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惯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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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惯坏

陈旖旎还很小时,就能清晰地感觉到, 陈正宵和阮慈是不爱彼此, 也不爱她的。

他们从以前就各忙各的,对她疏于关心, 她小学四年级时, 有次陈正宵对她表露出假意关心, 问:“旎旎, 是不是要升初中了?”

——他们恨不得她可以在一夜之间飞速成长, 然后就可以迅速甩手, 不用再对她尽抚养义务。

父母这种“忙碌”到各奔东西的状态,大概从陈正宵的船厂倒闭后就日渐加大了密度与频率。

直到分居, 阮慈彻底甩手一走了之,才算给这段可悲的婚姻画上了句点。

陈正宵暴发户起家, 经营一家船厂,在外也做些别的生意,家底还算殷实富足。阮慈当年嫁给他时, 他正当风华正茂, 在全港城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富商。

后来他染上赌瘾散尽家财,船厂跟着倒闭, 阮慈那时把太姥姥和姥姥经营起来的旗袍店也给扔了, 转身就去投奔别的男人。

阮慈自己都说,她没有男人的钱就活不下去。所以陈正宵一直说,她就是个空有一身勾引男人的本事,轻易就能把男人的钱骗进自己口袋的婊.子。

后来陈正宵还骂她是小婊.子, 跟阮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怪那个男人的儿子会看上她。

17岁读高二那年的夏天,第一次遇到沈京墨。

她向学校申请了助学金,但那些钱连学费都不够交,陈正宵欠了高利贷一失踪就是好几个月,阮慈对她也不闻不问。弟弟陈星移还在读小学。

那是她过得最不人不鬼的一段时间。

每天在学校疯狂地赶完作业和学习任务,放学了就去学校附近的电玩城兼职赚生活费。

电玩城离学校只有一个街口远,宽敞的大马路一侧,罗列着一排闪着五颜六色灯光的娃娃机。

她就在那里给来往的顾客换游戏币。

弟弟那天放学过来等她一起回家。一起过来的,还有学校里几个经常视她为眼中钉的女生,带了三四个一身腱子肉社会哥过来找她麻烦。

领头的那个女生说:“我男朋友今早多看了你好几眼,你是不是勾引他?”

“学校里的男生都喜欢你,肯定是因为你长了张天生会勾引人的脸。”

“你们不知道吗?她妈妈就是个婊.子,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那个男人为了她妈老婆孩子家产全不要了——真够贱的。”

类似这样尖锐刻薄的话,她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就听了太多。

阮慈和沈嘉致那件事也着实算是这港上的一桩丑闻。听说那个男人还是某知名奢侈品集团的董事长,此事甚至一度闹上了媒体。

压下来了,也有不少人有所耳闻,邻里之间都议论纷纷,每天上学回家,都有人戳她脊梁骨。

她不去搭理,默默地垂着头,给旁边的顾客换硬币。半长不短的头发遮住脸上尴尬难堪的神色,把自己自尊心小心地藏起来。生怕被人践踏。

顾客却不等她换完就把钱收回去了,走前还用很轻蔑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显然是信了那几个女生的话。

她们继续叫嚣着:“陈旖旎,你别他妈给我装没听见!你装你妈呢——”

“我前男友甩了我就去追你了,是你先勾引他的吧!你是真他妈的贱——”

“她还涂着红色指甲油!成天是不是就想着怎么勾引男人了!”

