因为我知道黑子这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问他自己。

我俩就这样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高黑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因为我生在医院,长在医院,我从小就看到医生给病人打针,所以我怕打针。”我把目光转向他,虽然心中充满疑问,但还是没有说话。

高黑子继续说道:“我妈在医院生下我后,就独自走了,没人知道她是谁,是徐阿姨把我养大的。”说完,高黑子就又不说话了,像是沉浸在回忆当中。

听他这么说,我内心是五味杂陈,原来这又是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孤儿。

我知道没有父母呵护的孩子是一个怎样的童年,我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同情。

就见这个一向开朗乐观的年轻人突然就是双眼充满泪水,猛地把头转向了里侧,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我的心猛地感到一阵刺痛,悲从心来的我不禁在心里发问,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要我们,为什么还要将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呢?难道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来吃苦受罪的吗?

想到这里我从心底升起无限悲哀,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底升腾着,心烦意乱地的我在床铺上来回地翻着身。

就在我辗转反侧时,背对着我的高黑子又说话了。“徐阿姨是我出生那家医院的护工,这个世界上就她对我最好,不,还有你对我也最好。”说完,黑子翻过身来,把那双刚刚哭过还有些泛红的眼睛看向我。

我向他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阿姨家是农村的,丈夫是个傻子,天天打她,她就从老家跑了出来。”讲到这里,高黑子突然就是一脸怨愤地和我说道:“天哥,等咱俩练成绝世武功后,我就去她老家把她的那个傻男人往死里打,你说行不行?”

还没等我回答,高黑子就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向我说道:“咱俩这也是除暴安良,不是吗?”

我向黑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觉得黑子说的没错。

见我点头答应,黑子语气略显兴奋地说道:“等我到了少林寺肯定刻苦练功,我想要报复的人太多了。”

说到这里,黑子可能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在嘴里幽幽地说道:“天哥,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坏人呢?”

听高黑子这么说,我就已经猜到,黑子这也是没少被人欺负。于是向他安慰道:“黑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坏人早晚都会遭到报应的。”

高黑子点了点头接着向我说道:“徐阿姨没房子住,就住在医院的废品仓库里,那里除了医院的垃圾就是满屋子的消毒水味。仓库的旁边是太平房,每天我都能听到太平房里传来死者家属那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高黑子的描述,听得我在心里感到瘆得慌。那得是一个什么样的生存环境啊?我小时候虽然居住环境也不好,住的房子四处漏风,可我毕竟是和活人住一起啊。

想到这里,我看向高黑子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悲哀。

高黑子看到我的眼神,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说道:“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能是习惯了,要是偶尔听不到哭声,我都睡不着觉。”说完,像是开玩笑似地向我问了一句“天哥,你敢和死人玩吗?”

黑子的问话让我感到毛骨悚然,但也是转瞬间便明白了黑子话里的意思。

于是,在长叹一声后,我语气伤感地向黑子说道:“黑子,真没想到,你的身世比我还惨。”

“可天哥,哪怕就是这样的生活,也没让我一直过下去呀。”黑子把目光转向窗外,神色狰狞地说道:“等我学会了绝世武功,我要把那些杂碎全都碎尸万段了。”黑子怨毒的语气中透露着,他对那些伤害他的人是多么憎恨。

过了一会,情绪有所平复的黑子接着说道:“我从小就是在垃圾堆里长大的,也没什么玩具,整天就是拿着废弃的手术刀玩耍,在地上、在树上来回地扎着,慢慢地就练就了指哪扎哪的本事。”怪不得黑子对手术刀的掌控是那么熟练,原来是和我拿剔骨刀练习剔骨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徐阿姨对我可好了,她把医院食堂买回来的白面馒头给我吃,她自己却吃着玉米面做的窝窝头,可我那时不懂事,从来也没把自己的白面馒头给她吃过一口。”黑子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我能够感受到黑子的内心正被深深的自责折磨着,那发自心底的痛苦甚至让他的五官发生了扭曲,他的内心正承受着无比的煎熬,就见他那双手不受控制地发出轻微抖动。

我站起身来,走到他床铺前,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翕动了半天的嘴唇也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便又坐回自己的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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