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石中火,梦中身(1/2)

皂头的刀锋在月下闪着泠然寒意。

十步。

五步。

三步。

随着刀尖越来越近,那个站在檐下阴影里始终默不作声的道人终于抬起头来。

凑的近了,皂头心间却不由泛起一阵嘀咕。

概因为对方太平静了,只抱剑冷冷然杵在檐下,面上既无乡民面对差役时的惶恐,也无对他那手中明晃晃刀锋的惊惧。

甚至眸中隐约竟透出股子说不上是嘲弄,还是悲悯的意味。

就好像农户盯着田里的庄稼,亦或屠子瞥向了待宰的豕彘。

“天杀的贼秃!”

皂头平儿间高高在上惯了,何曾瞧见过这般轻蔑的神色。

他顿时瞧的心头火起,正要不管不顾将手中刀尖抵入那屋檐之下。

忽的。

一道哀婉的哭嚎声将这局面给打破了去。

“三达,三达…”

与韩老三比邻相居的妇人跑的东倒西歪,疯一般撞进院里,见了韩老三便扑坐于地,凄凄然哀嚎起来。

“伢仔,伢仔没了,我怕他叫官差捉了去,便让他朝后山里跑,我真傻,我真傻…”

说着,妇人对着自己就是一阵声泪俱下的捶打,“我忘了,我忘了那路上有口枯井了啊!”

大抵即便到了如此生离死别的地步,这柔弱的女子仍旧不敢将矛头对准官差,只是在悔恨于自个一念之差下的选择。

韩老三看了眼双目失神的侄媳妇,本就佝偻着的腰身更是弯了下去,而后默不作声钻进屋内。

皂头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也顾不得再于道士对持,抽转了刀身。便对着紧随妇人赶进院里的差役好一阵抽打。

“你们这群蠢才怎生敢折了乃公草料,衙口里人头本来就数的紧,现在又死了一个,你叫乃公回头怎么跟那狗日的军校交代!”

待打了一阵,在差役身上泻去了大半怒火,皂头终是又想起了那不知死活的野道人。

看来这下子不拿这贼秃去充数也不成了!

于是乎,挥刀指向道士。

“架住他,乃公今天要让这竖孺知道法绳是怎么捆的,再敢叫他跑了,你们回头就将自个的名姓写在丁役册子上去!”

皂头的淫威不可谓不盛,听见他这等言语其他差役那还敢候着,登时提棍的提棍,绞绳的绞绳,七手八脚冲上前便要给道士一番颜色。

檐下。

陈青烊幽幽一叹,终于还是握住了剑柄。

正要纵剑挑散了这群差役,身后房门忽然被一把扯开。

回头看去,原本老态龙钟的韩老三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头戴红漆漆灌缨胄鍪,身披光赫赫细鳞胄甲,脚踏乌皮六合战靴的伟然身影。

韩老三腰杆挺的好似要比手中的矛戈还要笔直,整个人气势也陡然为之一变。

他秉了声,矛尖朝向那些一时尚未反应过来的差役。

“陇右道合川府折冲都尉麾下队正韩安平,当着这冥冥朗月,昭昭青天有话要问!”

“韩老三”,皂头的震惊仅持续了瞬息,继而脸色铁青一片,“你竟敢在家中私藏甲胄,今天就是昔年的折冲都尉来了也救不下你!”

韩安平却好似没听见皂头这声厉内荏的恐吓,矛尖抖动间话音响彻夜色。

“一要问,圣上宠幸奸相妖妃,致使宇内兵灾四起,神器倒倾,非聚九州之铁难铸此恨矣,我等甲士何辜?”

“二要问,九位节度使带甲卅万,十余年干戈不休,所经之处哀鸿遍野,生黎凋敝,昔年桀纣之政亦不过如此,黔首百姓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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