其中一个女生开始疯狂地推搡她,撕扯她的校服外套。弟弟三步两步跑过来阻挠,蹬着细胳膊细腿,大喊着:“坏姐姐!你别欺负我姐姐——”

很快就被推开了,摔在地上大声嚎啕,引来周围人频频侧目。

那天她校服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薄荷绿吊带。她发育比同龄人早很多,没穿胸衣,单薄的布料轮廓被撑得尖锐又饱满。

为首的女生看到了,眼睛一红立刻尖叫起来,大骂她是骚.货,穿成这样肯定是要勾引她男朋友。

接着,身后就是一通乱响。

他们提着棒球棍砸碎了娃娃机的玻璃,弟弟三番被推倒在地,满地玻璃扎破了他胳膊,全是血,哭喊着:“姐姐,我好疼——”

她也不知被谁打了一耳光,被甩到了地上。一侧耳朵嗡嗡轰鸣。

那一刻觉得自己的世界都黑了。

口袋里的硬币倾囊散尽,骨碌碌地滚开一地。

她说不上自己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咬咬牙,起身,连滚带爬地过去,去追一枚滚了很远很远,快要掉入下水道的硬币。

一双脚稳稳落在她眼前。

是男人的黑色皮鞋。皮质精良,边沿扎着一轮精致的u型线,打着漂亮的绳结。不落尘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入她眼底。

沈京墨躬身低头,手一扬,指尖捻起那枚硬币,站起。

她愣了愣,也跟着他站起。

男人穿一身笔挺的枪灰色西装,风度翩翩,形容俊朗儒雅。他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好看并十分难忘的长相。

他漂亮的眼眸微微眯了一度,把硬币递给她,笑着问:“在找这个吗?”

“……”她抬眼,怔然看着他。迟迟没伸手。

不知怎么,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视线氤氲中,陌生男人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她对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着,越来越剧烈。几近难以呼吸。

很奇怪,在熟人面前,她好像就会自动丧失了哭泣的能力。

比如面对陈正宵和阮慈的冷言恶语,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被人故意在校内校外霸凌欺负,她也哭不出。

似乎是,想把自己那被他们摧毁得所剩无几的自尊,死死捏在手中。

不能哭,决不能。

她这么想着,却哭得止也止不住,觉得丢人,匆匆说了“对不起”,想转过身捂自己的脸去擦眼泪。

不能袒露脆弱。决不能。

还是在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面前。好丢人。

忽然,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捧住她被眼泪浸过一遍又一遍的脸颊。

她被迫抬头,怔怔地对上他的眼睛。

瞳仁很黑,狭窄的双眼皮,眼睫轻垂着,透着倦。

他站在她面前,手掌箍住她下颌,将她向前微微带了一小步,她跟着跌撞过来,差点摔在她身上。

他掏出张丝绸手帕,不紧不慢地,开始替她擦眼泪。

“你知不知道,”他垂着眼,眼神淡漠,动作却很温柔,好看的薄唇牵起个很小的弧度,朝她微笑,“女人哭起来真的很讨厌,让人心烦。”

“……”

他看着她,明明姿态温和优雅,语气却是冰凉,又笑着问,“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对吗?”

“乖,不要哭了。”

她听他这样说,死死咬着唇,在他手掌心中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抽抽搭搭地掉着眼泪,如何也止不住。都顾不上去想会不会让这样一个陌生人感到厌恶。

他都说了很讨厌了。

……好丢人。

远处,弟弟也坐在一旁哭。他被玻璃划破了胳膊,洁白的校服都被血浸湿了。伤得不轻。

可她没钱送他去医院。

一直以来,坚守住不轻易在任何人面前松懈的自尊心,在她当着他的面开始流眼泪时,就已溃不成军。

她动了动唇,忽然抬起双濡湿眼眸,直望着面前的男人,想装出个十分可怜的模样,乞怜地问:“……哥哥,你有钱吗?”

他明显愣了一瞬。

——那之后很久,她才明白,原来那时出现在他眼中的情绪,叫做轻蔑。

他不动声色勾了下唇,把手帕塞给她。

他侧头虚拢住火光,点了支烟,吐了个烟圈。半晌看她自己把眼泪擦干净,才轻笑着问:“你想要多少?”

或许,他那时是想问——

要多少,才肯让你妈妈离开我爸爸,滚出我们家。

但她那时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他故意把车停在附近,已在暗处不露声色地观察了她这个“那个女人的女儿”好一会儿了。

她小心翼翼看着他,放缓了声调,用无比恳切的语气说:“我弟弟,他流了很多血,要去医院……可能要缝针……”

他皱了下眉,看着她。眼神透着冷。

“……我没有钱。”她咬咬唇,望向被推得七歪八倒一片破碎狼藉的娃娃机和一旁跳脚的老板,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今天,也没有钱了……以后……”

她又抬头,一双闪着泪光的清澈眼睛看着他:“我会还你的!一定会——你、你叫什么名字,电话——”

“没关系,”他没半点情绪地朝她微微一笑,再看她时,目光仿佛淬了冰,“以后,可以慢慢还。”

梦很长。

好像,还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

从梦境之中,跌跌撞撞地把疲惫的思绪拖出来,她朦胧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

下意识用手背试了试额头。还很烫。

累得浑身发软,四肢一丁点力气都没有,如同被浸泡在沸腾开的热水之中,手脚都没了知觉。

夜色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中飞速膨胀,像是浪潮席卷住她。

高楼林立的天鹅湾依旧华灯璀璨,透进来的细碎的光,细细描摹出坐在窗边办公椅里的人的轮廓。

是个男人。

“……”

她一个人在这里睡了很久,第一反应就是感到害怕,在沙发上不安分地动了一下,想坐起来。

一道低沉男声穿透寂静无边的夜。

“醒了?”

她听到是他,瞬间放松了警惕,又躺回去,头痛欲裂。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他就坐在那里,一手轻搭在办公椅扶手,双腿慵懒交叠,脚尖微扬。

半面身子浸泡在从窗外透入的葳蕤光线中,偏头去看窗外时,侧影消沉又风流。

他如这夜色。喑哑,深沉。

看不清他的表情。

片刻,他回头,于黑暗中与不远沙发上的她无声对视。一种诡秘的气氛在彼此视线交汇之间酝酿流淌。

是她先开口,沙哑着声音问:“你不是走了吗?”

他没说话,长腿一扬,人跟着站起,缓慢踱步到沙发前,颔首看着她。

她又躺了回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两条胳膊交叠在身前。柔软的发落在一侧,白皙脖颈修长漂亮,曲线盈盈袅袅。视线很勾人。

四下漆黑寂静。

一团揉碎了的月光,洒在深赭色的皮质沙发上,将她纤瘦的轮廓勾绘出来。

他微微躬身,伸手过去抱她。托住她柔软不堪一握的腰身,将她抱离了沙发。

“沈京墨……”她虚弱到没力气挣扎,环住他脖颈,脑袋搁在他宽厚的肩窝里,声音也疲惫极了,“你干嘛啊……”

他抱着她去办公椅。坐下来,将她托抱到自己的腿面。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柔软的手还发着烫,趴在他身上,用手指去轻轻地描摹他流畅干净的下颌线。

他是个很爱干净的男人,一点儿胡茬都摸不到,身上还有着清冽好闻的香气。

那款香水叫grey city——灰色城市。

她越过他肩,去看他背后的窗。

脚下是一片葳蕤流淌的光河,在冰冷的钢铁丛林之中穿梭,奔腾不息,无数支流全都汇入了南海岸。

穿过这座冰冷的灰色城市,奔入深黑色的大海。

消失不见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

她微微出神,不知他要做什么,她也没力气挣扎。

忽然,听到身后有塑料包装纸的沙沙轻响。在寂静的空气中蠢蠢欲动。

他牵过一个小塑料袋,顺带着,伸手扶稳了她,冷淡地命令一声:“坐好。”

她也没乱动啊……

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怀中,侧着脑袋靠在他肩头,看到他拿过那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好像是几盒药。

她下意识抖了抖,有气无力地半开玩笑起来:“你现在让我吃避.孕.药有点晚了吧?”

“……”他眉心拧起,冷冷看她一眼。

没开灯,迎着微不可见的光,也能感受到他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放心,”她别开头咳嗽了一小下,轻轻地笑,“我不会在安全期外跟你上床的,不会给我们彼此添麻烦。”

他要拆药盒的动作一顿,深感不悦,甩手扔了回去。

“啪——”的一声摔在桌面,在四下一片漆黑寂静的空间里,这么一声显得十分突兀。

她不禁一凛。

“怎么,生气了吗?”她继续不怕死地挑衅,坐在他腿面,轻轻晃了晃纤长的腿,侧头贴过他耳朵,轻声低语,“我啊,才没那么傻——以后你跟别人结婚了,让我抱个肚子去找你吗?我不会让你看我笑话的。”

他默了会儿,转头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眼,微微牵了牵唇,没半分情绪地哂笑一声:

“真是不知好歹。”

她还没回顶,他突然一手掐住她下巴,扣着她小巧的脸,冷硬着声音抛出二字:

“张嘴。”

“……”

她愣了一瞬,对上他冷冽的黑眸,眼角一扬笑了笑,将红唇小小张开。

他指尖捻过铝箔的包装,还没把胶囊挤出来,她就贴着他唇,气势汹汹地吻了上来。

全身比那会儿还要热,脸颊滚热,呼吸也带着灼人的燥。

烫得他一颗心都泛了皱。

她一直如此缠人,他拗不过她,便抱起她,向前倾身将她半个人压在办公桌上,一手托起她腿,回压过去吻她。

比起她,他的吻却像是浅尝辄止的安抚。

——不知在安抚什么,是安抚着生了病被一个人扔在这里的她,还是在安抚自己心底那像是毛刺一般,蠢蠢欲动着不断戳刺他的罪恶感。

他没心思去想。

最后在两道坚实的力道盘上他腰时,他放开她唇,按了下她脑袋,下巴抵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依然那么烫。

她勾着他脖子,躺在桌面仰视他。

一双含笑水眸微眯着,人虽虚弱,眉间却簇着寸寸风情,直看着他笑:“你让我张嘴我就张嘴,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张嘴。”他立刻又命令一次。

“……”

她脸颊一瞬好像被什么蛰了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指尖一挑,摩.挲了下他唇角——是她昨天咬破的地方。

红唇一张一合:“我不。”

愠怒在他眼底缓缓酝酿,他低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问:“怎么你才肯张嘴?嗯?”

“吻我。”她仰起脸,开出条件,“你今晚亲了别的女人多久,都还给我。”

他嗤笑了声。

僵持了一会儿,像是他主动妥协了,带着凉意的掌心捧过她发烫的小脸。俯下身,开始啄吻她的唇,略带侵略性,一点点撬动她的齿舌。

她感冒了有些喘不上气,如同被扼住了呼吸。可如此一来快慰却更汹汹。于是她依然在极尽可能地贪婪回吻。追寻,捕捉着他的气息。

被他带着,坐回了他办公椅里。她双膝撑在他身体两侧,坐入他怀中,放肆地亲吻他。

——心里边想,这样的话,她吃醋得也太明显了吧。

感觉像是自己先认了输一样。

但只有这时,他是属于她的。

她也是在这一刻才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他,居然是有占有欲的。

以前没注意过,直到现在,这种感觉一朝膨胀,强烈到,她几乎快要疯掉了。

她才发现,原来这种想让他独属于她的欲.望,已经膨胀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他吻了她一会儿,一手越过她,转而就将那铝箔包装偷偷一捻。夹了一粒胶囊出来。

而后吻停下,温柔地命令:

“乖,张嘴。”

她这次像是被喂饱了,半眯一双迷离眼眸,痴迷地看着他,乖乖张开嘴。牙尖儿还轻轻咬了咬他的指腹。

可接触到胶囊外包衣艰涩的塑胶味儿时,她脸上的笑容倏然没了。捂着嘴,转头就要吐掉。

她一向爱惜自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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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身体,与他绝不在安全期外做。多年来,他也一向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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